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鸟鸟是飞行动物,要捉住它,谈何容易!可捉鸟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却是一种乐此不彼的游戏。
那时候,山林里的鸟很多,画眉都好几十种,喜鹊和乌鸦到处都能见到。
喜鹊叫枝头,你家有客到;乌鸦一叫,霉运到。人们喜欢喜鹊,而对带来霉运的乌鸦,见一次赶一次,后来,喜鹊和乌鸦都不知到哪里去了,有人说,他们和麻雀一起坐火车离开了,可我不相信,因为我曾经在某个春天,在一座小树林里见过几只乌鸦的尸体,我当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死,后来才知道,生产队在播种的时候,种子里和了一种叫
“六六粉”的农药,可能它们就是偷吃种子才丢掉性命的吧。不过,那时候鸟多,人们没在意,只是在后来,发现好些鸟都不见了,野鸡跑进了深山老林,黄老鸹也不站在又高又大的树梢上学人说话了……连学鬼叫的鬼冬哥(猫头鹰)都难得听到它们的声音了,到了这个地步,人们才在反思,我们都干了些什么,这里连鸟都呆不下去了。
其实,听鸟说话很有意思的,我老家的大山里有一种鸟是这样叫的:“胡豆米子和饭,非好吃!”布谷鸟是这样叫的
“割麦撒种”,阳雀喊的是它的
“王贵阳”……我家屋后是父亲栽的一片水竹林,每天早晨,我就在鸟叫声里睁开眼睛,从不同的叫声里,辨别不同的鸟。
每天早晨,睁开眼睛,不用急着起床,躺在被窝里享受着这些生灵给我的音乐。
不过,这享受不会太长,因为姐姐会告状,说我赖床的。立冬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一天早晨,我跟往常一样,躺在被窝里听竹林的鸟叫,奇怪,怎么多了一种鸟的叫声?
那声音婉转如箜篌,又如平和的女中音,悦耳动听。正纳闷间,正准备做饭的哥哥在院子里喊了起来:“黄嘎嘎儿下山了,黄嘎嘎下山了!……”哦,原来是它,黄嘎嘎儿。
我很快就穿上了衣裳,跑到厨房的水缸门前,看竹林里的黄嘎嘎儿雀跃。
只见它们一个个一身翠黄,红红的嘴,颈部有一拇指大小鲜红的绒毛,它的腹部羽毛为黄色。
哥哥看着它们高兴得不得了,连做饭上学的时间都忘了。望着它们雀跃的身影,我呆了,多么美妙的生灵,居然如此美丽,歌喉更是百鸟之王。
黄嘎嘎儿下山不久,天空就下起了如撕破棉絮一般的大雪,顷刻,整个山村就银妆素裹。
鸟儿们有的躲进剿里,有的躲进人家的屋檐下,只有黄嘎嘎儿,它们是临时搬来的住客,没有去处,也没有吃食,它们在风雪里艰难地找寻着维持生命的吃食。
“我们捉黄嘎嘎儿吧。”哥哥说。
“怎么捉?”我问。哥哥让我去甑里舀来一勺饭,他找来一根棕绳和一个稀眼漏筛,弟弟从筷笼里拿来一根筷子。
哥哥把饭倒洒在雪地里,多的倒在一堆,然后把绳子拴在筷子上,用筷子支起稀眼漏筛的一边,罩住那一堆饭,然后,拉着绳子的一头,领着我和弟弟跑到堂屋的门槛下躲了起来。
刚开始,那鸟儿有些害怕,就在稀眼漏筛附近吃,后来,觉得没有危险,就钻到稀眼漏筛下吃饭。
见时机差不多了,已经有两三只鸟在稀眼漏筛下,哥哥猛一拉绳子,那稀眼漏筛就盖了下来,那筛下的鸟儿挣扎着想往外飞,却不想已经落入了我们的陷阱。
我从母亲的针线兜里找来一根麻绳,要哥哥给我拴一只来,想仔细看看它,可哥哥舍不得,只好作罢。
我们从院子里的石板下找来蚯蚓,丢进筛子,也许是他们饿坏了,竟吃得津津有味地。
可这好景不长,我们家喂了一只麻猫,这家伙平时抓耗子,但也捉鸟来充饥。
见筛子下有鸟,
“妙妙”地叫个不停,还不停地喷着怒气,弟弟赶紧找来正在做作业的哥哥,想把黄嘎嘎儿转移个地方,思来想去没地方,只好装进春天喂小鸭的竹笼里,可那麻猫跳上跃下,叫声急切。
也许那猫有点思维,竞把笼子弄掉到了地上,这家伙,三下五除二,三只小鸟就进了它的肚子。
听见鸟在挣扎,我和弟弟跑到挂笼子的地方,那猫已经用舌头tian着嘴巴跑开了。
从那以后,我们再捉鸟的时候,就把鸟带在身边,一来听它们呼朋唤友,二来怕那麻猫又来偷猎。
年复一年,我们每年都这样捉鸟,并不失望,但也不贪心,只获得一、两只即可。
后来,我在课本里知道,黄嘎嘎儿就是黄莺,生活在大山里,冬天天气寒冷,他们集体暂时到山下躲避,等雪过,再回山中。
去年,我带着女儿到哥哥家中,又听得黄嘎嘎儿叫,而我们因为有事得回家,哥哥留女儿说:“不走吧,舅舅给你抓黄嘎嘎儿。”女儿有些犹豫,但确实有事,女儿的心愿终未了,每次见到哥哥,都会说:“舅舅,你欠我黄嘎嘎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