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列汉诺夫语气中有明显的挖苦和嘲讽的意味,可见老头对十月革命还是一肚子的意见。实际上,早先老头是强烈地拒绝前往克林姆林宫疗养,很抗拒列宁的好意,如果不是身体实在不允许,他会断然跟布尔什维克划清界限。
早两天,李晓峰溜溜达达跟老头撞一块的时候,老家伙可是对他没有好颜色,虽然不至于破口大骂什么的,但是那张皱巴巴的老脸怎么看怎么满满都是怒气。
不过某仙人脸皮厚,直接就无视了老头的敌视,旁若无人的走到老头身边,然后旁若无人的休息打瞌睡。
当时普列汉诺夫都惊呆了,他原以为要么能吓走李晓峰,要么就要跟某人舌战一场,就是没想到某人既不走也不大嘴炮,反而心安理得的在他的地头呼呼大睡。怎么看怎么奇葩啊!
一次也就算了,普列汉诺夫会认为某人睡眠质量不好,但一连好几天,准点准时的某人就会溜溜达达跑到他这里补觉,完全把他这里当作了休息室。
终于老头忍不住了:“你怎么每天都跑到我这里睡觉?”
李晓峰打了个哈欠,反问道:“不行吗?”
老头脸上抽了抽,又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
李晓峰又打了个哈欠,道:“普列汉诺夫啊,你这张老脸我太熟悉了!”
“哦?”
老头还有点高兴,以为是碰上了布尔什维克中的粉丝,对于年轻人,老头还是愿意挽救的,不过他就没想到。某仙人接下来会冒出这么一句话:“老反革命头目嘛,通缉令上到处都是的照片,当时要不是列宁同志拦着,我就直接给你扭送彼得保罗监狱了。”
说着,某仙人环视了老头的病房一眼。道:“那里的条件可没有这么好,当年我进去的时候,条件那叫一个险恶……”
普列汉诺夫又好气又好笑,他确实不太认识某仙人,之前看某仙人的年纪,以为是布尔什维克老革命家的孩子。可是听着某人说话的语气相当的牛逼。压根就没把他这个老导师放在眼里也就罢了,还吹牛皮说什么彼得保罗监狱。尼玛,就你这种兔崽子,能混进那里?你以为你是斯维尔德洛夫,你以为你是斯大林,你以为你是捷尔任斯基!
“菲利克斯同志啊。”某仙人伸了一个懒腰,淡然道:“当时跟我住一个牢房。我鼓动他越狱的时候,他还表示拒绝。”
普列汉诺夫的老脸又抽了抽,他认为某人就是牛皮大王,还你鼓动捷尔任斯基越狱,我擦,吹牛皮你也得打草稿啊!
“你不信?”某仙人一扫之前的颓废。双眼冒着金光很是得意地说道:“不信你可以去问他,问问当年是谁第一个倡导在彼得保罗监狱里开展革命斗争,问问他,是谁带着他们击败了狱卒,将他们解救出去的!”
普列汉诺夫撇撇嘴道:“你想说这都是你做的?”
李晓峰拍了拍胸脯当仁不让地说道:“当然是我!”
普列汉诺夫叹了口气,道:“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不信是吧,”某仙人急了,掏出钱包,拿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照片,指指点点的说道:“你看看。这是当年占领彼得保罗监狱之后的合影,你看看菲利克斯旁边的是谁!”
普列汉诺夫还真吃了一惊,在照片的中心区域,站在大声演讲的捷尔任斯基旁边的不正是穿着囚服的某人么。
普列汉诺夫重新上下打量了某仙人一眼,开始有点相信某人讲的天方夜谭了。
“没想到你还真参加过二月革命。真的在彼得保罗监狱坐过牢啊!”普列汉诺夫也有些感慨,想当年他也是跟某仙人差不多的年纪开始闹革命的,一晃几十年过去了,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李晓峰对这一段历史可是相当的在意,可惜的是没有多少党内的老革命愿意跟他一起聊二月革命中的光荣事迹。谈起革命家史的时候这帮混蛋更愿意说19o5年革命的轶事。
尼玛,19o5年被某仙人夺舍的安德烈.彼得洛维奇才5岁,谈个鸟蛋啊!这也是为什么某仙人不愿意跟那群同学一起聊天打屁的重要原因,没有什么可说的。人家牛逼起来可以拍着胸脯说老子在19o2年如何如何,在19o5年如何如何,某仙人说什么,说19o2年本少爷断奶了,说19o5年本少爷终于不尿床了,不够丢人现眼的啊!
而说说二月革命中的光荣事迹,这帮老革命又真心没啥可说的,因为他们在二月革命中没什么表现可言,大部分不是在坐牢就是在流放,稍微好一点的还在国外溜达。总不能说二月革命爆的时候,老子们都在大眼瞪小眼吧?
那就谈谈十月革命吧?不过十月革命才将将过去一年,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昨天,都历历在目,没有那种想当年的唏嘘感,说起来没劲啊!
