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事了”
上午,苏牧正在西跨院内的小书房里教阿清、阿韵和郑晴川写字,云嬷嬷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那个少年就是洪家二少爷洪峥长。
洪家二少爷洪峥长一进来就喊一句:“出大事了”
他的脚步像一阵龙卷风,宝蓝色锦袍的下摆凌乱地飞舞,红红的鼻头上铺着一层汗,个性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
苏牧、阿清、阿韵和郑晴川都惊讶地看向他。
洪家二少爷洪峥长竖起两道黑黑的眉,眼睛瞪得老大,说话就像敲锣一样,吼道:“苏牧你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陪孩子玩今天外面乱哄哄的,出了一件大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丫鬟们不慌不忙地端了茶来,跟洪家二少爷的紧张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苏牧把笔搁下,道:“你先坐,究竟出什么事了”
洪家二少爷洪峥长找一把圈椅坐下,端起茶,急不可耐地喝一口,解了渴,然后一惊一乍地说:“昨晚上,贤妃的父亲在春风酒楼里用箭射死了一个店小二箭头射在这里”他手舞足蹈,用手指着自己的额头。“玩那种游戏,让店小二把苹果顶在头上,他拿弓箭射苹果结果草菅人命”
苏牧的心中一寒,表情严肃起来,认真地看着洪峥长,扶在圈椅上的手指收紧了。
洪峥长的一张大嘴巴说得滔滔不绝:“昨晚上,好多人在街上看花灯,人那么多,怎么可能瞒得住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正好最近京里赶考的学子最多,大家正打算联名上书,说现在的贤妃不配当贤妃,配不上一个贤字让皇上废掉贤妃严惩罪魁祸首”
听完之后,苏牧的心里反而没有了水花,冷静地问:“你联名了吗”
“哎”洪峥长忽然垂头丧气,愁眉苦脸地道:“这种大事,我怎么能错过呢我当然想啊可是,祖父对我们发了脾气,说如果我们家谁敢联名,就是亲手把他往刑部大牢里送哎我真不懂,祖父怎么把这事想得那么严重祖父让我过来,让你也别联名。”
苏牧眉头微皱,脸色有点凝重,若有所思。
洪峥长的大嘴巴继续哇啦哇啦:“外面有传言说,现在皇上最宠爱贤妃还有废后的打算所以大家才这么生气,担心一个不贤德的贤妃祸国殃民,迷惑皇上偏偏朝中的大臣没一个敢向皇上进言,都是缩头乌龟,所以大家说朝臣们尸位素餐,我们要自己联名上书,上达天听”
与洪峥长的激动相反,苏牧越听越冷静。
忽然洪峥长挤挤眼,咬咬牙,把身子往前倾,脑袋靠过来,悄悄地说:“苏牧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是想,我们俩偷偷地联名,把字写得潦草一点。这次联名的学子有上万个,咱们俩别写一起,祖父不会发现的国子监的几个同窗也是这么打算的你说好不好”
苏牧挑起左眉,不认同地瞪他一眼,冷静地道:“这其实是后宫争斗,蔓延到了外面,是有人故意把这把火引出来的后宫争斗,就意味着争夺储君之位。你如果在万言书上写上你的大名,真有可能把二外公送进刑部大牢去”
“怎么可能”洪峥长皱起眉,嘟长嘴巴,一脸的狐疑相。
苏牧一字一句都语气坚定,缓缓道:“不是危言耸听贤妃的父亲能连累贤妃,你是二外公的孙子,别人如果说是二外公指使你在万言书上联名的,甚至还栽赃说是二外公策划了这次联名上书事件的怎么办”
洪峥长像是受了惊吓,忽然打个哆嗦,不寒而栗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盯着苏牧看,像不认识苏牧一样。
苏牧和他对视,目光坚定,炯炯有神,不躲不闪。
洪峥长突然泄了气,像个瘪掉的皮球,嘟哝道:“上次联名弹劾秉笔太监李荷花,你也不肯写名字连宦官祸国殃民的事,你都不肯出手苏牧,你以后如果做了官,肯定也像祖父一样,只想着自保跟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有什么区别”
苏牧伸出右手,稳稳地拍一下洪峥长的肩膀,洪峥长整个人被拍得震了震。对这个只比他大一点的表哥,苏牧经常要包容他那耍赖和大大咧咧的个性。
洪峥长爱打抱不平,特别关心朝廷上的大事,一腔热血汹涌澎湃。
上次出现秉笔太监李荷花篡改奏折和私吞国库银两的事,苏牧也曾激动愤慨过,但是他终究是没有参加过学子们的联名上书。
苏牧声音平静,言简意赅,道:“如果我被抓进了刑部大牢,谁帮我照顾阿清和阿韵”
上次的联名上书事件一波三折,先是李荷花没被打倒,反而勾结衙门官差,把几个带头的学子抓进刑部大牢,严刑拷打,接着,皇上突然重病,差点驾崩,宫里的宦官嚣张起来,假传圣旨,不准反对过他们的大臣去探病,只让三皇子去给皇上侍疾,其他的几个皇子都见不到皇上的面,然后是内阁的几个阁老领兵进宫,才抓了那几个嚣张的宦官,皇上病情好转后,下旨斩了秉笔太监李荷花。
学子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是他们既没有文官的权,也没有武官的兵当满朝文武都装聋作哑的时候,学子们无异于是在以卵击石。
苏牧也有热血沸腾的时候,但是转眼看看弱小的阿清和阿韵,他的热血就会变得悲凉。
“苏牧我错怪你了”洪峥长大大方方地道歉,表情有点不好意思。责怪苏牧的时候,他是满脸真挚。现在原谅苏牧的时候,他也是满脸真诚的。
郑晴川忍不住露出笑意,她听得无比认真。苏牧的谨慎和洪家二表哥的冲动真是形成鲜明对比,可是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人竟然相处得这么融洽,很奇妙。
苏牧的谨慎,让她觉得很安心
苏牧的右手再次稳稳地拍向洪峥长的肩膀,大大方方地道:“我确实比你胆小没有你的胆子大。但是,偷偷联名的事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别人劝你的呢”
洪峥长的眉头忽然拧了起来,很是纠结,道:“这件事有这么严重吗苏牧,你的胆子太小了别人劝我,我就一定会写我的名字吗我又不是三岁”
苏牧的声音平静无波,道:“如果是别人劝你的,你把那个人好好查一查”他点到为止,如果再多说,就显得啰嗦了,反而引起对面那人的反感。洪峥长对苏牧的了解只是一知半解,苏牧对洪峥长的了解更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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