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棋岩,顾名思义,犹如围棋中黑色棋子一般的巨大岩石,周身漆黑光滑,通体冰凉,高达十几丈,突兀在山神庙进山处约七八里的地方,年代许是久远,无人知晓其何时出现,从何而来!曾有好奇者,妄想敲下碎块残渣,但坚硬无比,费尽心思,皆不能行……
此时,上百只色彩斑斓的箭齿鹿群,包围在岩石的一侧,本颇为温顺的箭齿鹿呲着箭头一样锋利的牙齿,展露出凶狠的目光,时而嘶鸣,时而蹄子刨地,尽皆一派疯狂的状态。
岩下被鹿群围困进山狩猎的二十来人,浑身血迹斑斑,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然体能的透支和伤势的严重,当下虚弱以及。但众人依旧围成半圆的阵势强打着精神戒备着,似乎不敢大意分毫。
“肖大哥,牛二此时应该到了村子里了吧?”一青年许是内心害怕,颤声问道。
“嗯,不出预料的话,村子里的人一会儿就该到了,大家再坚持一下!”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安慰道,此人正是肖雄兄妹的父亲。
“当真邪门,从没见过箭齿鹿如此的凶狠,我牛三儿这回可真开了眼了!嘿嘿……”这个自称牛三儿的青壮打趣道。
“牛三儿,这可就怪你了,要不是你射杀那小鹿,那鹿王能与我等不死不休?”一旁有人指着鹿群当中,体形最为强壮,枝杈般鹿角高高耸起的鹿王,埋怨道。
“要是平日里,那瘦弱的小鹿我自看不上眼,我还不是看着咱们此行狩取的猎物太少吗!哪成想是鹿王的后代,我现在场子都悔青了。”牛三儿不由得懊悔道。
众人听的此话,纷纷指责牛三儿的莽撞。
原来众人此番前来狩猎,打的猎物甚少,在回来途中,牛三儿见一幼小箭齿鹿,随手射杀,哪知鹿王率领鹿群,一路追杀,倘若不是众人平日里在山林中安置的机关陷阱颇多,多有依仗周旋,恐怕捱不到这黑棋岩。
“呦呦……”突然那鹿王发出嘶鸣之音,本骚乱的鹿群立时安静下来。
“不好,鹿群又要开始攻击了,大家准备。”肖父已和箭齿鹿交手数次,已知其行径,惊声喝道。
“呦呦……”又是一番嘶鸣,声音却是尖锐许多,鹿群闻音而动,争先恐后地向着众人冲将而来。
但鹿群此次的进攻不同以往,前赴后继,源源不断,似乎与众人不死不休之势……
众人连番厮杀,神疲体乏,本是强弩之末,瞬时便又有几人负伤,但大家平日里多与猛兽厮杀,骁勇善战,故此刻虽处于危险之中,但仍是斗志昂扬,勇猛无比。
喊杀之声,鹿群的惨鸣,喷溅出人与鹿交织的鲜血,端的是一副惨烈的场景。
“习兄弟,小心……”肖父钢叉急速舞动,一下子将一只偷袭习洛父亲的箭齿鹿生生钉在地上,却忽略了近得自己身前的一只,慌乱中想要拔出钢叉,却是卡在了鹿身的骨缝中,旁边的人救援不及,只听得“刺啦”一声响,肖父腰间的衣服带肉被箭齿鹿锋利的牙齿扯去一块,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疼痛难忍,仰身栽倒。
肖父是众人的头领,最为勇猛,身处箭齿鹿攻击最为强劲凶险的位置。如今倒下,众人慌乱,就如堤坝决口,防御阵势顿时瓦解崩溃。
鹿群趁机蜂拥而上,白森森的牙齿露着寒光,逼近身前,众人已无力应对,心中同声悲呛“我命休矣!”时。
突然,一缕青色光芒闪现,耀眼炫目,且似有夺人心魄之效,大家不及侧目闭眼,便昏厥过去,而青色的光芒如蛇在鹿群中蜿蜒,所过之处皆有箭齿鹿的哀鸣之声,此起彼伏……
片刻后,青光隐去,山林归于宁静。
当村子里来支援的人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时,顿时目瞪口呆,只见上百具箭齿鹿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更奇怪的是,在每只鹿身的心脏之处,都有一个剑刺的孔洞,血兀自汩汩流出。
