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回头,就看到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手里拿着手机,一旁的路人还伸手指着金慕渊说,“就是他。”
我想,这是我度过的最糟糕的一天了。
我讨厌巴黎。
讨厌这里。
我单纯地以为,警察过来是因为金慕渊打人事件。
不曾想。
是因为我。
因为我的那只手机。
听到警察声音的那一刻,我脸色微微一变,紧张地拉着金慕渊的手。
金慕渊冷着脸看我一眼,却没有松开我。
警察开始问话。
因为我听不懂法语,我只能在旁边不出声地听他俩说话。
本来我很担心金慕渊是不是要被警察带走,但他们时不时把目光落在我身上,让我不由得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
过了一会,警察走了。
我刚舒了一口气,就听到金慕渊转过身对我说,“苏燃,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
我抽开牵住他的那只手,有些疲惫地说,“金慕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扯到肖全,我不明白。
“你自己清楚我在说什么!”他烧着火的眸子瞪着我,“还有,不要再提秦安雅!没她的事!”
听到最后那句,瞬间触碰我体内的隐性地雷。
“所以呢,那就应该关肖全的事吗!”我气急败坏地吼回去,身体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抖。
“苏燃!”他咬牙喊我,眉骨凸到眉毛都狠狠拧成一团,显然已经愤怒到爆发边缘。
“我听得到!”我昂首挺胸地不怕死仰视着他的脸。
他眉目散着戾气,表情阴骛,下一句话,闷雷一般炸响在我耳蜗深处。
他说,“没他的事吗?!他没在你床上躺过吗?!”
“金慕渊!你!”我心口一疼,抡起胳膊就要扇到他脸上,却被他抬手遏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他寒着一双眸子看我,眸光无波,像看陌生人一样,又冷又淡。
我突然红了眼眶,声音无力发着颤音,“金慕渊,你,你当着未出世的孩子的面,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往往,我们都相处得非常融洽的时候,就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情况,然后,我们就会发生争吵。
这样的争吵,只会伤我。
也,只能,伤到我。
伤我的心。
我努力抬手擦掉眼泪,眼前却浮现着这些天和他在一起相处的每一个笑意满满的场面。
那样温馨的场面。
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眼泪,决堤。
我哭得很狼狈。
他看我流泪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我,擦掉我的眼泪,跟我说,苏燃,别哭。
而是冷冷地站在那,看着我说,“苏燃,我看到肖全了。”
他一直在说肖全,可我根本没见过肖全。
我压住哭音说,“金慕渊,我没见过肖全。”
他掐着我的肩膀,很痛的力道,即便他听到我的痛呼声他依旧没有松手。
他的眸子里装满了怒火,他说,“我看到你拉着他跑了!”
我的大脑突然就当机了。
我拉着的人是个老外,我再清楚不过。
为什么金慕渊以为是肖全。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而金慕渊以为被他说中了,嘴角噙着抹冷笑。
之前那个警察在这个时刻,再次走了过来。
一辆警车停在路边。
我以为金慕渊会跟他沟通,可他没有,他极度配合地上了警车。
我看他上去也立马跟了上去。
我们坐在后车座。
前面的两个警察用法语不停交流着,然后车子开了出去。
金慕渊盯着窗外,又拿出手机给徐来打了电话。
我攥着他的袖子问,“金慕渊,你为什么打人,这边警察要拘留吗?”
金慕渊没有理我。
我突然就觉得很委屈。
他什么都不跟我说,却总喜欢质问我。
质问我根本就不明白的问题。
我擦掉眼泪,咬着唇,等到平复掉情绪才看着他说,“金慕渊,把你手机给我,我要打个电话。”
他冷眼看着我,“打给他?”
