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某仙人分手的时候,埃里克森虽然是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要让德国人狠狠的放血,但是当他一个人仔细的考量这件事儿时,难免心里犯嘀咕。
说到底,某人之前的二十几年的生命中绝大部分时间扮演的角色只不过是个公子哥儿,吃喝玩乐混吃等死的时间居多,做正经事的时间是少之又少。这也就决定了他极度的缺乏处理正经事儿的经验。
所以当他静下心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怎么都觉得不靠谱,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这绝对不是假话,随着诺贝尔家族在俄国的生意完全垮台,整个家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任何震荡都已经经受不起了。
遇上这种重大问题的时候,就算一贯轻薄惯了的埃里克森也不得不多加小心,他迫切的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来指导他,很幸运的是,他们家老爷子还健在,虽然老爷子这一辈子也算不上多成功,但至少比他有经验。
当埃里克森走进自家老爷子的书房时,很惊讶的发现书房里还有其他客人,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客人,就是他的叔叔伊曼努尔.诺贝尔,这位曾经显赫一时的石油大王如今完全没有以前的风光,像是老了二十岁,坐在自己哥哥埃里克.诺贝尔面前,两人不像是兄弟,反而像父子。
不光是老,反正埃里克森是从来没见过如此沮丧、颓废的伊曼努尔叔叔,他身上有一种坟墓的味道,就像垂死的人一样。以前感觉敏锐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埃里克森进来了。他自顾自地叨叨的向自己的兄长诉苦。
“这日子简直没办法过了!”他恨恨的顿了顿手杖。“他们竟然驳回了我的贷款申请!该死的狗杂种。半年前他们还求着我多借一点钱,都要对我下跪了,而现在,他们竟然翻脸不认人了!”
说着,他端起桌上的红茶,狠狠的灌了一大口:“还有那些该死的政治掮客,以前就差对咱们摇尾巴了,而现在。我打电话去让他们帮一点点小忙,这些混蛋竟敢推三阻四的,尤其是那个路易松,这个货竟然敢让他的秘书对我挡驾。如果不是我一直的资助他,他能有今天吗?”
伊曼努尔越说越生气,手里的手杖频频的敲击着地板,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
“最可气的还是该死的布尔什维克!这群该死的强盗根本就不讲道理,没收了我的炼油厂、油田也就算了,他们竟然还冻结了我在俄国的资金,他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埃里克森目视了自家老爷子一眼。似乎是在问:“我是不是先出去比较好?”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他跟这位伊曼努尔叔叔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太好。
十月革命前。他警告过这位叔叔赶紧转移财产,可是他根本就不听,结果全家人灰溜溜的被工人赤卫队赶出了俄国,90%的身家都化为了乌有。
应该说,埃里克森在此事中没有任何错误,他已经尽到了一个亲戚的义务。但是伊曼努尔完全不这么看,他觉得自己的侄子做的不地道,导致他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尤其是当他听说了埃里克森和某仙人之间的关系时,竟然认为埃里克森是见死不救,是不讲亲情,是诺贝尔家族的大罪人。
反正当时闹得是很不愉快,埃里克森觉得他的这位叔叔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了他的头上,仿佛是他撺掇布尔什维克在拆诺贝尔家族的台一样。天地良心,埃里克森可以对上帝发誓,他绝对不是这样的小人,不管是事发之前还是事发之后,他都在努力的想办法。可是这位伊曼努尔叔叔就是视而不见,就是一口咬定了他是罪人。
到最后,连埃里克森都烦了,他可不欠伊曼努尔什么,而且还是一直好心好意的在帮忙,凭什么要背这个黑锅,我又不是没通知过你,当时无动于衷的也是你,现在吃了亏,还倒打一耙了,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所以,埃里克森根本就不想跟伊曼努尔打交道,也就是看着对方是长辈的份上,不和他一般计较,选择了退避三舍。可是他的退让并不能换取伊曼努尔的理解,就比如现在,陡然发觉自己的大哥对着自己身后使眼色,他下意识的转过头,一眼就发觉了埃里克森的存在,顿时又开炮了:
“这不是我的好侄儿埃里克森吗?怎么,看见伊曼努尔叔叔落难了,现在都不打招呼了!”
埃里克森一阵无语,怎么是他不打招呼,问题是您老人家脾气太大,我跟你打招呼就没讨过好,轻则挨白眼,重则冷嘲热讽,有时候一言不合你就要打人。我吃撑了热脸贴你的冷屁股?
如今一听伊曼努尔又开了嘲讽,埃里克森顿时就受不了了,“我跟您打招呼?这一段时间,您什么时候在乎我跟您问好,您哪一次不是装作没听见,要么就是破口谩骂,我可不想找不自在!”
