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李氏虽未进城,到底还是派了赵老三进城几次,本来她是带话要骂上赵明礼一顿,可赵老三本来话就少,如今在举人哥哥面前更是不晓得说什么好,只说是赵李氏想念赵明礼,叫他回去。赵明礼均推说学里事忙,婉拒了。他又不傻,如今赵李氏火气正旺,他也还没想好这事怎么收场,何必凑着上前去讨骂挨,找气受?
腊月二十三,江陵府何七爷到底有了回信。药铺管事把信送了过来,也不急着走,说是何七爷有事,等着赵明礼的回信。
赵明礼将信打开看了,又喜又忧。
何七爷的信里,主要说了那个果实的事情。说经过何家的实验,这果子虽然只是味调料,可何家觉得挺有市场的。加之是当时今上赐给太医院使何海何大人的。只是皇家不晓得这东西能吃,因是番邦进贡的,作为玩物赏了下来,何府自己也当做观赏植物栽种了不少。赵家说的这个发现虽不是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好歹也能博今上一乐,何家已经把这事报了上去,相信对赵明礼的仕途也该有所帮助才是。
赵明礼看着大喜,他如今觉得最是能解决困境的,就是离开施州去他处为官,就算官职小些,好歹独自在外,少了掣肘,说不定还能干出一番事业来。
接着何七爷在信中写到,这植物虽好,不过如今并未大量种植,七爷的想法,是能够在保密的情况下大量种植一些。然后大举向酒楼、香料铺等提供,抢占市场,希望赵明礼能在施州将这植物大量种植下来,而且。要保密。
这倒让赵明礼犯了难。他不过一介书生,哪里去找保密而且能大量种植这个东西的地方?当下皱了眉头,并不说话。
那管事也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见赵明礼皱了眉头,躬身行礼道:“举人老爷,前几日我家七爷又发了飞鸽传信,说是您上次向他相询的事情已是有了眉目,若是不出所料,过年前当有定论。”
赵明礼一听,便知晓这是说的他上次请七爷帮着打听吏部选官的事情。如今这么快就有了下落。定是跟七爷在信中提到的缘故脱不了干系,可这植物的秘密种植,赵明礼一时真是无法。想了想,还是提笔回了信,先是表示了感谢。然后说明自己少小离家,对农稼之事不甚了解,不过一定会尽力替七爷想办法。封了口,让药铺管事带走了。
那头何七爷收到回信,展开一看,讶然失笑,顺手递给了身边的随从。那随从也不推辞,接过看了冷哼道:“这赵明礼分明是想推诿,早知如此。爷何必替他白白辛苦一场,每年各府等着选官的举子多了去了,也不想想怎么就平白便宜他这个无权无势没有后台的家伙。”
何七爷摇摇头笑道:“几次见面你还没看出这个人么?虽说有些不通人情,可性子是个憨直的。他这样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定是不会去做,不过也不用担心。这事他身边自然有人解决。若是能顺势搭上那条线就更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指头算了算,抬头笑道:“今日已经是二十九了,想来公文也该下来了。没想到一时兴起,还结了段善缘。”
那随从在旁边又哼了声,显然不以为意。何七爷也不恼,盘算着自己的事情微笑起来。
赵家确实得了信。公文下到施州府,指挥使大人即刻派人给赵家送了信去,得到消息,赵家众人顿时陷入了喜悦之中,陈氏甚至当场就哭出声来。
吏部行文,选了赵明礼为江陵府下头松滋县主簿,着二月初一之前到任,算下来,最迟过了十五就得启程了。
虽说只是个小官,可松滋是个大县,放在其他地方不过正九品罢了,在松滋县却是正八品,称得上是个肥差了。能得到这样的差事,赵明礼如何不晓得必然是何七爷在中间出了力?再想到何七爷托付的事情,喜悦之情冲淡了几分,倒是有些忧愁起来。
见他露了愁容,一家人都有些惊奇,不晓得他是在心烦哪一遭。陈氏便问:“这样的喜事,怎么相公却不开心?”
赵明礼不想把这些外头的事情都说与陈氏知晓,可挡不住陈氏一再询问,还是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遭。陈氏听了便有些气恼,嗔怪他:“如此说来,能选了这样肥差,便是承了人家七爷的人情。可如今这人情要如何去还?总不能咱们自己买些地,雇人耕种罢?”
