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心态(1 / 1)

时间这种东西,你想留留不住,想赶赶不走。

神明留给楚忆轩的时间到底有多少,谁也说不准。一个开心,指不定明天就有神灵降世从谁脑袋上飞过。

楚忆轩也不能指望神明大发慈悲,他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把暗世界联系到一起。也不强求这些人能够组建什么牢不可破的攻守联盟,只要能够知道这是需要站出来的时候,这就够了。

表世界的人供养暗世界,暗世界这时候就要为表世界遮风挡雨。这是交易。

同时,这也是战争。

楚忆轩眸子底闪过极其锐利的寒芒,那是一种几乎要抹灭一切的可怕意念。又在瞬间隐没下去,蛰伏到最深处。

即使只是这一瞬间的出现,空气也在瞬间寂静。这里在座的都是十分信任士师的人,可是在暗世界生存拼搏那么多年遗留下来的本能让他们下意识摆出戒备的动作。

冷汗从他们额角渗透出来。可怕,太可怕了。那是被食物链顶端掠食盯上的感觉——死亡,那是死亡逼近的窒息感,不可抗拒的终结。

他们算是暗世界最清楚这件事的人,那道气息一点没有在这八年中消退,甚至更加可怕。万物的终结,一切的敌对,存在与不存在的反面……他们是从撒哈拉沙漠走出来的人,他们知道浓稠鲜血粘着黄沙又粘上皮肤的糟糕感觉,他们做着同样的一个噩梦,他们鼻尖缭绕过海风夹着铁锈的腥味。

他们,比谁都更清楚士师的过去。

“就这样吧,有事我再联系你们好了。”楚忆轩站起来,似乎对他们的紧张反应早有预料,脸色依旧淡然如水,抱着洋娃娃般的楚月走向电梯,“这段时间,先熟悉一下这个系统吧,毕竟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楚忆轩表现出来的冷漠让在场的人有些措手不及,他们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戒备的动作伤害到了士师的感情。看到电梯缓缓闭合,吞没了楚忆轩,他们感到难过,紧随其后的是一种荣耀的责任感。

他们想要做好这件事,至少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

‘有必要这样吗?’心魔在精神世界里摊摊手,对本尊的过度防备表示无奈。

‘有。’本尊很坚定地回答,‘你会伤害他们,非常非常坏……就像那时候一样。’

‘你想太多了。’

‘一点也不觉得,恰恰相反,我觉得我做得还不够。’

心魔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本尊,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一半身子被黑泥吞没的人:‘你变了,我不知道是好是坏。’

本尊没有做出正面的回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凭借本能这样做。‘我的血,是不够偿还债务的。我不想一直逃避下去,没完没了地逃避,逃避现实,逃避世界。’

楚忆轩性格中的软弱不是没有原因的。撒哈拉事件的疯狂屠戮在他心里留下了一枚黑暗的种子,没有及时地处理,反而是父母所在的盗宝奇兵团在极力帮他掩盖过一切。帮他从暗世界逃离,从表世界逃离。

人的性格是在小时候就开始养成的,可惜,这件事对楚忆轩的影响实在难以抹灭,于是黑暗的种子便长成了足以遮蔽心灵的阴影。

心魔诡秘一笑,并不言语。

心魔侵蚀本尊,心侵蚀心魔,心又属于本尊。本尊和心魔的互相侵蚀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一个最终结果,本尊不能保证到时候自己是否还能影响到行为,他不得不提前安排自己的“后事”。

现在的楚忆轩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他有理由相信,接下来的风起云涌很大一部分要看这时候争分夺秒能够做到哪一步——时间,不多了。

想到这里,楚忆轩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蹙起了眉头,宛如两把利剑相互交指。

楚月的身份越来越令人怀疑,同时也让楚忆轩越来越纠结。他至少可以肯定一点,这个少女绝对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月之痕这个姓氏是提出,在自己十八岁生日当天掐着时间点选择半夜来访,甚至一个空间扭曲的小挎包。从一开始的嗜睡,到后来莫名其妙的肌肉乏力,以及现在的不正常抽搐。

