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本以为,至少洛铮会让自己好好过完这个年的。
可当大年初三一早早起下楼,他正准备拉着凤箫再去看一场电影时,就立刻意识到,他短暂的年假结束了。
一身大衣衬衫长裤打扮的洛宁拎着车钥匙,立在客厅里,左右看看穿着居家,却没有拿着报纸看,或者抱着要要玩的雍惠南跟王重,很快眨眨眼:
“出事了。”
“刚刚老赵传来的消息,说那些被放在证物室里严加看管的刺客机器,全部不翼而飞了。”
雍惠南沉着脸:
“看来他是真的还没走。”
洛宁不说话,脑子飞快地转,然后轻声问:
“他们的手段从上一次就能看出来。所以警方的监控多半也是不能指望了——
就说不会被黑,至少也会很巧妙地被遮过去。
何况那些刺客机器人本来就自带有超强的电子信号干扰系统,怕是难从监控上找出些什么问题来。
那……
库管员那边怎么样?能不能拿到什么东西?”
“正要说这个事儿。”
雍惠南清了清嗓子,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那个库管员今天早上死了。
老赵觉得这事儿只怕是跟刺客失窃有关,所以请咱们协助调查。”
洛宁突然抿起了嘴。
……
半个小时之后。
上海,静X区。
某个至少有百年历史的老巷之中的一间老房子里。
陈旧的摆设与房间昏暗的光线,叫人不由得以为自己是走错了时空隧道,回到了上世纪那个烽火连天之中却依然莺歌燕舞一片的老上海。
洛宁皱眉,看着包着磨得发亮的铜皮包角,却保养得很好的旧木桌上,摆着的一只磕掉了许多处瓷的白底儿蓝描边儿朱红色水仙花图案的搪瓷茶杯,抬头看看一边儿的老赵:
“毒?”
“嗯,的确有毒。不过他没喝下去。”
老赵搔搔头,指了指那个被装进尸袋里,正被抬出去的可怜人:
“而且根据现场勘察结果来看,好像这毒本来就是他下的,预备着让什么人喝的。”
洛宁一怔,迅速地看了眼周围:
“他打算让什么人喝……”
若有所悟地,他看着挂满了另外一面墙壁,那台与周围环境矛盾到了极点,也招人眼目到了极点的最新型曲面OLED的70寸韩国进口电视机——
那正是莫迪凯最近刚刚决定要买回来拆开玩的新品,价格高得一向不把钱当回事儿的雍惠南这次签报销单子时也稍微地犹豫了一下——
不是以万计,而是以十万计的东西,只是为了看几眼图个乐,就是一向对钱最没概念的洛宁也觉得有点儿过了。
一个库管员,收入不过三五千……
他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他知道会有人来杀他。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甚至是收了不该收的钱,而那些付钱给他的人也绝对不会容许他有机会活着把这些钱花完。
所以他也做了一件很聪明的事:
既然有了第一次,那么再做第二次也没关系了。
只不过第一次是为了把钱赚到手,所以开库房放东西出来。
第二次则是为了有命能好好花这些钱,所以开库房取了些东西出来护身……
只是他到底还是想得太简单——
毕竟他面对的不是一般人。”
老赵在一边儿听得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问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洛宁却又自己走开,转身去里面那间权作卧室的小屋里翻了一气,然后带着白手套,举着一只小小的褐色玻璃瓶走出来,扬了扬:
“是这个吧?”
老赵眼睛一亮,急忙也带上手套接过来,跟一边儿的鉴定员仔细看了看,又交给鉴定员,认真检查一遍,看着鉴定员点头认可,这才说:
“是这个了。******……去年我们办的一件杀人案里的主犯家里搜出来的证据,你看这上面还有一点儿胶迹,怕是不干胶标签留下来的。
唉……
他也是自己作的孽。”
洛宁扫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问:
“这样的东西,应该在结案之后立刻处理掉才符合流程吧?
怎么你们一直没有搞?”
老赵的脸色有些尴尬:
“问题就在于它还没结案啊!到现在都只是些间接证据与证言……就连这瓶东西从那个犯人家里搜出来,都是作为间接证据,证明她的确有杀人之心来的。”
洛宁一怔,看着老赵:
“一年多了还没结案?什么案子这么难?”
“不是一年多,是快两年了……要说也挺简单一个案子。
一家子两口子,男人不是个好东西,天天对媳妇不是打就是骂,媳妇实在忍不下了,便动了杀念。
结果准备了一堆的东西没用上,最后却是一刀了结了他。
案情明白清楚,女人自己也都痛痛快快地认了,可就是证据……唉!”
洛宁扬眉:
“女人,准备了毒药,却还用刀杀人么?”
老赵一怔,看着他:
“怎么很奇怪吗?”
洛宁想了想,好一会儿才说:
“如果扯得高大上一点儿,就是牵涉到佛洛依德了……”
老赵点点头,也了解地道:
“你是说那个性本论里,关于刺杀动作与那事儿之间的某种潜在心理之间的因果关系与联系是么?我也学过,也觉得挺对,不过有一点,到底是个理论,何况也不能说没有例外。
说不定这一起案子里,这个女人就是想亲自动手,体会一个复仇的快感呢?”
洛宁垂了下眼皮,半天才轻轻说:
“你说得也挺有道理。不过我还是直觉这个案子好像没那么简单,否则为什么一直找不到直接证据?
来,赵哥你跟我说说案发现场的情况好不?说不定我作为没有涉及这个案子办理的无关人物,能给你找点儿什么新鲜的呢?”
老赵当然乐意,于是一五一十地把案子情况说给他听。可当说到发现凶器的过程时,洛宁突然叫停:
“等一下!等一下!你说凶器在哪儿发现的?”
“啊?就在他们家下水管道的U型弯槽那儿……怎么了?”
老赵眨了眨眼,看着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的洛宁:“有什么不对吗?”
“……赵哥,你刚刚说之所以能确定这把藏在下水管道里的刀是凶器,原因就是因为它被包上了一层不透水的薄膜,是吧?”
“是啊!当初我还挺奇怪,那个媳妇都能想到把刀藏在这种地方,为什么不去了薄膜呢?这下水道天天冲冲刷刷的,上面的DNA和各种痕迹只要一分钟就会被污染无法起到作用……要不是她说自己也一时心慌忘记了……”
老赵突然停了下来,睁大眼看着洛宁,“啊啊啊”地一脸明白过来的样子。
洛宁点头,长长吐口气:
“是啊……她都能细心到想到把凶器藏到这种极隐蔽的地方,又怎么会慌到忘记去了薄膜?再加上她早就备好了毒药……”
老赵咂咂嘴:“别说,感觉好像她的确有心杀人,可还没动手就被人抢先了一步,然后甘愿替真凶担罪名的感觉……”
“还是再去查查吧!看看她身边,有没有什么她一心想保护的人,也恨这个男人的。”洛宁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