伊曼努尔顿时勃然大怒,拄着手杖狠狠的敲打着地板,怒气冲冲的吼道:“埃里克,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他竟敢这么对我说话!你们是觉得我的石油公司被没收了,我的财产没了,就不打算认我这个穷亲戚了,是吧!”
这话说得埃里克森又是一阵恼火,如果他们家真不打算认伊曼努尔这门亲戚,也就不会在他们灰溜溜的回到瑞典之后,一直接济他们了。这一个多月,如果不是他老头子一直在为伊曼努尔想办法,他在瑞典的那点产业恐怕也会烟消云散,现在倒好,占便宜还骂娘,这尼玛简直就不是玩意儿!
埃里克森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当面就要找伊曼努尔说个明白,但是他刚刚才开口。他家老爷子就发话了:“埃里克森。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跟你叔叔说话的!立刻道歉!”
虽说是埃里克森一万个不情愿。但是自家老爷子他还是很尊重的,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对不起,伊曼努尔叔叔,我刚才说错了话,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你瞧瞧,你瞧瞧,”谁想到伊曼努尔根本就不接受道歉。气鼓鼓的说道:“这算什么道歉?有一点尊重我这个叔叔的意思,行了,你也别道歉了,我只当刚才听了两声狗叫!”
埃里克森鼻子都气歪了,如果不是老头拦着,他非得发飙不可,饶是如此他也没给伊曼努尔什么好脸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理都不理这个不讲道理的叔叔了。
不过埃里克森不说话,不代表伊曼努尔也不说话。他比埃里克森还要不爽,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埃里克,我必须提醒你,别看你们暂时跟布尔什维克关系不错,但是俄国的天下还指不定是谁来坐呢!英法美等国已经介入了,很快俄国的形势就会发生变化,那时候,布尔什维克从我这里抢走的东西,就得连本带利的给我吐出来!我就把话撂这儿了,让你们家小子好自为之。今后再这么没大没小,我可就不客气了!”说完,他转身气冲冲的就走了。
“不客气就不客气,好像你客气过似得!”冲着伊曼努尔离去的方向,埃里克森骂了一句,然后转身问道:“爸爸,他今天来干什么?怎么火气这么大?”
埃里克.诺贝尔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对这个堂弟的态度,他也是不满意的,不过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他才勉为其难的忍耐。
老头叹道:“他今天碰了一鼻子灰,银行拒绝贷款给他,以前养的几条狗也翻脸不认人,所以跑我这而诉苦来了!”
“贷款?贷款干什么?”埃里克森莫名其妙的问道,“您刚刚不是才借给了他一笔款子吗?他怎么又要钱?”
说实话,对于借钱给伊曼努尔这事儿,埃里克森也是有意见的,虽说他们家在俄国石油产业没了,但是在瑞典他们多少还是有一点产业的,虽然没有石油这么赚钱,但是维持一家人衣食无忧也是没问题的。
可是这家人似乎都没有从俄国的奢华生活中回过头来,还以为可以保持之前的生活方式,怎么说呢,花钱就点儿大手大脚,所以财政上立刻就出现了问题。
如果不是他的老爷子帮着填窟窿,这一家人要出的洋相恐怕更大,可是偏偏的这家人完全不念好,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这就相当的气人了。
“如果又是借钱的话,您可千万不能答应!我们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可不是留给他们挥霍的!”埃里克森气鼓鼓的说道。
“这回倒不是挥霍!而是办正事儿的!”埃里克.诺贝尔又叹了口气,“而且你叔叔家也不是纯心挥霍的,他们只是暂时没有从之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换成谁也接受不了,有个低潮期是很正常的,过了这阵就好了!”
埃里克森才不相信什么低潮期的鬼话,在他看来这一家人纯属于自暴自弃的准备作死了,对于准备自己找死的人,他可没耐心去拯救。
顿时他就挖苦道:“办正事?有什么正事?伊曼努尔叔叔现在如果真的想要干一点儿正事,就应该重整旗鼓,好好的打理剩下的那些产业……而现在,他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怎么把从俄国失去的那一切夺回来,那可能吗?”
埃里克.诺贝尔虽然觉得自己的儿子说得很对,伊曼努尔的想法有些天真了,俄国政权的更迭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而且就算布尔什维克被赶下了台,新上台的政权也不见得会归还财产,被政府这个暴力机构吞进去的好处,什么时候能吐出来?
