出了容米地界,周公子一行人就戴上了斗笠,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小小几个却没注意到那么多,天佑正缠着田丰要学骑马,一口一个“叔叔”叫得格外亲热。天赐担心他摔着,回去没法跟父母交代,坚持不允许,可是他自己看着马儿的眼中也流露出几分欣羡。
男人对于交通工具的感情是女人无法理解的,就像前世有的男人公然号称“爱车既爱妻”,想来这个时代的男人对于马的向往也是一样的。小小看着好笑,便在旁边撺掇了几句,最后的结果是兄弟二人都骑上了马儿。虽是土人惯用的矮马,个头不算高,跑得也不是很快,但是到底让天赐兄弟俩好好过了一把瘾。
如非必要,小小便一直躲在马车里头不露头。不是她不想出来透风,实在是那位周公子的目光太过执着,仅仅吃饭时照个面,他就一直盯着自己看。偶尔掀起车帘透气,也会发现他盯着自己的马车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小可以理解他偶然寻得亲人下落的惊喜心情,可是对他这无礼的表现还是颇为恼怒。就是在自己前世那个开放的时代,也没有谁这般紧迫地盯着某个姑娘家瞧的,若是碰上泼辣些的姑娘,劈头就是一顿好骂。
一路上下来,不用小小开口,天赐兄弟俩和田丰也有所察觉,偶尔让小小下车透气,或是吃饭时碰面,就会有意无意地将小小挡在身后。
何七爷在旁看着只能摇头,看来这位周公子已经让人家当做登徒子对待了。想起来就有些头疼,他也跟田紫霄和田丰私下碰过面了,晓得小小土王义妹的身份,是个更方便自家和容米来往通信的中转,不禁对这姑娘如何能投容米田氏的缘分有几分好奇。不过好奇归好奇,有的事情他不会多加揣测。可跟着自己一道来的这位爷就不好说了,他身份贵重,不是自己能随意喝斥的。只盼那边早些招他回去,莫要耽搁了自己的大事才好。
不提一路上如何相处,十日不到,一行人便抵达了松滋县城。赵家人与何七爷一行在城门前别过。自往家去了。
田丰早就派了人去赵宅送信,到了门口,远远便看见赵明礼和陈氏侯在门外。天佑和天赐从来没有离开家人这般长的时间,奈不住心头的思念之情,一夹马腹就上了前,到了门口勒住马儿,齐齐跳下马来。口唤“父亲、母亲”跪倒在地。
陈氏看见他们骑马,唬得魂飞魄散,待一双娇儿近到跟前,顾不得满地尘埃,便立刻将他们拥入怀中,还没开口,眼泪却跟着下来了。
赵明礼立在一旁,只说了句“回来就好”。脸上却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只不过陈氏母子三人久别重逢,并没有注意到。
田丰领着大队跟在后头,待停稳了车。小小下来,看见陈氏和天赐兄弟二人犹在抽噎,笑着上前跪下行礼道:“我们都回来了,姨母还伤心什么?若是这泪水流不完,今日我们也进不了门儿了!”
陈氏破涕为笑,伸手也把小小揽进了怀里,嘴里唤道:“小小路上辛苦了,瞧着瘦了许多。”
天佑在旁嬉笑:“哪里有瘦?她成日坐在马车里又不动弹,我看还胖了几分才是真的呢!”
说话间田丰已经领着车队到了跟前,赵明礼不悦地哼了一声:“还不快些起来。莫叫人家瞧了笑话!”说罢也不理他们母子几个,自行上前去跟田丰见礼。
陈氏瘪瘪嘴,没有答话。可几个孩子都察觉出几分不对来,似乎父亲与母亲之间并不是很和睦。天赐和天佑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向小小,示意她打探一二。小小点头。可门口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进了门,陈氏便打发他们先去梳洗,说是已经备好了饭菜,阖家吃顿团圆饭。
小小告了退,打开自己的房门,张大娘已经将热水提进了房里,她洗了把脸,换了件家常衣裳便出来往厨房去了。
这是她日日在家都要坐的事情,更何况今日田丰算是贵客,怎么都要好生招待一番,不晓得陈氏叫张大娘准备了一些什么菜色?
进了厨房,张大娘笑着迎上来说道:“姑娘回来了?路上可好?你也没说多歇息一会儿,这后头的事情有我呢!”
小小也笑着答道:“哪里就那般娇贵了,大娘是晓得我的,往日也是天天在家干活儿,这歇了几天,反倒身上不爽快起来,可见我天生就是个劳累的命。”
两人笑了一回,小小便问中午准备了一些什么菜色,张大娘一一作答。正说着,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张家的,水可烧好了?老爷那头等着喝茶呢!”
