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除了沈蓉华还能是谁?
唐泽嘴角抽搐,他真是躺着也挨枪啊!什么叫不敢出来,他这是被禁足了好吗?宫门外那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哥们儿不放他出去好吗?
他也是想围观一下前几天的小产事件啊,一堆女人叽叽喳喳,面上安慰心里指不定多高兴,这样经典的宫斗戏码他都错过了,心里很痛心啊知不知道!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个玩笑,毕竟他也是有同情心的,沈蓉华虽然性子轻浮急躁,倒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唐泽本着人道精神,觉得自己有必要情真意切地安慰她几句。
门外“哐嗤”一声响,竟是沈蓉华闯了进来,守门的侍卫不敢使大劲拦她,只能由她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冲入殿内。
唐泽淡定地放下碗筷,看她一眼:“沈婕妤这是做什么?”
“哈哈哈,”沈蓉华此时姿态全无,仰面大笑,手指颤抖着指向唐泽鼻端,“你这个贱人买通欢儿,推我下雀台,害的我腹中胎儿流产,还有何脸面坐在这景仁宫中!”
说着,她作出一副要扑上来的样子。幸好被张嬷嬷一众宫人拦着,却是不顾形象瘫坐在地大声哭泣,手指抓起发簪划拉着地面,双目血红,状似癫狂。
她这个样子竟是,疯了。
唐泽同情之余,心中渐渐凝重起来,目前看来他是那个倒霉的替罪羊喽,不知道那人使了什么手段买通欢儿,又用什么方法嫁祸到他身上?
正这么想着,殿外又是一阵吵闹,伴随着齐刷刷的行礼动静,只见是一身湖蓝色宫装的柳平儿陪同着李翃进来。
李翃视线一落到沈蓉华身上,眼里不着痕迹地闪过暗色,任由对方浑身颤抖地抱住大腿,也没有弯腰去扶,只冷冷地吩咐:“念沈婕妤体弱,免去私闯之罪,带回映月宫好生照看。景仁宫守卫各自领罚二十大板,都下去吧。”
“不不,皇上,欢儿手里有这个贱人的金簪,定是她买通欢儿,令她残害臣妾腹中皇嗣,皇上,你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沈蓉华跪在地上磕起头来,血水眼泪将头发糊成了一团。
饶是被指着鼻子骂贱人,但一看妹子额头都嗑破了,唐泽强按下心里想上前把她扶起来的冲动,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一个充斥着怜香惜玉之心的好男人。
李翃眉头微皱,低喝:“带下去。”
柳平儿识得眼色,忙挥手示意一旁的宫女,一边劝说道:“沈妹妹先回去将身子养好,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那金簪指不定是欢儿这个丫头心眼多偷来的,莫不要冤枉了贵妃娘娘。”
殿内众人很快撤下,一转眼就剩下了李翃和唐泽。
唐泽见李翃脸色极其不好,想必是沈婕妤小产的缘故,他这时候留在殿内,莫不是真的怀疑自己?
“皇上也知道,这几日景仁宫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我怎么会有机会指使人加害沈婕妤呢?”
李翃听了这话,神情没多大变化,而是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指尖轻敲,“这件事朕自会差人查清楚,不过目前,朕更想知道的是,贵妃的真实身份?”
这时候难道不更应该关心下自己老婆小产的事情吗?为什么还在纠结他是谁?!
一瞬间,唐泽脑海里闪过无数思考。
他既然这么问,一方面是试探,另一方面也说明他这个月根本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是,他又不是狸猫换太子,而是借尸还魂,靠查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如果被他知道贵妃身体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那会有什么后果?唐泽微一抬眸,对上他散发凉薄光芒的双目,心里登时决定,不承认,打死也不能承认灵魂掉包这个事情!
说是借尸还魂,万一被当成疯子,或者被当成妖孽怎么办?这皇帝哥们儿正好拿着自己当借口铲除唐太师啊!
“臣妾闭门养病半年,怎的连皇上也不认识臣妾了。臣妾是太师唐通之女,早在皇上还是太子时便跟在身边······”唐泽迅速翻找着原身的记忆,口中说了出来。
“啪”的一声脆响,惊得唐泽停住了话语。
李翃将手边的茶杯拂到地上,有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到唐泽手上,他蓦地一抬头,只见李翃站起身朝自己走来,一手扣住手腕,一手毫不留情地擒住下额,唐泽似乎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贵妃还是不肯说实话?”