而偏偏的,他的这位堂弟就是往这条路上打主意,现在是想方设法不惜代价的准备弄回自己的财产,已经到了魔障的程度了,今天跑去找银行贷款,竟然是为了资助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过说的俄国政党,理由是这个党派承诺夺取政权之后,归还诺贝尔家族的财产。
这尼玛不是做白日梦吗?也只有伊曼努尔这种急红了眼的人。才会相信这种野鸡党派的鬼话。哪怕是把钱投给社会革命党和立宪民主党也比这强啊!
老头叹了口气:“幸亏你刚才进来了。他刚才正在游说我一起投钱。我是拒绝也不好不拒绝也不好!”
埃里克森恨恨地回答道:“您就是对他们太客气,太迁就他们!”
“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嘛!”老头继续叹气,“人一老,心就软,也只关注家里的这点儿事儿。”说到这,老头忽然抬起头,问道:“你不是你陪那位安德烈.彼得洛维奇先生了吗?怎么突然到我的书房来了?”
埃里克森这才想起正事,赶紧将刚才听闻到的消息一股脑的告诉了自家老爷子。“您说这事儿有谱吗?”
老头没有直接回答埃里克森的提问,还是仔细的考量着其中的弯弯道道,良久他才说道:“傻小子,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诺贝尔家族就此恢复元气,甚至更上一个台阶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你再将他的原话复述一遍,我要好好的考量一下利益得失!”
一看老头如此的严肃,埃里克森也不敢大意,赶紧将某人的原话一字不落的。甚至连语气都不差的学了一遍。
“真是难以想象啊!”老头长叹了一声,“没想到德国人竟然会如此的重视这位安德烈.彼得洛维奇先生。仿佛他是能主导这场和平谈判的关键因素之一,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埃里克森那里知道为什么,跟他老爹比起来,他就是一直菜鸟,“我也奇怪啊!安德烈吧,说他在布尔什维克里的地位吧,也就是那么回事,但如果没有列宁和斯维尔德洛夫,他也不算什么。为什么德国人会觉得他有这样的能力呢?”
“你绝对是错漏了什么!”老头非常严肃的说道,“德国人之所以这么重视他,一定是有别的原因的,很可能跟他在布尔什维克中的地位无关!”
“无关?”埃里克森搔了搔后脑勺,他实在想不出来,除了在布尔什维克中的地位,某人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想老半天他才犹犹豫豫的说道:“您还记得莫瑞根吗?”
“莫瑞根是谁?”老头也是莫名其妙。
“莫瑞根就是亨利从德国请回来的那个女巫,为贝拉治病的那个!”
经这么一提醒,老头也想起来了:“莫瑞根跟安德烈.彼得洛维奇有什么关系?对了,她不是把贝拉的病治好了吗?”
“这个莫瑞根后来拜安德烈为师,而且治好贝拉病的也不是她,而是安德烈!”
“什么?”老头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真的?”
埃里克森弱弱的回答道:“当然是真的!”
顿时老头就发怒了:“你这个蠢货,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位安德烈先生有这方面的能力?你知不知道这有多重要!”
埃里克森很想反问一句:“能有多重要?”不过眼瞧着自己老子很严肃很认真,他只能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你差点让我们错失了一次大好机会啊!”老头痛心疾首的数落道,“如果安德烈先生拥有那方面的能力,德国人重视他就太正常,不对!这位安德烈先生在那方面的能力恐怕非同一般,否则德国人不会那么紧张!”
埃里克森惊奇的看着自家老头自言自语着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话,更不明白德国人重视那方面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能力。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没用,因为老头现在心思根本就不在他这边。
“我决定了!”就在埃里克森满脑子都是疑问的时候,老头大手一挥斩钉截铁的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将全力跟这位安德烈先生合作,我们将全力的支援他的一切计划!”
埃里克森目瞪口呆的问道:“您疯了吗?前两天您不是还告诉我,政 治投资就不能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吗?”
“此一时,彼一时!”老头十分感慨的说道,然后重新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真不知道你小子是运气太好,傻人有傻福,还是有其他我所不知道的天赋,竟然能搭上这样的好事?”
埃里克森还是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好事,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家老爷子陡然态度大变,不过既然老爷子说跟某人合作是好事,那他没道理不听老爷子的吩咐。
“你必须要记住,对于安德烈先生的吩咐一定要做得干净漂亮,既然他默许你狠狠的宰德国人一刀,那千万就不能跟德国人客气!还有,你们不是在头疼粮食的事情吗?别去找亨利了,这事儿我就帮你办了!”
埃里克森从自家老爷子的书房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他似乎从这一天开始才认识了自己的父亲,原来老头在一团和气不思进取的外表只是一层伪装,真正的他似乎比那个曾经在家族中最有作为的伊曼努尔叔叔精明得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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