楚月就像定时炸弹上的猩红时间数字,在不断地减小再减小,在楚忆轩耳边反复吟唱着时间无多。

烦躁的情绪再次笼罩了楚忆轩,冬日的丝丝温暖仿佛让他更加坐立不安。黑色的跑车低沉地咆哮着,在市区里飞奔,驶向毫无方向的尽头。

系统在楚忆轩面前铺张开,这个虚拟的面板是他亲手投影到现世的一条条法则痕迹编织而成的。讲道理,这个东西完全不应该存在于现世,因为其中很多法则都是和现世法则相冲突的。可是作为天启者又同时挂职士师的楚忆轩就是做到了。

这个不算完备的系统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给接下来诸神时代中的一线战士提供一些帮助的。比如说,在抵抗神灵的时候遭到攻击,只要HP不归于0,那么就不会出现断手断脚之类的情况。如果HP数值归于0,但同时自己的身体素质还能勉强扛住,那也还不至于死亡,多多少少还能抢救一下。

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复活点,楚忆轩也没办法把那种东西投影出来,不只是他对复活点不理解,同时也是因为这种东西对现世的法则影响太大,哪怕是身为士师也不可能这样肆意妄为。

透过车窗楚忆轩看到J市市郊的农村家家户户开始张灯结彩。这是什么呢?

和世界脱节太久的他,已经不能理解某些东西了。

“春节快到了。”楚月看着车窗外的世界,自言自语了一句点醒了哥哥。

哦,春节吗?那恐怕是一派别开生面的热闹景象吧?

黑色的跑车调转方向,驶向了来时的道路。楚忆轩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脸上写着不可言说的冷漠。楚月纠结地咬着下唇,像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疏离感和隔阂变成牢不可破的城墙,楚忆轩把自己孤立起来,孤立于整个世界。他仿佛是对神明作怒,就像恶魔。他愤怒于神明的设计,愤怒于楚月的出现。可是他又把这一切愤怒囚禁在自己堆砌的孤城里,妄图将自己和这种愤怒同归于尽。

就像他对心魔一样。

“哥哥。”直到家门口的沉默终于让委屈的情绪支配了楚月,她泪眼汪汪地伸手拉楚忆轩的黑色风衣边缘,“不要生月儿的气。”

楚忆轩嘴角扯动,又倏然归于冷峻:“没有,并没有生你的气。”

说着,楚忆轩已经推开别墅的门走进去,唯留下楚月孤零零地站在凄零的冬风里,可怜巴巴地看着哥哥的背影。

“说谎,哥哥在说谎。”楚月白皙无暇的脸皱起来,委屈地皱成一团,泪水几欲夺眶而出。“明明很介意,为什么还要装作不在乎?我……明明……也不想这样啊!”

楚忆轩回过头,果不其然看到了楚月站在门外哭得梨花带雨,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被寒风冷却。

心痛?是这种感觉吗?

本尊对于感情这种奢侈品已经感到陌生,哪怕是几近真实的痛苦都让他感到迷惑不已。

我,不想再逃避了。

楚忆轩迈着步子,就像他进门时一样又出了门。他伸手捧着楚月白瓷般的脸蛋,大拇指揩去泪痕,丝丝温暖透过双手传递过去。

“我怕你受伤。”楚忆轩从低沉嗓音里传出来的一句话瞬间击溃了楚月的委屈和痛苦,转而是另一种感动和更大的痛苦。

她扑进哥哥的怀里,哭声在抽噎里断断续续,她希望这一刻贪享的温暖可以凝成永恒,她祈祷时间在这里滞留。

楚月,并不是楚忆轩的妹妹。她再清楚不过,或者楚忆轩从一开始也是知道的。但如果羁绊已经结下,那么这种血缘关系是否真实早已无关痛痒。这样正是她的痛苦根源所在,负罪感让她的情感神经异常敏感而脆弱,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她的心灵。

她好想说,把一切的一切痛痛快快说出来,然后假装自己还是哥哥的妹妹,扑进哥哥怀里哭得忘掉所有,忘掉自己。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像一个小女孩一样不顾一切,她比谁都清楚那样做的结果,除了把自己逼疯,什么改变都不会有!

代价,这就是所谓的代价!

我怕你受伤,讲到底,楚忆轩宁愿背负着无知在渎神的道路上蹒跚而行,也不愿意楚月为此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疯?现在大概自己也快被逼疯了吧?

