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有点好奇,我在路边捡到的这个看上去和普通失业上班族没什么两样的男人身上,我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一种枉然又无畏的气息。
怎么说好呢,就是像处在上个世纪中叶和二十一世纪初期之间的中间地带,既有种上个世纪落魄的凄苦,又有这个世纪颓废的骨气,那种稍微矛盾又出乎意料的融洽感。
硬要说的话,应该就是一台服役了十年以上、饱经风霜的AE86.
莫名其妙的人,这是我给他下的定义。
心里思考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不一会儿,本来只是山间的土路竟然逐渐变成了刻有花纹的石板,而且居然还沿路立着成百上千的鸟居,这些鸟居的檐两边都挂着一个红彤彤的灯笼。
红色的鸟居和发出红光的灯笼组成了一幅奇怪的图画,就这样顺着山道一路向上,直到山顶,把整个神道照耀出一种诡异森严的神秘氛围。
“这里有千本鸟居?”
男人的口吻既像吃惊又像在感叹,但实际上应该只是普通的询问。
“这种东西应该是所有的稻荷神社都有的吧,难道千本鸟居不是稻荷神社里面的基本配备吗?我可是一直都以为不管是哪里的稻荷神社,都要修建鸟居直达山顶,或者说,没有千本鸟居的稻荷神社才不是稻荷神社吧。”
“怎么可能,”
男人摇摇头:
“拥有大规模鸟居的神社即便是在全国范围内都不多,更不用说像这样程度的千本鸟居,简直就像是故意炫耀一样的修建那么多,而且居然还是在这种籍籍无名的城市,是因为有什么必要的原因吗?还是仅仅只是这里的神社主人出乎意料的有钱?”
“是嘛。”
我的语气不以为然,根本没有在意男人说的话。
说起来,我好像除了这个神社之外从来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的稻荷神社。原来不是所有的稻荷神社都有这么多鸟居的呀。
我由衷的感到高兴,因为今天又有新的知识学到了。
不过说到有钱人,这个连神主都没有的半吊子神社怎么看也不像有钱的那类,平时又不见有人来参拜。
也许是想参拜也不得门径?
“所以我找不到这里的吗?竟然是因为这样!”
男人在后面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东西。
踏上神道,经过鸟居,走在前边的我心跳渐渐变快,身体也逐渐兴奋起来,因为是期待了好久的事,今天终于可以再次实现了。
我心痒难耐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终于,山顶到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神社的本殿,或者说,整个神社除了本殿以外就没有其他任何的建筑了。
和之前吓人的千本鸟居比起来,简陋已经是到寒酸的程度。
毕竟有那种夸张的千本鸟居在前,这座在石灯笼微黄的灯光照耀下,和普通不景气神社中没什么分别的稻荷神社,就会有种感情上的落差,就好比是一盘色香俱全的精美菜肴,吃了才发现其实就是普通的咖喱味盖浇饭。
我倒是习以为常,经常会到这里来的我,还不至于心生被骗的感概。
“巫女小姐,你…在吗?”
似乎是被神社严肃的气氛所感染,有或者是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我的声音并不怎么自在。
“在的。”
清冷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然后御室的门被缓缓打开,身穿红白巫女神装的巫女小姐跪坐在前。
应该怎么形容安静坐在那儿的巫女的呢?大概什么也讲不出来吧,如果非得找一个能衬得上巫女的比喻的话,应该就只能是月亮的吧。
提起月亮能让人想起什么,大概看这位巫女就能感同身受。
“小夫,你来啦。”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却平铺直叙的讲了出来。
我有点按捺不住的搓搓手,不好意思道:
“那个啊,算算时间差不多是今天了,又要麻烦巫女小姐您啦。”
巫女小姐戴着狐狸面具,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看不到脸上是什么表情。
虽然我一直好奇她走路的时候难道不会很困扰嘛。
沉默片刻,
“无妨。”
就像是月亮的垂下的月光,她这样说道:
“不过,要是再过些时候你还没有来的话,余就要亲自去找你了。”
这个应该是以月亮为名字的必杀技了吧。
“千万别!”
我额头上渗出冷汗:“哪里敢麻烦您的大驾!主要是因为学校的事情耽搁了,所以才…”
“没问题的,只要你按时到了就好。”
“是是。”
我赶忙应道。
让巫女小姐亲自去找我?!那绝不是我能轻易能承受的灾难!
“所以,这个人是谁?”
带着狐狸面具的巫女转动头,面向站在我旁边的男人,因为看不见眼睛,我猜测她应该正在打量那个男人。
“都神狩大人,在下是全省督巡谏山青河。”
明明是在询问我,那个叫谏山的男人已经却自作主张的回应巫女,报上了自己的名讳。
“原来是中央的督巡大人。”
巫女微微颔首。
“那么,督巡大人这么晚了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呢?”
巫女虽然是毫无起伏的普通语调,也许是有什么含义在里边,但像我这种不懂人情世故的家伙完全办法听出来。
“失礼了。”
这个自从来到神社前就一直恭敬低着头的男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封奇怪封皮的信,恭恭敬敬的上前递给巫女,然后又缓步退回原地。
如同是给国王献上宝物的小贩。
“这是御国柱大人托我转交给您的信件。”
名叫谏山的男人这样说道,却又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
不用说我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有秘密的事情和巫女商量,有我在一边不便讲话。
“喂喂。”
我抓着头:
“好歹也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呀。”
你卸磨杀驴真的有一套哎——这就是我想表达的含义。
“真的十分感谢您能给区区在下带路。”
名叫谏山的男人似乎很真诚的给我鞠了一躬,就再也不肯和我多说一个字。
既然已经这样诚恳的给我道谢了,貌似我也没有理由找他的茬,虽然我很不高兴因为他的到来让我要做的事稍微推后了,但是谁叫他是我自己带来的麻烦,有苦自吞什么的,说的就是我。
“我知道了。”
巫女已经看完了信,对谏山青河点点头:
“督巡大人请稍等片刻,余先领小夫去沐浴更衣。”
谏山青河神色一动,就像巫女这句再普通的话语有什么奇怪的魔力一样,它打破了谏山青河一直无动于衷的脸,他有些震动:
“难道他是…”
“慎言。”
巫女冷冰冰两个字让谏山青河的发言打回肚子里。
“是!”
谏山青河赶忙低头称是,再也不置一词。
而巫女便从跪坐的姿势站起来,示意我跟她走。
这当然是我求之不得的。
脱掉鞋子,我便跟着巫女来到浴室。
“水已经放好了,羽衣就在门边。”
仪态雍容的巫女说完,留下我一个人施施然走了。
巫女小姐的行为并未引起我的不满,或者说我根本没有任何的权利去质疑巫女小姐的行动,因为接下来的事情。
进入浴室我开始沐浴。
该怎么说呢,我此时的心情该用什么来形容才好呢?
兴奋?高兴?期待?
我不知道,大概兼而有之。
反正就我的粗劣的国语水平,完全找不到能准确描述出我情感状况的语言。大概就是被吹得膨胀到即将爆炸的气球——因为即使我泡在浴池里,也要强自忍耐心中喷薄欲出的强烈感情。
而此时在本殿门前,巫女再次跪坐下来。
“物摄气呢?”
巫女对低头躬立的谏山青山说道:
“拿出来吧。”
“是”
谏山青山一边点头一边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这个瓶子里面明明什么东西也没有,却依然徐徐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