这倒是个法子。赵明礼眼前一亮,可转眼想到自家马上要离了施州去松滋上任,这留下的事情该如何照管?况且人家何七爷的要求是既要大量种植,还要保密,一时又犯起愁来。
陈氏也愁,她是个藏不住事的,转身便忍不住对小小抱怨了一番,谁知小小听了掩唇一乐,竟然道:“这又不是多大个难事,也值得老爷夫人如此心忧?”
听了这话,陈氏将信将疑,便问小小有何办法。小小指了指外头闲站着的田丰,笑道:“让他想办法去办不就成了?”
见陈氏犹自不解,小小解释道:“平日与他闲聊,说起他们土人的事情。原来土人都是属于土王所有,算是私奴,除非土王赐了姓,才算是脱离了奴隶身份。况且土王属地广大,又跟汉人不相往来,他那里不正是可以大量种植又可以保密的地方?”
说起来小小也是有些私心的。何七爷这要求,听着有点奇怪,不过作为装着现代灵魂的小小也可以理解。任何新的商品想要抢得先机,保密是肯定的。不过她比较佩服的是何七爷要大量种植,可见这也是个极有商业头脑,并且极具魄力的人。
而作为“发现”辣椒作用的小小,自然是想要从中分得一杯羹,可惜自己年纪尚小,总不能抛头露面去经营这些事情。反正因为救命的交情,田丰对她颇为信任,倒不如叫田丰带信给田公子把这事办了,她只从中间赚些毛利。
说办就办,她立时找到田丰,把这事情前后说了,田丰也没说行或者不行,却收起了平日嬉皮笑脸的样子,一脸深思地看着她。
小小有些心慌,恼怒道:“看什么看!又不是叫你拿主意,只是请你跟你家主人说说,若是不行,咱们再想办法就是。总不能因为这个耽搁了老爷的前程!”
田丰咧嘴一笑:“你这小媳妇儿对赵家倒是用心。成成成,谁叫我受了你的恩惠,欠你一条命呢?这事我帮你想办法就是!”
听他答应得爽快,小小却疑惑了:“田丰,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田丰斜了她一眼:“你的下人呗!不过是个家奴罢了。”
小小哼了一声:“你不是说被土王赐了姓的便不是家奴了么?说这话又是想骗谁呢?”
田丰眸子暗了暗,似是说给小小听,又似乎是自言自语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人,就是有了姓氏,也不过是条走狗罢了。”
看来似乎说到了田丰的伤心事,小小悄悄吐了吐舌头,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第二日便是大年夜,因为得了赵明礼选官的消息,赵家小院的年节气氛更是热闹起来。天佑嚷嚷着要多买些炮竹来放,天赐也在旁边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抹兴奋的神色。陈氏自然是应了,取了一串钱出来,叫他们拿去耍,说是提前给的压岁钱。
天佑一听就不依了,缠着陈氏跟牛皮糖似的扭来扭去,非要陈氏说了压岁钱另算才罢手,牵着天赐高高兴兴出门去了。
两个孩子一出门,陈氏脸上又带了一抹忧愁,悄悄问赵明礼:“今日果真不回谭家坝么?”
自从把赵李氏送回谭家坝之后,开始赵老三还接连来了两三次,要赵明礼回去,都被赵明礼婉拒了。可今日是大年夜,阖家团聚的时候,谭家坝离府城也不算远,总没有不回去的道理。
赵明礼是真心不想回去。就算人没走,可他心里清楚得很,若是回了谭家坝,只怕刚因为选了官得来的好心情会一点也剩不下,指不定赵李氏还要继续折腾什么。可大年夜的,不回去也说不过去,沉吟了片刻,还是说道:“罢了,还是明日回去拜年算了。许多年在外头也没能回去,也不差今年这遭。”
本来昨日就想细细问一下赵明礼,他一直不表态,陈氏心里膈应赵李氏,也不想提。今日耐不住还是问了,结果相公这样说,陈氏自然不会多劝,点了点头去厨下看小小准备的年夜饭去了。
今日也是避无可避了,陈氏才主动问起这个话题来。前些日子见赵明礼没有透露丝毫回去谭家坝过年的意思,陈氏早就做好了在府城过年的准备,厨下肉菜备得足足的。若是要回去谭家坝,倒也不愁,反正这天气寒冷,肉菜等物多放上两天也不见得会坏掉,又不会在谭家坝长住,总是要回府城的。若是真回了谭家坝,再回府城的时候,自己一家人也要吃喝不是?
后厨里头,小小早几日就开始做起了准备,今日也不算累,何况还有陈氏主动过来帮手,几个菜更是做得顺手了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