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还是想好了,明儿个就走。爹也过了“五七”,十几亩地我也安排好了,我们只负责收个麦季,收割时逸晨他们会回来一个。逸修哥现在是村小组长,我托他全权处理,秋季谁种谁就帮咱们将下一年的麦子给播种了,这些年我们兄弟都不在家,邻居们也没有少帮我们,也就不另外要钱了。按照您的意思,我也给你留了一亩地,就在最近的“郜家坟”那里,您老烦了闷了就种种菜,放放羊,再烦了闷了我就让月明回来接你去平市她那儿住几天?”
当年的四月初,郝家大院的当堂房间内,昏暗的灯光下,郝逸然的母亲李玉香坐在椅子上将双脚搁在她面前的另一张小凳子上,腿下是一只还在冒着热气的洗脚盆,郝逸然蹲在母亲的身边替她洗完脚后,接着小心翼翼的为她修剪着脚趾甲,娘俩正平静的唠叨着家常。
父亲生前郝逸然从没有想到这些,只是入殓前为父亲最后洗浴换上寿衣时,才明白了自己做儿子的是多么的失败。老人家喂牛时牛屋里的麦草还粘在衣服甚至发茬上,脏的没有来得及洗的衣服与脚丫……每当想到这里心底就不是滋味,正是因为对父亲的愧疚与缺失,郝逸然决定将力所能及的孝心尽可能弥补在母亲李玉香身上,这样他的心情会好受一些。李玉香刚开始不好意思,坚决不让,说我能动能走,没有必要那样,在郝逸然的苦苦恳求下,也就默许了儿子的做法。
“既然你坚决要出去,妈也不拦你,致远那支书也不好干,整天就像打头拼脑子似的,做了那么多好事村里的人们也不领情,不还是背后骂他。出去好,出去省心也干干净净。现在想来我真后悔你与月明出生后没有放你爹随你大伯去当兵。那是他一生最后的一次机会呀,如果像你这么坚持就好了,他也不会走的那么早,我们娘们也不会孤零零的这么可怜……”
李玉香想起郝子君即有些痴呆般忘情诉说着。郝逸然见勾起了母亲的伤心事,立即打断了他的絮叨,安慰般的站起身来,缓缓的将脊背倒立在了母亲的面前,表面撒娇内心打岔般的说道。
“妈。您看!我的病不是彻底好了吗?我就不信那个邪,你知道我五、六岁时,爷爷就带我在公墓那里让刘二爷教我练武,十岁一口气几十个空翻不再话下,反思不透居然能得这种病。这不,一个月来药没吃一颗,居然让我在那根铁棍上给折腾好了。”
“你啊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整天还像个小孩子。好了,娘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我知道是你在安慰我。怕我继续伤心。出去就出去,但还是不要想着去看什么饭店,我看给人家打工就好,不操那么多心,到发钱的时候就给你发钱。你打小到现在妈都舍不得让你去做饭,现在居然想着卖饭去侍候别人,赔了可咋办呀!
你将婚事也给我处理好了,你与淑贤那事我看能不离就不离。女人吗,有几个那么大度的,明天你就过去。说妈不生她的气,她不是要房子吗,就给她,至少为了我的小孙女也不能离啊!你看看你大伯。虽然功成名就的,现在日子过的多可怜。结发之妻不能轻易离婚的,这是从古至今的道理。”
李玉香见儿子的病日益好转,心底早已舒了一口气,谈到郝逸然的婚事,又不由自主的试图说服着他。
郝逸然重新俯身替母亲擦干脚。帮她穿上袜子鞋子,起身出门将洗脚水倒掉,进来后沉默了一会儿镇定的对母亲解释道。
“我这种婚姻与伯伯的性质不同。我这一辈子决不做陈世美,但我也不会继续纵容一位不守孝道的媳妇。妈,请你放心,在婚事没有彻底有个结果以前,我也不会去找什么女朋友!至于房子吗?如果答应了她就是纵容,前几天我去看静云时给她说过,现在暂且不谈这个事情,有住的就行。既然她还是那么固执就让她继续固执下去吧?儿子心底就认这个理,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妻子有还不如没有的好!”
郝逸然毕竟是李玉香身上掉下的肉,儿子的性格做母亲的自然很懂,见郝逸然如此坚决的回答,也就没有再继续坚持,她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接着有些愧疚般的说道。
“妈老了,儿大不由娘,你自己拿主意吧!当年为你娶这门媳妇本来就是爹妈的错,你爹在临死前就后悔了,现在我也想开了,以后逸山、逸杰就由他们自己去独立做主了。然儿,夜深了,时候也不早了,抓紧睡,明儿个还要早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