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千万就一千万吧。”苏浅点点头,接受了冷寂提出的分割方案。她问:“协议书你来起草还是我来?明天可以去办手续么?”
“……你就这么心急么?”冷寂的心,又一次被刺痛。从面前的这个女人眼睛里,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感情和留恋,这个女人甚至都不曾说过一句关心孩子的话。她都没问问,孩子现在去哪儿了。
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绝情了?不爱他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都能漠不关心。冷寂第无数次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人了。
这还是那个在他心里,全世界最温柔最善良的小女人么?还是从前那个让他迷恋、割舍不下的女人么?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这个样子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怎么都完全不知道呢……
如果是真正的苏暖,绝对不可能跟他走到这一步。即便是因为别的原因,不得不离婚,苏暖会在意的,也是女儿的将来,而不是自己能够从冷寂手上分走多少钱。
可惜,苏浅这个冒牌的妻子,不可能如她那般深爱冷寂。这个冒牌的母亲,也不可能真正地爱孩子。
苏浅垂着视线,缓慢而清晰地说:“是的,我承认我心急。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对我来说都是折磨。我不愿意看见你,甚至,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离开你。从此以后,跟你再没有任何瓜葛。”
“我之前一直害怕,你会发现我跟慕少之间的关系,我不知道你发现以后,究竟会怎么对我。但是今天你跟我摊牌、谈判,我反倒是松了口气,有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
“冷寂,如果你对我还有哪怕一点点感情,就请你不要继续把我留在这里,让我活在精神折磨当中。拿出果断来,不要磨磨蹭蹭的,办好了手续,我们两个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从此以后,你的生活我绝对不会再过问,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么绝情而又伤人的话,苏浅说出口是没有任何负担的,可是对于冷寂来说,这确实直接捅进心口的刀子。虽然无形,但是造成的伤痛,却是实实在在的。
冷寂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上已经惨白一片,再没有丝毫的血色。他看着面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到了极点的女人,心里仿佛有无数的话想说,可到了嘴边以后,却又化成了冰凉的虚无。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这个女人明显是铁了心要走的。她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甚至连孩子也不爱,满心里只想拿了钱离开。
冷寂在心里自嘲,他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贪婪、物质、绝情,而又充满了算计。
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认识过她。
他与她在沉默当中僵持了很久,冷寂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强撑着自己的最后一丝骄傲,挺直了脊梁,转身一步步走开。
夜风刺骨,他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他刚刚离开的,明明是他的家,可是……他现在却宁可睡在车里,也不想回去。
那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他没有家了。留在那里的,只是一幢挂在他名下的房子而已。
冷风吹过,冷寂的眼中干涸如同沙漠。他觉得自己的胸口空空荡荡的,似乎缺失了生命当中最最重要的部分。
他不想找人倾诉,却非常渴望这个时候能有人陪一陪自己。真的,只要默默地陪着自己就够了,什么都不需要说,他只想让自己觉得不要这么孤单落寞。
之前侯明朗天天拉着他喝闷酒的时候,冷寂还会嫌他烦。可是现在侯明朗走了,没人可以陪着他喝酒了,冷寂反倒是有几分想他。
冷寂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转了很久,才最终决定要去看看女儿。或许从今以后,夏夏就是他生命当中,最后的一点温暖了。
失去了婚姻,不代表他失去了家庭。他还有女儿,他还是一个父亲,他需要永远强大永远坚强,给女儿支撑出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他要让女儿像公主一样骄傲而幸福地长大,那他就首先要成为一个无所不能的国王。
他要好好经营自己的商业帝国,要让自己尽可能强大才行。
如此想着,他的心里终于充满了动力。
赶到酒店里,见到女儿的时候,女儿已经睡了。冷寂端详着她稚嫩的笑脸,内心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并且充满了温暖。他微微扬起嘴角,俯身在女儿柔软如棉花糖般的小脸蛋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女儿在睡梦中似乎也有所感应,樱花般的小嘴唇无声地翘起了一个弯弯的弧度,看得冷寂心都快要化了。
他守在女儿的身边,彻夜未眠。终于在临近天亮的时候,在白纸上写下了离婚协议书。并且,在落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这一生,签过无数次自己的名字,在各种重要或者不重要的文件上面。然而从没有哪一次,他签得如此艰难。
他太用力了,导致“寂”字的最后一撇,划破了纸张。但是他不想重新写了,因为不愿再让自己的心重新痛一次。他胡乱地把纸折起来,揣进口袋,最后吻了一下女儿的脸颊,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十几分钟以后,他把苏浅从睡梦当中叫醒,面无表情地把离婚协议书递给她,说:“看看吧,如果没有别的问题,就签字吧。”
苏浅身子一颤,震惊地看着他,几秒钟以后,才接过他手中折起来的纸张,打开之后,见到上面的“离婚协议”四个字,顿时面色一喜。当她看完全部条款的内容以后,更是喜不自胜,激动得连手都开始发颤了!