“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像话吗?”唐泽此刻只能以性别弱势作为抵挡,换做以前他那常年健身的躯体,能一个后空翻将对方撂倒,可惜现在这副身子,除了胸脯和臀部上的肉多点,其余地方都是皮包着骨头,半点肌肉都没有。
李翃闻言一怔,还当真放开了手,接着便是沉默地盯了唐泽半响,忽而唇角一扯,“还不承认?贵妃以前便从来不与朕这样说话。”
唐泽活动了下手腕,说:“是个人性格就会变的。我想通了,以前的自己太傻太蠢,所以想做出点改变,没想到反而令皇上起了疑心呢。”
李翃默了默,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眼中寒芒微刺,“你不说,朕迟早也会查出来。”
查吧查吧,就不信你能查出魂穿?
“没人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将人掉包,朕倒觉得,贵妃的魂魄像是换了个新的。”李翃意味不明地瞥她。
唐泽眼神一滞,忙垂下眼皮敛了情绪,再抬头时,只见殿内空无一人,悄然寂静。
唐泽彷徨不安地过了几日,心里猜测,李翃这货不会真是怀疑到魂穿这件事上了吧?会不会请个高人来收了自己?不对,他又不是妖怪,收什么收!
到了戌时,唐泽踏入二元空间,将心中的顾虑告诉了系统。系统闪了闪大屏幕,劝慰道:“所以说,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上喜欢上你,就不用担心了·······啊,你甩我鞋子干嘛?”
“我是直男!”
“嘿嘿,我平时接触耽美比较多嘛!”
唐泽睁眼回到寝殿,暗骂系统的不靠谱,仰面躺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就算李翃笃定贵妃的魂魄已经换了一个人,那他也可以顺水推舟,直表心意站在李翃这一边,或许将来铲除唐太师的时候,还可以留他一条命。
就是不知道李翃能不能接受自己的贵妃魂魄是个男人?万一不能,他怒极之下,把自己拉去砍头了咋办?
唐泽摩挲着下巴,在心里权衡了一会儿几个方案的风险率和收益率,他还是决定选择刷满好感死遁逃离皇宫的保险方案。
生意黄了还可以再来,他或许会选择冒险谋利,但生命只有一次,他不得不万分谨慎!
一个月后,唐泽从送饭菜的宫女口中又听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八卦事件。
沈婕妤被打入冷宫了。
听说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那日她闯入景仁宫大闹一场,回去后发了高烧,太医尽力救治后才捡回了性命,可行为却更加疯疯癫癫了。而小产事件经过一番调查,又有孔采女从旁作证是映月宫的一个小太监偷了景仁宫的金簪,然后唐泽的锅算是被摘了。不日后,那小太监却在甚邢司暴病而亡,终究没问出他的幕后主使是谁。
而在当晚,已经疯掉的沈婕妤竟放火烧映月宫,火势不大很快就扑灭,她被人发现时满脸乌黑,坐在草丛里拍着手掌笑:“好,真好!烧得真好!”
“放火烧宫殿是大罪,皇上念她刚失了孩子,不忍重罚,就只撤去她的封号打入了冷宫······”
送饭的宫女将东西提到殿门口就匆匆回去。
张嬷嬷在桌上摆好餐具,唐泽拿起筷子,叹了一口气又放下。
“娘娘这是怎么了?”
“张嬷嬷,有人嫉妒沈婕妤得宠陷害她,我可以理解,可我一个既不得宠又被禁足的妃子,为什么还有人看不过去?”
“娘娘是贵妃,将来还得做皇后,一宫之主,饶是那些小贱人再得宠,也是会眼红的。娘娘尽可放宽心,眼下困境是暂且之事,咱们有唐家撑腰不用害怕,只要娘娘肯向皇上示好······”
又来了,唐泽嘴角苦涩一扯,张嬷嬷说的这些他自然知道,不过事情并没那么简单,唐家撑腰?呵,就是因为唐家有撑腰的本事,才令皇上心生嫌隙。
唐泽不知道还要在这个身体里呆多久,几年?几十年?或者一辈子?唐泽清楚,不管他现在是男是女,他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一如从前的放荡不羁,自由肆意。他可以在生意场上与人博弈,接招对峙,但无法忍受以后的日子里,在后宫与一群女人争风吃醋,阴谋算计!
所以这个宫,他离定了!
两个月后,皇宫里开始弥漫了一股冬季气息。景仁宫泛黄的梧桐叶子尽数落光,铺就一地暗色金黄,黑压压的苍枝遒劲枯燥将一方空旷蓝天割离出了细碎薄片。
唐泽的禁足期限终于到了。
景仁宫红漆大门哄然开启,一众守卫撤掉,只见一个湖绿色宫装的年轻妃嫔匆匆跨了进来。
她大步走到唐泽面前,双膝一弯啪的跪倒在地,双手高举伏地,额头紧贴冰冷地面磕了三个响头,竟是行了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