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和杜师父的婚事既提前收到了祝福,也受到了一些人的嘲笑。
如今,苏家没了云嬷嬷,奶娘接替云嬷嬷成了苏家的女管家。她或多或少地听到了那些嘲笑声,心中免不了困扰,但是她隐忍着,没有告诉郑晴川。
就在成亲的前一天,奶娘忽然打起了退堂鼓,对郑晴川说:“少夫人!我已经过了四十岁了,可能不嫁人更好!”
此时,何嬷嬷、池月、荷风、花影都在苏家帮忙准备婚宴,郑晴川的舅母秦夫人连续几天都来苏家看小娃娃,顺便也帮点忙,而包家却因为苏牧没了官职,产生不了利益,再加上苏家对包家的态度冷淡,因此包家也主动疏远了苏家,不再奉承。
郑晴川被奶娘这话吓一跳,她和苏牧先是给奶娘的负心前夫在官府的户籍上报了亡故,帮奶娘和杜师父的婚事扫清了障碍,后来又劝了奶娘好几天,才让奶娘放下犹豫,亲口答应了婚事,没想到奶娘现在又反悔了。
郑晴川的眸子转一圈,说:“奶娘,杜师父做错了什么事吗?”
论交情,杜师父相当于苏牧的义父,而奶娘相当于郑晴川的义母。因此,在知道这两人日久生情之后,对于杜师父和奶娘的婚事,郑晴川和苏牧都是非常赞同的。
听了郑晴川的问话,奶娘的心情十分矛盾。没等奶娘回答,郑晴川怀里的小娃娃忽然哭了起来。听见婴儿的哭声,何嬷嬷连忙走到这屋来,十分关心孩子。
郑晴川走到屏风的后面,喂母乳,隔着屏风,把奶娘的意思告诉了何嬷嬷,希望何嬷嬷帮忙劝一劝。
何嬷嬷是奶娘的亲娘,对奶娘可没有客气,当即就伸手指去奶娘的额头上推一下,推得奶娘脚步倒退了两步。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教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像教训小孩儿似的,这画面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何嬷嬷在语重心长之中又暗含严厉,教训道:“你现在反悔,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别人!”
一般而言,不守信用这种事真是让人恼火!
奶娘低着头,内心非常挣扎,脸上像着了火,又红又热,说不出话来。
何嬷嬷唠叨地抱怨:“你苦了这么多年,现在难得遇到了一个好人,你又戏弄人家做什么?”
郑晴川怕奶娘被逼得太急,怕奶娘钻进牛角尖里,于是隔着屏风插话道:“何嬷嬷,你先去外面忙吧!我和奶娘慢慢商量。”
何嬷嬷好声好气地叮嘱道:“喂完奶后,一定要拍嗝!”然后才出门去。
等何嬷嬷走了,奶娘叹气,沮丧道:“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好!”
郑晴川笑道:“当初我和苏牧准备成亲,郑家荣养堂里对我的骂声也不少,如果我当初打了退堂鼓,现在的安乐生活岂不是和我无缘了?奶娘,你不能因为别人的嘴碎就辜负了杜师父啊!两厢情愿是多么难得的事!别人求都求不来!”
奶娘心中犹豫,语气弱弱地道:“其实,我的年纪这么大了,成亲和不成亲没什么两样。听那些闲话,反而心里不自在。”
以前都是听好话,忽然被别人骂,心里转不过弯来。再一个,世俗的偏见太深,影响又是潜移默化,就连被非议的本人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唾沫星子之所以能淹死人,就是因为被淹的人已经有了摇摆不定的心情,做不到心如磐石了。
郑晴川道:“恰好我也不喜欢家里有爱说闲话的人,把那种人送去田庄上干活吧!”
奶娘连忙阻止,道:“少夫人!你千万别因为我而惹得一身腥。那些人说的是我,我不听就是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就算把人送得再远,她也是要说的!如果少夫人因为小事就赶人,她们反而责怪少夫人。”
郑晴川沉默了。过了片刻,孩子吃饱了母乳,郑晴川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结果看见奶娘满脸是泪。
郑晴川心软了,退而求其次,提议道:“奶娘别哭!让你和杜师父去苏州照顾老夫人,避开这里的谣言蜚语,怎么样?”
奶娘虽然流泪,但不敢出声,抿紧嘴巴,怕吓到孩子。
郑晴川又说:“情最伤身!如果奶娘这次拒绝了杜师父,让杜师父得而复失,可能杜师父下半辈子就变成一个酒鬼了。如果奶娘并不想和杜师父过日子,我就不劝了。如果奶娘点头,就让你和杜师父去苏州成亲。”
面对熟人的时候,总是顾忌面子多一些!身边没了说闲话的熟人,心情反而坦荡荡,轻松自在。郑晴川这么考虑,因此提出这个建议。
奶娘又含泪摇头:“我舍不得少夫人和大哥儿。”
郑晴川听了这话,就知道希望更大了,笑道:“苏牧现在没有做官的打算,我们现在之所以住在京城,是因为孩子还太小,不适合赶路。等时机成熟了,我和苏牧可能会回苏州去住,毕竟江南的水土更养人。”
奶娘迟疑,问:“大姑娘嫁在福国公府,少爷怎么会离开京城呢?”