冷寂一瞬间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不断地向外散发着寒气。他不愿意再看这张自己曾经无比眷恋的面孔,露出贪婪的神色。他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卧室。
他想,这个房间他或许从此以后都不会再踏进了。这个世界上,除了“爱屋及乌”的情绪以外,或许也还有另外一种截然相反的,可以叫做“厌乌及屋”的情绪吧。
也许,这幢别墅,他都会彻底卖掉,换一个地方住。彻底斩断过往,开始新的生活。
秋风起,黄叶满地,萧索而又寂寥。乌云一层层压上来,雷声滚滚,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眼看着就要降下。
冷寂坐在书房里,看着外面暗沉沉的天色,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在盼着时间快点过去,等到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开始上班,他就可以带着“苏暖”去办理最后的手续。然后……从此再无牵绊。
他想起当初向苏暖求婚,带着她一起去领结婚证的时候,那份激动和喜悦,心里只觉得无比讽刺,也无比酸涩。可是他的眼中没有泪。他本就不是软弱爱哭的人,如今痛到极致,更是无泪。
他只觉得疲惫,心灰意冷。也许,结束这场婚姻之后,他再也不会愿意重新踏入婚姻的大门了。或许他会把自己的感情全都彻底收起,除了女儿夏夏以外,再也不给任何人。
这场他以为会天长地久的婚姻,想不到,仅仅只持续了一年而已,就走到了尽头。
讽刺么?
当然讽刺。但是冷寂笑不出来。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钟,都被无限放大。冷寂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缓慢。
窗外,暴雨如注。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周青青打来的电话。冷寂皱了皱没,还是调整好情绪,接了起来。
“青青,什么事?”他问。
周青青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沉着干练,反而相当焦灼。她急急地说:“冷少,我找过池莉了!我们之前全都想错了!现在在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苏暖!”
冷寂怔了一下,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天天跟她在一起,怎么会连这都弄错……”
“是真的!”周青青的声音更急了,她说:“我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就按照之前查出来的地址,去池卫国住的那家疗养院找他,想要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线索。结果刚好他女儿池莉也去了,我就用了些手段把她骗出来,套了不少话……她告诉我,真正的苏暖,被慕少关着呢!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苏暖的姐姐苏浅!”
冷寂的脑子里瞬间“嗡”地一声,他站起来,颤声问:“你……你确定么?”
“绝对确定!他们就是在婚礼上把苏暖掳走的!”周青青急促地说。
听了这句话,冷寂瞬间就信了,他甚至都没有追问,周青青的消息来源是否可靠,也没有去想这背后会不会隐藏着什么阴谋。
他如此轻易接受这个答案,是因为他内心里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苏暖会背叛他,并且还变得贪婪冷血。
虽然他并没有问,但周青青还是解释了一下,池莉会愿意告诉她这些话的原因。她说:“池莉其实一直都是被慕少胁迫的,她内心里非常不愿意做这些事情。但是为了她爸爸的医药费,她不得不听慕少的话。她愿意帮你,让你和苏暖团聚,但是她希望你能代替慕少,继续支付她爸爸的医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