小小回头一看,一个女的拿着雪白帕子捂着口鼻站在厨房门口,因是背光,也瞧不见她的相貌。只见她上着淡青色褙子,下头是嫩粉色罗裙,腰间还系了一条大红的汗巾子,越发衬得身材修长,婀娜多姿。
张大娘不耐烦道:“什么水?开水不是都送上去了么?碧莲姑娘,这是小小姑娘,你快些过来见礼。”
那丫头却捂着口鼻转身道:“既是没水,须得回禀老爷一声。”说罢竟是看也没看小小一眼,抽身就走了。
小小张口无言,看着张大娘问道:“这是哪个?怎么出去几日,家中就多了个人?”
张大娘凑近了些,悄声道:“不是一个,是两个哩!听说是新来的知县大人送给咱家老爷的,唤作红玉姑娘,这个是伺候她的丫头,唤作碧莲。”说罢又觉得跟小小这样未嫁的女孩儿说这些个不太好,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一下:“瞧我这嘴,唉,小小姑娘,你年纪还小,不懂这个。那丫头素来是个趾高气扬的模样,她是不晓得你是哪个,所以才如此失礼。”
小小听了,心中不知怎么就腾起一股怒气来,冷笑着说道:“这倒是奇了,既然进了我家的门,岂会不晓得主子是哪个?分明就是有意为之,我且去看看,大娘你就管好灶上的活计就成了。”
进了堂屋,赵明礼正跟田丰说话,无非就是感谢土王护送两个娇儿等等。陈氏坐在一边,身边站着天佑,下首坐了天赐,两人都好奇地打量着站在赵明礼身后的女子。
那女子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褙子,下头是绣着白玉兰的罗裙,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笑语盈盈,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好奇看向小小。看年纪只怕也就十五六岁,比天赐大不了多少。那怯生生、娇嫩嫩的模样,看着就叫人心生怜意。
小小上来又给赵明礼和陈氏见过了礼,转头看向田丰,他还没梳洗,满脸风尘之色,小小便道:“叔叔一路也累了,我给你提些水,你先讲究了梳洗一番可好?”
田丰摆手道:“不用了,我刚跟赵大人说了,还有其他事情要办,饭就不吃了,晚些再来拜会。”
赵明礼一听赶紧挽留:“那怎么行?田大人一路辛劳,不过一顿便饭罢了,吃了再走就是!”
田丰说话素来有些直,只听他笑道:“我倒不打紧,只是我们一路还有几个随从,偏生个个都是极好的胃口,只怕府上准备得不够。我也要先带他们去将其他事情办了,办了事情,才有闲心过来啊!”
赵明礼便不好挽留,起身带着天赐兄弟俩送了田丰出门。
小小靠着陈氏站了,拉了她的手一摸,这才十月初的天气,竟有些冰凉。再看她脸上气色也不是很好,有了之前张大娘的话,哪里不晓得陈氏是为何烦恼,也不理会,只笑着问了几句陈氏在家的状况。
两人絮叨了几句,赵明礼父子三人便回来了。
那个碧莲不知何时进了屋子,站在红玉身后跟着,一见赵明礼进来,红玉便上前娇声唤了声:“老爷!”
登时就把几个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天赐皱着眉只不说话,大约也猜出来了这红玉的身份。不过老子的房里事,哪里有做儿子的说话的余地,当即扭了头只做没有看到般,并不出声。
天佑却“咦”了一声,扭过头来,笑着对陈氏撒娇:“母亲,何时又买了下人?上次找您讨五两银子去会书社,您都不给,这怎么就有钱买了两个人进来。”
陈氏知道这是儿子在给自己抱不平,也就顺着他的口气嗔怪道:“哪里是母亲买来的下人?这可是新来的知县大人送来的。我们家哪里有那些闲钱养些闲人哩!”
话音刚落,那红玉立刻就红了眼眶,后头的碧莲做出一副气愤的表情,小声道:“我们才不是闲人哩!”
小小一直盯着他们,将将瞧个正着,也就顺着陈氏的口风对天佑道:“你且好好念书,姨母什么都舍得,不过这屋里确实少了洒扫整理的丫头,知县大人这份心意倒是极好,也给姨母省了不少事情。”
陈氏听着就一笑,这倒是合了她的心意。赵明礼在旁边沉了脸道:“没规没距的,还不快些拜见两位少爷和小姐?”
红玉和碧莲初听了赵明礼的话,还以为是说陈氏,心下正欢喜,不妨他后头却来了这么一句。饶是心里再不舒坦,也只得轻提罗裙走上前来,就要盈盈下拜。
这时却听见小小喊道:“且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