楚月从哥哥怀里抽出脑袋,两手胡乱抹尽泪痕,一眨不眨地看着哥哥的脸,贪婪地读取哥哥漆黑瞳孔中无尽的温柔。她贪恋哥哥的温柔,倾慕哥哥的淡然,哥哥的一切都让她为之疯狂。

到底是确切的爱慕,还是挣扎的渴求安慰?她已经辨别不清,一股火焰已经把她的心点燃,从过去到现在。她不想发疯,可是她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证明真实的方法。

“哥哥……”楚月呢喃一声,如同梦呓,双眼闪烁着迷离,猛然吻了上来。如同渴水的鱼,在亲吻着沙滩遗留的水分。她亲吻着楚忆轩的唇角,试图融化哥哥的冷漠或回避,就像她以前做的那样。

我不会再逃避。

楚忆轩的眸子愈加深黑,他张开樱粉的薄唇,轻缓地回应着楚月的渴求,回应着她的发泄。

笨拙,青涩。

两个新手级的笨蛋能有什么技巧可言呢?

本尊不想说话,心魔也无话可说。讲到底,不论是本尊还是心魔,都是首次尝到这种滋味。

“适可而止,小猫咪。”楚忆轩率先退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楚月,眸子里漆黑的颜色几乎要把整个世界都吞掉。

楚月双颊飞红,目光有些迷离不定:“好喜欢你,好喜欢哥哥。”

楚忆轩耸耸肩,并不说话,抱起楚月,顺手关上了门。

他隐隐约约有自己的猜测,而且直觉也在证明他的猜测具有一定的准确性。如果没猜错的话,楚月身上嗜睡、乏力、痉挛的现象在一段时间内会得到抑制。

那是一种警告,即是对楚忆轩,也是对楚月!

不过也罢,楚忆轩已经过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不喜欢在神明的放逐权杖下狼狈而逃,他不喜欢在荒野被猎鹰、被猎犬追咬。他是士师,他本就应该是领导羊群的人,他本就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本就应该为所欲为!

至于这个想法到底是来源于本尊还是心魔,这已经不重要了。在这个时间点上,不论是心魔还是本尊都默认了这个想法——人活着,总要有点精神。

楚月还沉迷于索取,还想要更进一步,很遗憾,楚忆轩并不这样打算。既然选择不再逃避,他要做到事情就一下变得多起来。

幻世,至少那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他。有些事情,是该出个结果了。

视线一暗,眼前的场景已然变幻。

这里是摩丝庄园的地下室,黯淡的魔晶石做光源并不算充足,可是为了保护某些炼金药材不得不这样控制。

天问拍拍自己斗篷上不存在的灰尘,瞥眼看见倾语也出现在身后,微微招手便转身踏上楼梯。

冬季的夜晚往往要来得更早一些,尤其是是微微飘雪的日子里,铅色的云层把光源遮得压抑。

“欢迎回来,少爷。”伊莉莎小姐依然温婉如水,她静立在楼梯一侧毕恭毕敬地接过少爷褪下来的斗篷,挂在衣帽架上。

“晚餐?”

“已经准备好了。”伊莉莎小姐无疑是完美的女仆。

“嗯,把灯点亮些——可别告诉我今晚是烛光晚餐。”天问牵着倾语白嫩的小手走向餐厅,“就说我回来了。”

“当然没问题。”伊莉莎小姐应是,消失在虚空,不知道是去推餐车给兄妹俩准备晚餐,还是去点灯了。

“给你介绍个人认识。”天问牵着倾语的手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妹妹。

“男的女的?”倾语第一反应让哥哥有些奇怪。

“女的。”天问如实回答,他牵着倾语绕过了餐厅的外墙,迎面的长条桌铺着奢华的暗红色桌布,丰盛而正式的大餐排满一桌。

天问在华丽的红木椅上看到了娜西阿姨,身穿法师袍的她看起来美丽得不可方物,正直愣愣地看着天问,目光有些复杂,似乎还没准备好做什么表情面对天问。

而长条桌的半中间的客人位置坐着罗丝,局促不安地握着银制餐具,美丽的脸上写着惶恐,如坐针毡。

而娜西阿姨的正对面坐着的则是……

很多事情不是你能力问题,而是心态问题!

天问露出一个满满的笑容:“莉米尔奶奶,好久不见。”

我不想继续退缩逃避了,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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