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八月,暑假还没有结束的日子,梁静怡从亚南市参加完招聘面试后,立即乘上了飞往豫都市的班机,两个小时后她已经在驶往汴州的高速公路上。
梁守业因为三年前那次塌楼事件后虽然免于了刑事诉讼,却因为严重失职从汴西新区的开发办主任位置上退居到了二线,成了一位寓公似的闲职人员。一辈子风风火火惯了的梁守业在失意与冷落中煎熬了一段时间后,感觉自己一生的仕途已经走到了尽头。平生不愿意无所事事事、仰人鼻息混日子的他干脆走了这样一个极端,几月前与苏丽芬先后办理了退休手续赋闲在了家里。近期因为穰州一处房产出租到期等待变卖处理,老两口故地重游回到了穰州至今没有回来。
梁静怡的爱人正是时下建行行长李金明的宝贝公子李文彬。前往亚南市面试招聘的她出发前并没有告诉李文彬去那里的真正原因,只是那么随意的对他说是南方的一位同学结婚,她去参加她的结婚仪式,婚礼结束后几个老同学还要趁着暑假去海南省的三亚旅游几天就乘飞机回来,整个行程需要半个多月的行期等等。梁守业、苏丽芬见女儿执意外出也没有阻拦,去穰州时也将梁家的房门钥匙交给了李文彬。虽然这个女婿令他们不是那么的满意,亲家李金明毕竟在最关键的时候帮助了梁守业,无论如何他也是梁家的一个成员,大家都出去总要让他帮助照看家里的一些日常事务吧!
李文彬在汴州新区开发办的工作比梁守业还要悠闲自在。因为两单位之间的日常往来,彼此间的利益关系,他的职务自然美其名曰为开发区与建行公共区域关系联络员。
李文斌是一个独子,是他妈妈的心肝宝贝,建行行长李金明又是银行高层管理人员中出了名的“妻管严”,所以关键时候两家单位的业务往来只需要李文斌在他妈妈面前撒娇、游说一番,再由他妈妈在李金明的枕头边将命令一下,一切也就水到渠成,其它时间完全由他个人去支配了。
梁守业担任开发办副主任时候主要负责房产基建项目。只要通过李文彬顺利的弄来建行的融资也就算是李文斌完成了他的工作。至于单位间私下讥讽李文彬是什么汴州的“太子党”,开发区奉行的是同“夫人外交”一样效果的“太子外交”等等言论,他也懒的去追究与过问。在梁守业看来房产开发需要钱,没有建行的投资也就没有开发办的明天。很简单的道理。只要你李文彬给开发办弄来投资你就是合格的好员工。这样下来朝九晚六的上班生活对于李文彬来说只成了形式,上班时间也几乎被李文彬以陪银行客户吃饭的幌子给代替了。
李文彬却又是一位简单透明的人。白皙的面孔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真如他的名字一样文质彬彬,除了喜欢穿戴名牌服饰与偶尔光顾一下ktv、泡在女人堆以外,好像并没有其它什么特殊的嗜好。李家并不缺钱,不用说李金明的工资。仅仅汴州闹市的几处店面,也可以为李家带来上万元的收入。人们私下议论,像李文彬这样的年轻人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汴州新贵,即使他们父母日后从台上下来依靠房租收入也可以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辈子。几年以后开着几十万的车子拿着一千来元的工资去上班将会是街道中别具一格的风景吧!而作为这次婚姻失败者的郝逸然恐怕仍在车间的流水线上为了每小时三块来钱的加班费苦命算计与支撑着。如果这就是命运,也或者可称为人生,那么生命的内涵又当如何去评论与定位呢?
李金明的这位公子最后成为梁守业的女婿却是他做梦没有想过的事情。“趁火打劫”……塌楼的那一把火让李家将自己的心肝女儿给“打劫”走了,几乎被双规的梁守业从纪检委那里出来,李文彬已经战胜了郝逸然成了梁家的乘龙快婿,这是梁守业做梦也没有想过的事情!这是一位“花花太岁”啊!假若李文彬的父亲李金明一朝退休下了台,我们的文彬公子不就成了废物。到那个时候还有谁能容他在开发办那么继续逍遥自在下去呢?