所以说,这一段日子李晓峰过得还是相当的憋屈的,跟这帮同学之间有断层,大家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怎么亲近得起来?
而现在普列汉诺夫无意间挠到了某仙人的痒处,顿时让他的郁闷得到了宣泄:“当时,你们孟什维克的表现那才叫一个操蛋,我把牢房的门打开了,他们都不敢走出来,社会革命党就更可笑了,竟然又重新把牢房的门关上了,生怕被沙皇的狗腿子们算账……”
普列汉诺夫的脸色不太好看,无论谁被人指着鼻子说你的同志如何如何懦弱,如何如何不行,脸色都不会比老头现在好。更何况某仙人越说越来劲,在他的描述中孟什维克沦为了跳梁小丑。
普列汉诺夫终于忍不住了:“你这是胡说八道,就是用卑鄙的手段抹黑我的同志。太可耻了!”
“切!”李晓峰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们孟什维克当时的表现就是废柴,不光当着你的面我这么说,当着你的那些同志的面我一样那么说!我就把话撂这儿,我敢跟他们当面对质……你可以去质问他们。当初安德烈.彼得洛维奇越狱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革命勇气么!”
“你就是安德烈.彼得洛维奇!”普列汉诺夫先是大吃一惊,继而勃然大怒:“就是你这个混帐小毛孩子一直在迫害我们孟什维克?!”
李晓峰很不屑道:“谁迫害你们了,你们这些反革命份子阴谋推翻苏维埃和人民委员会,我是代表人民惩罚你们!”
老头怒了:“无耻!”
李晓峰撇撇嘴道:“好像你们多高尚一样。去年七月跟科尔尼洛夫沆瀣一气的是你们吧?说了话不认账的依然是你们吧,要说无耻也是你们无耻在先。我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那一天晚上,普列汉诺夫跟某仙人可是大吵了三百回合,差不多整整一年了,老头就没有那么痛快地骂过街,一口气将憋了一整年的话全部都倒了出去。那个痛快啊!
痛快是痛快了,不过普列汉诺夫又有些后悔,以他的年纪足够做某仙人爷爷的,以大欺小似乎胜之不武啊!而且一次就把某人气走了,今后跟谁骂架去?
不过,让普列汉诺夫意外的是,转过天来。准时准点某仙人又来了,一点儿都没有郁闷或者不高兴的意思,甚至骂架的兴致比普列汉诺夫还要高。于是乎,两人又大战一番。
然后第三天、第四天,每一天某人下课无聊的时候,就去找老头对骂,风雨无阻乐此不疲。而且一老一小骂着还骂出感情来了,老头会给某仙人讲讲列宁和托洛茨基在党内的趣闻和八卦,而某仙人则偷偷摸摸地给老头弄点好烟解馋。
“你这么总不参加集体活动,也不是个事儿吧?”普列汉诺夫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取笑道。“你小子小心人家告刁状,说你被我这个孟什维克反革命份子给带坏了!”
“切!”李晓峰不屑道,“我就是专门管肃反的,不跟反革命份子打交道跟谁打交道?再说,就算我去参加他们无聊的集体活动。他们一样有话可说。跟小人较真,那你就输了!”
“哦?”普列汉诺夫笑了笑,问道:“那怎么对付小人呢?”
“马克思的办法是走自己的路,随便他们说。”李晓峰笑了一笑道:“不过我觉得这个办法不太好,太被动。我的办法就是走自己的路,然后让他们无路可走!”
普列汉诺夫笑笑道:“你还真不客气。”
“对小人你就不能客气。”某仙人敲掉道。
普列汉诺夫摇了摇头道:“你这个性格,还真不像政治家,倒是像……像……”
老头纠结了,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而某仙人却不在意道:“像流氓是吧?”
“对对对!”老头眉开眼笑的说道:“你这样的就是政治流氓!”
说到这,老头似乎很有感触,忽然道:“不过政治流氓还是比政治小人要强一点,至少流氓有时候还有点真性情,而小人……哼!”
李晓峰笑道:“您这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啊!”
老头猛地吸了口烟,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吓得某仙人赶紧输了点仙力过去,如果老头抽烟抽挂了,而且让导师大人知道烟是他给的,那他绝逼是吃不了兜着走,少说也得脱一层皮的。
咳了一阵,老头舒服了一点,靠在床头很唏嘘地说道:“没有什么意有所指,我对你们的列宁同志没有别的意见,他算得上真正的政治家,虽然手段和方式略显急躁和激烈了一点,但是出点没有问题!真正让我担忧的是,他看人很成问题,在他的领导下,布尔什维克也变得同样的急躁和功利,让一大群政治流氓和政治小人有了生存的土壤……而那些真正的政治家,反而只能靠边站。哼!”