看着此般血流成河的画面,想象当时的惨烈的境况,大家心中自是悲痛万分,怆然泪下,匆忙四下寻找起众人来……
当在黑棋岩下的血泊里寻得众人,大家不禁欢腾,因为众人除了肖父伤势较重昏迷外,他人已然悠悠醒转,看着鹿尸遍地,也是大吃一惊,被问起发生何种情况时,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习洛在人群中看见父亲安然无恙后,悬吊的心终于放松起来,眼角不觉含泪……
最后大家都道是“山神爷”显灵庇护村落,均匍匐在地,虔诚叩拜……
习洛的脑中浮现的却是邋遢老道的身影……
众人回到村子,他人包扎完毕后已无大碍,唯独肖父情况不曾好转,此刻脸色苍白躺在床上,腰间的伤口血流不住,村子里略懂医术之人在一旁焦头烂额,却是束手无策,习洛的父亲站在床边紧握肖父的手掌,一副黯然神伤,肖雄两兄妹和母亲正低声哭泣,屋子内外的人们,尽皆一副悲伤的神色……
习洛挤在人群之中,望着床上原本铁塔般顶天立地的汉子,现在竟然是如此孱弱的模样,内心泛起了层层波澜,再看着肖雄兄妹二人的悲恸,恍惚中,放佛又看见幼时与肖雄蛮缠时,肖父对己的偏爱;自己最喜爱的弹弓也是其送与的礼物,诸如此类的百般溺宠不胜枚举,想到此处,眼泪潸然而下。
猛然拨开拥挤的人群,向着外面跑去……
夕阳西下,余晖漫洒,略有些昏暗的屋子,习洛跪倒在地,不言片语,老道却是知晓习洛何意,放下酒葫芦,看着习洛,摆手叹声道:“凡俗有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当是如此,吾本修炼逆天而行之人,以求正果,明日之事尚且未知,如何管得他人命运,休要提说。”
“俗语曰,上天本有好生之德,你求得的也不过上天,你本身就已悖其理,如何还修得正果?”习洛抬起稚嫩的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呃……我心中自有正果,求而,欲之,谓我证道!”老道一时语塞,思索片刻后道。
“呸呸呸,你若不修德行,也是空中楼阁,即使修炼千万年,仅是一句空谈,又有何用?”习洛心中惦念肖父的伤势,语气中带着责问的凌厉,站起身指着老道的鼻子愤慨道。
“你你胡言乱……”老道话未说完,习洛抢声道:“德由心,心所向,向而往,你有能力,且见死不救,谓之缺……缺德,对,就是缺德!”习洛信口胡诌,却是忐忑不已。
老道听言脸生怒色,口中却是不住重复念叨“德行……缺德……缺德……德行……”
习洛暗自揣测老道的举动,心中异常焦急。
“哈哈……吾虽尘世外,奈何未了情,罢了罢了,道爷我好事做到底,谓之圆满吗!”老道忽地大笑道,手中凭空多出一枝红白各半的花朵,飘然于习洛手掌之上,根本不去理会习洛的惊诧,继续说道:“白色花瓣捣烂用于外敷,止血生肌;红色花瓣,内服滋养五脏六腑,快去,迟了可莫要责怪道爷!还有就是莫要提起道爷,至于如何说辞,随你小子。”
习洛没想到事情如此的顺利,一脸的惊喜之色,点头如捣蒜般,连声道:“小子多谢,小子多谢,祝愿您老早日求得正果,长命百岁,呃……不是,是寿与龟齐,不是不是,是寿与天齐……”
“滚滚滚,别再招惹道爷!”
“诶诶……”习洛捧着两色花朵,小心翼翼地向着门外跑去。
老道手捋胡须,颔首面露满意的微笑,自言自语道:“此子虽然顽劣,却是性情中人,修行一途荆棘坎坷,敌人狡诈我自奸猾,友若良善真诚以待,当是如此……都说大道无情,但俗世七情,何人能弃?吾虽尘世外,奈何未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