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臣刚刚扬起巴掌,还没有跳到郑封身前,远方响起密集的马蹄声。眨眼间路面扬起大片尘土,各种颜色的一群快马约有二十匹,一阵风似的冲到树下包围三人。
一条黑凛凛大汉右手拿一把卷刃长刀,左臂衣袖空空,竟然断掉了一条胳膊。脸上胡须长如鞭、硬如戟、势如枪、乱如麻,一双大眼瞪得溜圆,表情勇猛而残酷,用刀尖指着郑家臣的脖子冷冷质问:
“你,要钱,还是要命!”
郑家臣心脏突突乱跳,赶忙收起手,心里叫苦不迭:都是郑封这逆子惹出来的好事,说什么强盗呆在城中,城外是安全的,这些人不是强盗么?现在怎么办才好?只好打起精神,战战兢兢回答强盗:
“……小老儿只是一名穷铁匠,触犯清廷忌讳,全部家产被没收,现在分文也没有,又被流放宛城……从这儿里经过……还请军爷高抬贵手,放了小老儿一家人吧!”
“打铁的?”
独臂强盗的表情古怪起来,扫一眼郑封和独轮车,看到大腹便便的梅玉茹时愣了。这小老儿拖家带口吧,还带着一名怀孕妇女!肚子挺那么大,似乎即将临盆生产了。
女人每月来一次癸水,被视作血光之灾。怀孕女人生孩子淌血,更被视作不吉利。小产的女人一般呆在家里,不随便串门走亲戚,担心扑别人一身血光。
无论官军还是强盗,作战前后都忌讳遇到女人。作战准备不全的一方,为避免作战失败,有时专门派一批淫丶荡女人,或经期女人站在两军阵前。有时对方也因遇到女人不吉利收兵不战。这都是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谶语和规矩。
独臂强盗知道这些规矩,把与擂鼓台另一帮强盗对阵时,刚刚失去一条胳膊的晦气,迁祸怀孕的梅玉茹身上,猛一挥手命令小喽罗道:
“铁匠留下,女人宰掉……!”
几名小喽罗迅速下马,奔到梅玉茹身边,把钢刀架在她的脖子间。手腕稍稍用力,梅玉茹立刻一魂归西,肚里的孩子也不能幸免,一死就是两条人命。
“啊——官人救我!”
梅玉茹脸色惨变,求救的目光看向郑家臣。喊完她始意识到,丈夫只是一个打铁的,虽有几分蛮力,也对付不了刀头饮血的二十名匪徒。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等着被无情的命运任意摆布。
走南闯北见过场面的郑家臣,再也淡定不了了,郑封不和他一起打铁,梅玉茹再被强盗宰杀,腹中胎儿若有三长两短,身边没有继承人,他的精湛手艺全部付之东流,这使他身体颤抖内心几乎崩溃,连忙嚎叫着作揖哀求,求强盗手下留情:
“军爷,军爷……千万别!她是小老儿的命根子。军爷想要什么只管说,只要我做到的一定答应绝不反悔!”
断臂强盗闪出鄙夷之色,眼神残忍地冷笑训斥:“升官发财死老婆,人生一大幸事!宰掉大肚婆,你跟大爷上山打家劫舍,没出阁的十五六岁良家女子,随你的心思任意挑选!留下大肚婆反而耽误你的好事,这小老儿实在不识趣!”
“可……可是贱内身怀六甲,那是两条人命啊……”郑家臣心跳加速,脸色比纸还白的分辩:“放了小老儿一家人吧,若是给小老儿留一条宽路,日后赚取金山银山,一定少不了军爷的好处!”
独臂强盗张狂大笑,骂道:“放屁,简直就是放……”
“死到临头,还敢笑!”
一个低沉的声音犹如一头雄狮低吼。
独臂强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蛮横打断,笑声立刻停止,遁着声音非常不爽地望去,是推着独轮车的黑小子说话,目露凶光意味深长反问道:“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死——到——临——头!”
面对凶狠的独臂强盗,郑封一路走来被晒黑的脸庞间充满不屑,不屈的头颅高高昂起,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重复一遍。
“这稚儿有意思!”
独臂强盗催马走两步,走到郑封面前,拿刀拍拍他的脸颊,很有意味地问:“你有三头六臂,还是有七十二变?你一个人还想翻了天?”凶光闪烁的强盗随时可把郑封击毙马下。
被长刀拍了两下脸颊郑封也没躲避,立在原地稳如磐石,脸色傲然回道:“这两下暂时记帐,将来百倍偿还给你,给我记清楚记明白喽!”
“哄!”
二十几名强盗几乎笑疯了,大笑声中向郑封慢慢围拢,手中的兵器不怀好意的在郑封身上身下比划着。
骑在马上的独臂强盗笑得也是一塌糊涂。他们二十几个人,骑的有马,来如风去如电,手上杀人如麻,嗜血成癖。若是动起手,眨眼功夫郑封父子二人就魂归故里。他们带着一名行动不便的怀孕妇人,想逃也逃不快。即使想逃,难道两只脚比四只马蹄还迅速?何况他们只有两个人,以一敌十以弱对敌,还会吃掉凶悍的二十名强盗?
强盗是不怕死的,怕死不当强盗。
“为什么说本寨主死到临头,就凭你们父子二人?”独臂强盗很有意味地问,脸色阴沉犹如雷雨将至般骇人。
“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跑腿人,你的命运没有掌握你自已手中,对你讲也是对牛弹琴!”郑封以骂的方式倔强地回答强盗。
二十几名喽罗的笑容僵在脸上,再也笑不出来。在他们眼中,郑封一家人才属于死到临头。死到临头还傲然回骂,他是打铁的还是铁打的,比强盗还不怕死?这黑小子要么胆大包天,要么傻小子一枚,简直一朵人间奇葩。
没有独臂强盗的命令,一帮小喽罗虽然生气也不敢动手,目光怪异地看着独臂强盗,看他什么意思。只要他点点头眨眨眼睛,一帮死忠冲上去乱刃分尸黑小子,让他体会一下张狂得瑟,什么滋味什么下场。
独臂强盗被骂得亦是虎躯一振,脸色更加阴沉,拧一把滴水那种。心中却震惊万分,不得不仔细打量黑小子郑封:一张脸还算成熟,肤色就是黝黑了一些,大概流放一路顶着大太阳被晒黑的。到流放地缓一阵子,恢复原有的颜色,一张脸上宽下窄还算是俊后生。
面对二十几个小喽罗的包围圈,黑小子没有一点害怕的神情,反有一种凛然的傲气,似乎吃定他们这帮强盗。一名普通铁匠的儿子,从哪儿来的勇气?比嗜血的强盗更不怕死?真是令人奇怪!
围着梅玉茹跃跃欲试的小喽罗,被郑封的狂妄之言一激,放开梅玉茹围到郑封的身边,无形中解开了梅玉茹面临的危机。郑家臣和梅玉茹一对儿老夫妻抱成一团,大热天的蹲在树下像被北风吹一样瑟瑟发抖,牙齿格格直响。
看到这里独臂强盗明白了,黑小子大放狂妄之词,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是用他自己的危险,以拯救怀孕的母亲!不得不说黑小子达到了想要的目的。凭借这份胆识这份孝心,已超过大部分普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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