虽然普列汉诺夫的话确实不中听,但话糙理不糙,列宁的政治主张确实略显急躁和功利,颇有一点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的神韵。放任功利主义蔓延,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在功利面前什么原则都不讲,最后的结果也只有一个——完蛋。
原则和功利之间还是必须找到平衡的,太左太右都不是好事。当然,这个平衡点很不好找,需要极高的政治艺术,应该说1917年到1921年的列宁还没有完全掌握这门艺术。在不断的摸索和挫折中,他一步步的提高着。
可惜的是,没等导师大人完全破茧成蝶,他的身体就先垮了,而且随着世界革命低潮期到来,随着党内的争论和斗争愈地激烈。他仅存的绝大部分精力都被牵扯了进去,一直到去世为之都没能最终完成升华。
而导师大人后面的托洛茨基和斯大林,这两个人的问题比导师大人还要大,一个过于的迷信理论和研究,另一个则过于的不择手段,双方都是那种“唯我独尊”的领导人。都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最正确的,一番碰撞下来。不光没有为布尔什维克找到那个关键的平衡点,反而将布尔什维克变得更加的功利和不择手段。
当然,这些话都是事后诸葛狼,恐怕普列汉诺夫此时说这番话也不是什么示警和预言,而是憋在心头的那一股子怨气,说实话老头也是倔驴一头,跟列宁、托洛茨基和斯大林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更糟。
李晓峰正想挖苦和讽刺老头两句,谁想到导师大人忽然就推门走了进来。给某仙人和普列汉诺夫吓了一跳。当然,这两人受惊的原因有些不同,某仙人是担心导师大人刚才听到了什么,私下里议论同志和领导的是非可是不招人喜欢的。
某仙人那个后悔啊,他的警惕性实在太低了。怎么说也应该放开神识提前预警一下,可他偏偏就大意了,以为这大晚上的,没人会来探视老头。
实际上知道老头在克林姆林宫的人有不少,但有胆子来见他的除了政治局的五位长老,以及少部分强势中委,其他的人对老头是敬而远之,生怕惹祸上身。也只有穷极无聊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某仙人敢这么肆意妄为了。
而普列汉诺夫受惊倒不是他怕列宁,从某种意义上说,列宁和托洛茨基都只能算他的学生。他这个老师虽然跟最牛逼的两个学生分道扬镳了,而且也混得很落魄。但老师就是老师,而且以他的脾气,完全不至于怕了列宁。
他更担心的是抽烟被列宁抓了一个正着,会不会这位好学生心疼老师又派来一堆堆的护理人员看管他,反正某仙人来之前,他是被看管得够凄惨了。好容易才混上两口烟抽,好容易才过过瘾,真心不想在过没有烟抽的苦日子了。
当然,老头也有点为某仙人揪心,谁知道刚才的对话列宁有没有听见,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在意。而且就算列宁不在意,某人偷偷给他送香烟的行为也是绝对不允许的……说到底,老头还是怕没有烟抽。
列宁对这爷俩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还真有点像可怜兮兮的小狗狗,说实话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谈话声时,他真心有些惊讶。普列汉诺夫竟然会跟一个小毛头探讨政治问题,这可是相当的稀罕。虽然话题有点犯忌讳,但他也不是完全听不进去意见的人,只不过有些问题,现在只能如此,没有其他更好的替代方案。
不过,等他推门进去时,看见普列汉诺夫在吞云吐雾的时候,也确实有点生气。觉得某仙人太没溜了,尼玛,给严重的肺病病人带烟,你小子觉得老头死得不够快是吗?
更可气地是普列汉诺夫的表情,老头就像鸦片鬼一样,就着烟头玩命的嘬,看那架势,恨不得直接给香烟吃了才好。我擦,老头,你这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吗?
“你怎么能给普列汉诺夫同志带香烟!”
不出意料,列宁狠狠地教训了李晓峰一顿,给这货骂得抬不起头来。当然,真正让导师大人如此痛骂某仙人并不仅仅是香烟的问题,更重要的就如普列汉诺夫所言,有人打了他的小报告,反映安德烈同志学习态度不甚端正,而且还不积极参加同学之间的集体活动。
列宁为了让某仙人参加这个培训班,可是施加了政治影响的,很希望某仙人能多结识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志。可某仙人倒好,直接溜号了,浪费了他一番苦心。
这一趟来,探望普列汉诺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看看某仙人的真实表现。应该说列宁是既生气又高兴,李晓峰确实溜号了,但却跑来跟普列汉诺夫打嘴炮,而且看着一老一小的相处模式,似乎很和谐啊!
布尔什维克中能跟普列汉诺夫混这么熟的年轻人可不多,尤其是列宁能够看出,老头有点欣赏某仙人,否则以他老人家的法眼,断然不会给李晓峰一个政治流氓的评语。要知道老头给斯大林的评语都是政治小人,给布哈林的评语是政治儿童,小斯在他眼里都只是政治应声虫。某仙人能混一个政治流氓的评价,真心是相当的高了!
可是,评价高不等于列宁不拾掇某仙人,一番痛骂之后,让某仙人直接滚蛋,而且还命令他必须立刻端正学习态度,必须深刻检讨,必须和同志们打成一片!
ps:鞠躬感谢秒杀土豆、尤文图斯、胖子逯非和hzangdd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