眼见着劝服奶娘的把握更近了一步,郑晴川想了一下,笑道:“京城还有郑家和吴家在啊!这都是可以撑腰的近亲!阿清吃不了亏!可是,京城里的人对功名利禄是趋之若鹜,很难找到云淡风轻的人,所以阿韵的婚事至今没有着落!我和苏牧都发愁!现在洪家长辈在苏州定居,如果能在苏州找到阿韵的良人,岂不是很好?奶娘,如果你先去了苏州,一定要多帮忙打听一下。”
郑晴川用这个迂回的办法成功地把奶娘给绕晕了过去,奶娘忽然就点头了,说:“既然京城里找不到好亲事,在苏州有洪家帮忙,那也不错。”
郑晴川抿嘴微笑,道:“奶娘!既然你答应了,那我现在就去找苏牧说!”
奶娘忽然脸红了,四十多岁的人也依然有少女般的羞态。
郑晴川抱着孩子出门,见天气舒爽,就去外院找苏牧说这事。
商量过后,苏牧又转告杜师父,杜师父也答应了,于是让准备喜宴的人都停下来,先取消了明天的喜宴,反而定下了回苏州的日期。
郑晴川又回来告诉奶娘:“杜师父打算下个月启程回苏州!我这次打算留何嬷嬷在家里养老,不让她回城外的田庄了,奶娘可以安心。”
奶娘问:“那田庄让谁去管?那里还有好几个作坊呢!离不开人!”
郑晴川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让池月和她的丈夫帮忙管田庄。这几年,池月生孩子和照顾孩子很忙,田庄上的日子比较清闲,让她有空照顾三个孩子。她的丈夫当了几年学徒,医术不错,可以帮田庄上的人治病,顺便带着田庄上的人采草药,或者种些药材,做药丸、药膏也可以。”
奶娘点头答应,放心了许多。
喜宴取消的事,苏家却没有通知阿清,所以阿清又有借口回娘家玩了半天。
——
五月中旬,奶娘和杜师父一起去了苏州。然后,郑晴川大胆地让阿韵来当苏家的女管家,自己只是协助!这对阿韵来说,真是一个苦差事!
阿韵拒绝,嘟起嘴唇,说:“七七,我照顾不欺!你来管家事吧!我不擅长那些!”
以前,阿清在家的时候,也总是阿清跃跃欲试地管家事,阿韵确实不喜欢插手这些。
郑晴川故意装苦恼,道:“我生完孩子后,太虚弱了,容易疲倦,所以才不得不找你帮忙!好阿韵!你帮我管两个月就行!”
论撒娇,郑晴川也是高手!
阿韵只能接受了。何嬷嬷也总是乐意帮忙,所以,阿韵总算不是太累。
没几天,就有湖北蝗灾的消息飞遍了京城,就连郑晴川这个在家带孩子的人也知道了。
有一天,苏牧收到一封信,看完后,告诉郑晴川:“闹蝗灾的地方因为粮食颗粒无收,佃农却被地主逼着要纳租子,而且又遇到粗暴的官吏欺压,事情闹大之后,一些庄稼人就勾结在一起,变成了打家劫舍的强盗,不止是许多富户被打劫,就连官府也遭了秧,其中有一个知府被灭门。乱子闹得太大,消息来得太匆忙,郑友突然被朝廷派去平乱。他来不及辞行,已经出发了。”
郑晴川看了信之后,有点心惊肉跳。民间反抗官府的事可大可小,往往先是民变成强盗,然后又打起旗号,变成起义军。就连历史教科书上都记载了好几件这样的事,最出名的就是太平军。种田的人一旦被逼急了,打起架来,武力值并不弱,官兵并不一定就能占上风。
她说:“二哥上次在山东打了一次残兵,但是经验只有那一次,他以前只算半个读书人,不是武夫。”
苏牧也皱眉思索,安慰道:“还有副将可以当先锋,不一定要让主将打头阵。如果暂时打不赢,可以让朝廷增兵。另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招安!如果在这样的灾年免掉赋税,一般来说,老百姓就不会铤而走险。兔子被逼急了才咬人。”
郑晴川把信折起来,表情黯然,但是已经稍稍宽心,道:“嗯!二哥不是笨蛋!”
苏牧又说:“我去一趟郑家,见姨父和姨母。你安心在家!”说完,轻抚郑晴川的头顶,等郑晴川答应了,他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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