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桑葚酒的事儿,子烨这一整天居然都有些心不在焉,其实按理说也不关自己什么事,但总是希望自己记得的味道是对的,总是希望机缘巧合而且费了好大力气拿到的桂花就是那缺了的一味……
“五洲是因由上古之初五行之力偶然相融合而生,就好像浅浅的一个盘,一瞬而生,却承载着等量的五行之力,这就是为何命盘如此重要,却如此难以平衡……”子烨语调平平的念着书,被连双双打着哈欠打断:“子烨,怎么一到桐定阁啊命盘之类的事情,你就讲得如此无聊。”
“嗨,”子烨挠挠头,“这不因为五洲之内我没到过的除了极南天就是桐定阁了嘛。实在是没啥见闻。”
“也是,”连双双也同意,“桐定阁估计也有不少的往事,只是连家向来都是武力征战为主,对那些乱七八糟的逸闻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现如今只有水行之力无论如何都放不进命盘里,只能由历代阁主随元神带着。”
子烨对桐定阁所在的青峻境内还算了解,但的确没听过太多桐定阁的事情,便来了兴致:“哎,双双,那这么多年命盘都是如何平稳的?”
连双双想了想,也不是很确定:“桐定阁要求所有弟子都主修水类的灵力,无涯主水,孟长海长尊也是五洲之内修为数一数二之人,常年驻守桐定阁。据说若万分危急之时,以他一己之力也可暂保命盘不被倾覆。但是……”
“但是什么?”子烨追问,看到连双双也有些犹豫。
“哎,这么说吧,”连双双面色苦恼,“自八年前老阁主沈云致过世,沈渔接任新阁主之后,水行之力一直在五洲不肯太平,祸事四起。”
“这我记得。”子烨言罢沉默了。
她记得八年前的五洲,战火遍地,旱灾洪涝,瘟疫四起,也许她就是在那时走失,又被爹好不容易找到了吧。家也没了,便开始云游五洲。
“所以这些年来五洲的长尊也是伤透了脑筋,还有一说是有心之人想要独占强大的力量,便故意从中作梗阻碍水行之力回归命盘。”连双双见子烨面色沉沉,赶紧转移话题:“算了,咱们还是先专心修炼吧,等到有那个能力了,再去操那份心。”
离开连家之前,连双双忽然把子烨按在椅子上,将她的袖子拉上去,果然左臂内侧一大片淤青,有些发紫,右手几个指尖也都是些流着血的口子。
“子烨,你太着急了,今日你连弓都拉不稳,射出的箭绵软无力。”连双双整理好子烨的衣袖走到一边,“修炼不是说你射了多少只箭,而是如何把修为附着于箭身。”
子烨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没有说话。这么多年来,关于桐定阁,爹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只是一味地叫她不要贸然靠近,不要轻信正为正,邪为邪。他到底在逃避什么……
见子烨心绪不宁,连双双隐隐有些担心,便叫她赶快回家休息,莫要再强行修炼:“我与你定的期限,又不是一个月。你内心迷茫,是没办法修炼的。”
“子烨!”子烨走出连家,刚好看到央籍在路边等她,她突然想到今日还有桑葚酒的事,便急急问他:“央籍,你哪位朋友怎么说?”
央籍眼里有些欣慰,面上却还是无奈:“言鹤大哥尝过酒了,他开坛的时候,闻到酒香眼前一亮,我就以为应是成功了!谁知他尝了酒,半晌才讲话,说这酒就是他喝过的那种桑葚酒!却还不是记忆中的,但他好像真的想起了什么!于是便带走了一整坛子酒,说很快会来找我。噢!还说到时候一定要见见你和俞叔,当面道谢!”
子烨惊讶道:“我爹下午不在?”央籍点点头:“是啊,自从你接了连家的差事,俞叔也变得忙起来了,他有时会出门四处拜访酿酒的人家,也帮了阿婆不少呢!”