……
坐在车子中的梁静怡没有了往日的开朗与从来充满自信的面目表情,相反看上去成熟与稳重了许多。双眼有些迷惘的她随意的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漫无目的的扫视着窗外倏然而过的秋野,一切显得那么的扑朔与迷离,甚至有些毫无生气般的凄迷与陌生。
梁静怡索性微闭上双眼,让思绪尽情的放开去。她的眼帘中一会儿是穰州时欢快的学生时代生活,一会儿又是她与郝逸然散布在龙亭上的欢声笑语与父母那双有些开始苍老、忧虑的双眼。想到三年来噩梦般的婚姻,她听凭眼泪淌在自己的眼圈边而不让它流下来。郝逸然——那个给了她爱情又留给了她无数痛苦与甜蜜的男人,几年前他也几乎与她一样闪电般的结婚了……
他现在那里,人在何方?他过的快乐吗?此刻的她多么的想伏在他的怀抱中纵情的大哭一场……想到这里她的心已飞回了穰州……
车子到达汴州已经是晚上九点左右。被梧桐树叶遮蔽了的一条条人行道边。一个个小食摊零零散散的摆放在那里。
在这个有些酷热的季节,每到晚上三三两两下班归来的人们冲洗完毕往往会悠闲的穿着短裤、背心,如同乡间的村民闲来无事游荡在村子的茶馆一样,随意的凑在一处摊位前喝上几瓶啤酒。吃上几串羊肉串、一盘辣椒炒大虾、再加上一条烤鱼是豫南省所有城市街头中一道道司空见惯了的风景。
梁静怡无心观赏这一路的景色,走下车子即径直朝自家的巷道走去。
结婚几年了,她几乎完全住在自己的娘家,李文彬软磨硬缠随他过来时她也没有理由去指责他,却又从不让他随着自己一起住进曾经的闺房。梁静怡知道李文彬是什么样的人,却又不愿意去过问他的任何行踪与生活。几年来她放弃了自己所有的生活空间。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的教学工作中。她想忘却一切,甚至有时候想麻木自己,却又是那么的不容易。
汴州对她而言似乎已经成了一座令她有些窒息的城市。当年因为父亲他选择了现在这桩婚姻,如今又因为这种婚姻她渴望着能及早逃离这座城市。
机会终于来了。暑假前夕大学的一位同学向她介绍了南方一所港资的中英文贵族学校。此次南方之行就是去参加这所学校的招聘考试与所有的面试。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暑假过后她就可以离开汴州去南亚市报到上班了。短短一星期,她感觉那是一个充满激情与时尚、新潮的城市,那里才是她梦中向往要去的地方。
不知不觉。已到了家门口,二楼的灯正亮着,伴随着一阵柔和的音乐声朦胧的投射下来。梁静怡迟疑了一下,从挎包里找出了钥匙,随手打开了院门。
院子内静悄悄的。父亲梁守业饲养的那只鹦鹉见小姐回来后含糊不清的问着好。楼上的音乐仍那么悠扬的播放着,李文彬好像睡着了的样子,上面一点反映也没有。
梁静怡缓缓的走上二楼的台阶,插上钥匙正准备打开自己的房间,里面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呻吟声。
“李哥,吻轻一点儿!你都把我弄疼了……你的胆子可真大,竟敢把我带到你丈母娘家,难道就不害怕被他们发现了?”从声音上判断是一位年龄不大的女子正嗲声嗲气、喘息般同谁对着话。
“小点声!李哥这就对你温柔些,好不好?看你的风骚样子又让我就有些冲动了。哪像我那婆娘,趴在她身上就想对着一尊冰冷没有气息的木偶。真没劲!我这位老岳父是个绝户头,就那么几个女儿,到时候这些房子还不都是我的。别看我那娘们整天假正经的样子,还真以为是我爱上她了……呵呵!我是爱上了她梁家的几处房产,加上我家的几处,本少爷早已经是千万富豪了,凭这一千万你就应该将李哥给伺候好了,以后我保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这是李文彬的声音,隐约、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此时站在门口的梁静怡双脸已经走了形。旋转的钥匙“嘎嘣”一声断在了锁子里,紧接着她抬起右脚“咚”的一声狠狠的的踹了一下,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房间内的声音顿时停息了。一阵悉索声过后房门轻轻的打开了,李文彬试探究竟的脑袋刚刚露出了半边。已被梁静怡“啪”的一声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梁静怡进得房去,见一位满脸通红、头发蓬松的女子正手脚忙乱的站在床上,地面上狼籍一片。李文彬一边蒙着有些发红的半边脸,一边点头哈腰般的试图解释着什么。
“静怡,你不是还要一星期才回来吗?怎么这么早就……”
未待李文彬将话说完,梁静怡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到了他另外一边脸上。
“需要还手吗?请你过来啊!是否想见识一下梁三姑奶奶的厉害。你!还站那里干什么。不穿好你的衣服快点走开!”
学过跆拳道的梁静怡一边示意着瑟瑟发抖呆立在一边的那位女子,一边两眼通红、挑衅般的指着李文彬,恨不得活生生要将他生吃了似地。那位女子见梁静怡向她挥手示意,懵了一阵儿马上知趣的胡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咚咚咚”的走下楼去。
“静怡,原谅我这一次好吗?我保证以后洗心改面,重新做人,可以吗?”
李文彬见那位女子下了楼,忘记了自己刚才的得意语言,“扑腾”一声跪在了梁静怡的面前,苦苦哀求道。
“人家都说你在外面找女人,我不管,而且我也懒得去管你!如今你却把人带到了我梁家,简直有些无法无天了!李文彬,请你站起来,本姑娘受不起你这一跪。我今天算是终于看清楚了你的本来面目,将姑奶奶房间的所有东西收拾干净提着滚出去,从此永远不要再垮进我梁家一步。还有!离婚协议书我早已经写好了,就在你妈妈那里,明天我们法庭上见面吧!”
梁静怡将话说完,看也不看李文彬一眼,顺手提着自己的皮包走进她家的客房内。她一下子虚脱般的扑到在了床上,禁不住蒙着被子嚎啕大哭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