我掐着掌心努力维持面上的笑容说,“金慕渊,我真没见过他,我拉着的那个人是老外,而且,我错以为他是你。”
金慕渊神情变幻莫测,漆黑如墨的眸子复杂难言。
过了许久,才说,“苏燃,别骗我。”
我想说,我能有什么理由骗你。
明明,我就那么爱你。
我知道,他说那句话的意思就代表他此刻是信我的。
也,只有,此刻。
这一时,而已。
而他,怒极时说的那些话,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在胸口。
压得我差点喘不开气。
到了警察局,通过翻译才知道。
我的手机陷入一场刑事案件。
而巧合的是,金慕渊早先报了警,登记了手机卡的信息,于是,案件发生那一刻,警察从死者身上拿到的手机一经核验,立马追踪到金慕渊这个手机。
我不知道死者是不是那个小偷,但我现在不想去看尸体辨认。
只听翻译的说,“你们暂时不能离开法国,必须要等法庭宣布结案…”
我心慌地抓着金慕渊的手,他一直锁着眉头。
直到回到家,他都没跟我说一句话。
我们再次陷入了冷战。
我旁敲侧击问过徐来,可他自从上次对我那种态度之后,现在再也不会把秘密和我共享。
我只好自己出去买了个新手机,新卡。
第一时间给我弟发了信息。
让他委婉地告诉我妈,我和金慕渊由于特殊事情可能要在国外多呆几个月。
我弟问我,严不严重。
我说,不严重。
最严重地不过是,金慕渊对我的态度,降到了冰点。
随后,犹豫着,拨通了肖全的电话。
心里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电话接通那一瞬间,我听到自己极度不自然地声音问,“喂,肖全,你现在在哪呢?”
他的声音暖洋洋地,“在看书,你说在哪?”
他一般都喜欢下午窝在书店看书,这个习惯我知道。
我就笑了笑,“好吧,在看哪本书?”
他说,“十万个冷笑话。”
我就配合地笑出声,“好冷。”
挂了电话后,我就放心的回去了。
金慕渊依旧不理我。
可明明被伤到的是我。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这样耿耿于怀。
就好像,整件事当中,他才是受害者一样。
晚上,我洗完澡之后,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等他洗完澡出来躺到床上,我就立马站到床前,利用高度优势,俯视着他说,“金慕渊,你还是不信我对不对?”
他头发还湿漉漉地,衬得那张脸愈发削肃冷峻。
他抬头看了眼我,然后指着吹风机说,“吹头发。”
我就特别狗腿地帮他吹起头发。
他对外一向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脑袋,我觉得对他而言,我一定是那个特殊的存在。
可我忘了,他是金慕渊,喜怒无常的金慕渊。
我说,“金慕渊,你这么在意肖全,是因为吃醋吗?”
他忽然就拿开我放在他脑袋上的手,声音冷冷地,“苏燃,我喜欢所有事情的控制权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主动权在别人手里,我在一旁傻傻看着。”
我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又问,“那你到底信不信我?”
他没说话。
我心突然就凉了。
后来的后来,直到某件事情的发生,之后,我才明白金慕渊一系列反常的背后,隐藏的是什么。
而此时此刻的我。
只是侧身躺在床的一边。
想着他那天说的每一句话。
眼泪流了满脸。
后半夜的时候,感觉身上热的厉害,起来看才发现,后腰全贴在一具热烫的身体上。
他的手还搭在我的肚子上,掌心摸在我的肚皮上。
是保护的姿势。
明明睡觉之前,我们还各占一角,像冷战的夫妻一样。
现在就搂得这么紧。
我突然就哭了出来。
他立马就醒了。
开了灯问我,“做噩梦了?”
我就不管不顾地哭着,哭得抽抽噎噎地。
他就抱着我开始哄我。
他说过的话,我通通都不记得,只记得他在耳边不停地说,不停地说。
声音低沉温柔。
这一段其实在我印象里,一直以为是做梦。
后来才知道,不是,是真的发生过。
到了白天,他仍然不理我。
我们冷战破冰是在七月三号那天。
整整半个月,我们的关系不瘟不火。
我的讨好只会换来他的冷脸相对。
萧启睿说的没错,我是什么人,一个不会服软的女人,一个不会利用自身优势的女人,我身上的刺太多。
扎了别人,还会伤到自己。
所以,为了不和他吵架,我只能每天都装作很忙的样子。
看电视,画设计图纸,出去,一个人瞎逛一圈再回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改变现状,但,至少,不让现状变成之前吵架那个状态。
最好的就是维持现状了吧。
多么,悲哀。
又,多么卑微。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夜里睡着时,从背后搂住他的腰,呼吸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终于关心我的那天,也就是我们关系破冰的那天。
我记得那天巴黎灰蒙蒙的天空。
也记得那天灰蒙的雨布。
还记得,那片被烧红的天空。
绚烂,如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