央籍仔细看看子烨,才看到她清瘦了不少,配上炎吾男子的皮袍和宽大的帽兜斗篷,感觉整个人都要消失在衣服里了,为了方便行走,她一直穿着男装。央籍面色担忧:“子烨,咱们赶快回去吧。早知连家这份差事这么辛苦,当时就不叫你来了,还不如抄抄书册来的轻松……”
子烨惊讶,原来自己的样子被双双和央籍都担心了……她赶紧笑笑说:“不算辛苦啊,我和连双双也很投缘。只是刚来炎吾,水土不服罢了。央籍你别担心我,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回去。”
子烨埋头赶路,今天也还是要来思吾潭修炼。即使回家去,也实在是不知道要和爹说什么。不如先自己静静。
扑面而来的是带着融融暖意的空气,一汪潭水平静如常,却通体散发出暖黄色的光,缓缓涌动。子烨甚是惊奇,潭水这一阵子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泡起来着实是折磨,往日子烨不得不动用灵力去温暖周身,基本上没那个闲心思去看灵力的流动。不知这潭水今日是怎么了……
子烨将外袍和帽兜放在一旁的石头上,穿着薄薄的白色中衣小心地走进潭中,潭水格外的温暖,子烨找到一处便把自己蜷成一团,闭上眼睛。涌动的潭水似乎带着治愈人心的力量,子烨逐渐平静了下来,想着到底如何和俞老三讲,他才愿意将往事和盘托出……到底如何,自己才能光明正大的修炼……
远处的林间,黑暗之处有双眼睛一直盯着子烨的一举一动,有只小野兔窸窸窣窣经过他脚边,男子指尖轻轻一拨,野兔便四脚僵直,再也没动弹过。他有些不耐烦,他用大量灵力混入这一池子水,可不是给这小丫头泡温泉用的。
沈言鹤拎着酒坛子,正想找个地方坐下饮饮酒,看看日落,看能不能回忆起什么。来到平日最常来的思吾潭,竟见到潭水泛着温和的柔光,仔细一瞧竟有个女子在其中,能把这潭水变作如此,想必也是修行高深之人。沈言鹤这才刚看到她,女子便忽然站起身来走动,他可不想被当做宵小之人,便打算速速离开。
彼时子烨感到周身暖融融的,正挪动到一处潭水较深的区域,盘坐潜入水下,睁开眼,将灵力聚集在元神处,屏气,灵力运转至周身。此时暗中观察许久的男子微微一笑,蓄势待发,心想着马上就要得手了。修为浅薄之人若在潭中动用灵力,三五个呼吸间便会全身麻痹不省人事;修为深厚的更是危险,损伤元神也不在话下。
子烨感觉到水中的暖意辗转于全身,归于元神又流转而出,霎时一阵心悸,像是被鬼手掐住了喉咙,转而一阵噬心之痛席卷而来,“呃……”子烨竟一个咬牙没忍住,痛的闷哼出声,饮了好大一口潭水。子烨脑中再无法做何思考,没顶之痛已由心蔓延至指尖,全身发麻无法动弹,来势极快,却毫无去意。
“好一副美人落难的光景啊。”黑衣男子此刻就抱手落在潭边的一颗大石上,一道极细的锁链凭空窜入水中,紧紧箍住子烨本就动弹不得的身体,猛地向上使力,子烨被腾地一下从潭底拉出,半吊在空中。
“你……”痛得快说不出话,提了口气强行压下痛意,子烨脑子仅剩一丝清明,“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自然是采花贼啊,”黑衣男子好整以暇的蹲在大石上看着子烨,“不过我对你没什么兴趣,要的是你身上的东西。”言罢注入更多灵力在锁链上,子烨快用尽所有灵力去对抗,然而越是用力对抗,锁链带来的反噬就越强,锥心之痛就愈烈。
还未走远的沈言鹤听到思吾潭方向隐隐传来些声响,定神后感知到灵力的巨大波动,神色一凛,便匆匆回头往潭边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