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凌霄霄告诉了王美人那枚铜钱的由来,王美人在自己院子中,闭门不出了好几日。
她第一时间传信给谢东炳,她想问清楚,当日谢东炳救她,是只拿她当棋子,还是真的有些许真心。
哪怕在无尽的利用里有那么一点希望,她也愿意。
她现在的所有希冀,都是为了那一句“事成之后我来接你”,一蔬一饭,一举一动,都为了这个希望而生。
王美人几乎以为,漫长的黑夜前头,就是无尽的光明了。
可凌霄霄的话将她的希望捏碎了。
信传出了好几日,再也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她似乎懂了。
可她又不愿意懂。
王美人执拗地坐在窗旁,累了就好歹眠一眠,她期盼着信鸽能扑棱棱飞进来,落在她面前。
“烤鸽子最好吃了!”匕见吃得不亦乐乎,像个孩子一般快活。
景念担忧地看着凌霄霄:“若是被王美人知道,娘娘让匕见截了她的信鸽,恐怕她会怀恨在心。”
凌霄霄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匕见:“苦海无涯,她早明白就能早回身。谢东炳这等利用旁人真心的渣滓,不配有人为他卖命。”
王美人永远等不到信鸽了。
想起凌霄霄,她的情绪十分复杂起来。
她怨,怨凌霄霄把她从梦里惊醒,不让她再有任何幻想。
她感激,感激凌霄霄直言不讳,将她从摸棱两可惴惴不安中拉出来,从此再不为虚无缥缈的事活着。
她还有一丝恨,恨凌霄霄蛮横,将她精心织了许久的幻象一把撕碎。
每当恨意起时,她想奔去竹香院大声质问凌霄霄。
青菊见她如此,心疼不已,拉住她劝着:“恕奴婢直言,这事怨不得凌妃。有些话奴婢从前不敢说,可如今也不得不说了,美人仔细想想,若谢二公子当真为了美人好,刺杀王爷不成时就该将美人接走,怎会又下杀令除凌妃?若美人在府里暴露,岂非死无葬身之地?那天谢二公子救了美人,断不是什么英雄救美。他算准了美人会投桃报李,忠心于他,才作出种种姿态让美人深陷其中!”
王美人呆呆坐下。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
只是她心里不愿意承认罢了。
王美人渐渐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漫无目的往府里逛去,不知不觉走到了竹香院。
她是个聪明人。
可聪明人若犯了糊涂,就得找个更聪明的人为她指点迷津。
凌霄霄的神色一如既往地清冷孤傲,笑容都是淡淡的:“这世间,你越求真心,就越不得真心。”
王美人喃喃:“原来凌妃娘娘这样爽利的人,也是没有真心的。”
凌霄霄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真心是要日久方显的,眼下我虽然不能真心待你,可也会对你说真话。”
王美人转头盯着凌霄霄,眼神里有一点希冀:“那凌妃说谢公子是不是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真情。”
凌霄霄毫不犹豫:“没有,就是纯纯的利用。且我猜测,是从救你开始就存有这般狼心的。他这个人,惯会的就是用男女情分获取忠心。他对你是如此,对我亦然。”
王美人笑了两声之后,无声地哭了起来。
凌霄霄只由着她哭,没有过多言语。
王美人哭了快一个时辰,凌霄霄就陪了一个时辰。
暗中偷听的佳红终于忍不住,贼眉鼠眼地走了进来。
云琴一瞪眼睛:“你怎么擅自闯进来了?没有半分规矩!”
凌霄霄抬头烦腻地看了她一眼。
这些天,佳红以为自己做事十分小心,可她贼头贼脑的样子,都被莫心尽收眼底。
她从凌霄霄进宫祭祖之前,就频频开始往王妃屋里跑。
佳红赔着笑脸:“奴婢看王美人哭得伤心,想来劝一劝。”
云琴满脸嘲弄:“你倒像个管家婆,谁有事都要来管。”
凌霄霄似笑非笑看着佳红,抬手让云琴不要出声:“你有什么良言相劝,赶快对王美人说说。本妃是劝不住了。”
佳红喜出望外,赶紧点头:“是是是。奴婢这就劝一劝王美人。”
说着佳红看向王美人:“不知王美人为何而哭?”
王美人看着她,脸上看不出情绪:“希望破灭,来日混沌。”
佳红不住地给王美人使眼色:“只要有事可为,就不算希望破灭。”
王美人止住了眼泪,冷眼看着佳红:“你这是在提醒我,无论如何都要办完谢公子交代的事?”
佳红面色一惊:“没有没有,奴婢不知什么事。”
凌霄霄托腮看着她:“墙根听了半天,还不知道什么事?佳红,你近来似乎有些急功近利,马脚漏了一只又一只,本妃都看不过来了。”
佳红强装着镇定:“奴婢听不懂凌妃娘娘的话。”
凌霄霄看着王美人:“你看看,连监工的都安排进来了,你还有什么可侥幸的?”
王美人眉毛竖起看着佳红,眼睛红红的:“今日我暴露在人前,你不担心我的安危,倒来催着我办事。他派你来,就是监视我的?”
佳红眼珠转了三圈:“奴婢实在听不懂娘娘们的话,奴婢本是好意,没想到让娘娘们误会了。既然奴婢碍眼,那奴婢就告退了。”
说着佳红就往后退着,打算撒腿就跑。
“站住。”凌霄霄懒洋洋地叫住了佳红鬼鬼祟祟的脚步。
佳红无奈停了下来:“娘娘,奴婢衣服还没洗完。若是没什么事,奴婢就退下了。”
凌霄霄对云琴使了个眼色,云琴点头,几步上前就给了佳红一个耳光。
“娘娘让你站住!你是聋了吗!”
佳红捂着脸惊怒地看着云琴:“我好歹也是娘娘的陪嫁!你怎么能说打就打!”
凌霄霄嗤笑看着她:“本妃的陪嫁?从前对本妃吆五喝六,吃了教训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了,可本妃看你本性难移,这手伸得还是那么长。你合该是本妃的祖宗。”
佳红做作地蒙上一抹委屈的样子:“奴婢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娘娘好,娘娘为何如此恨奴婢?”
“倒是本妃苛待你了?”
佳红摸棱两可道:“奴婢只是觉得娘娘,自打入了王府,脾气不如从前温婉了。奴婢看着娘娘长大,娘娘竟一点旧情也不顾。”
凌霄霄笑着看了王美人一眼:“我若顾念旧情,王美人今日也不必在这一哭了。”
王美人并不惧怕,只是惊讶地看着凌霄霄:“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