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游拾级而下,第一眼就看到阿土伯正被一位陌生青年搀扶着,身子佝偻地坐在大堂中的木椅之上。
眼见老人家的衣衫灰尘仆仆,面上泛着几块青紫,风云游当即运转观形之眼,视线透过衣衫,看到了他身上各处的青肿挫伤。
“阿伯,谁干的?”
风云游含怒问道,话语间暗含风雷。
“哎,阿游,我这是被血煞帮的那群人埋伏,打了一顿。”阿土伯叹了口气,似是说话时牵动了痛处,不由得咧了咧嘴。
“还好,蒙这位小哥仗义出手,帮忙把那些人拦住,我也只是受了点轻伤;这次换得的金钱,也都还在。”
说着,老人拍了拍一直揣在怀里的碎银包裹,显得很是宽慰。
这倒不是阿肆那帮泼皮不起贪念,而是血煞帮帮主陈平之治帮极严。在收例子钱、经营赌场当铺之外,陈平之严禁帮众在这赤沙城内做偷抢银钱、骚扰妇女之类的绝户勾当;若是今日阿肆犯下了光天化日抢人钱财的事由,说不得当夜就得被打断条腿逐出帮外。
血煞帮虽然有的是敢做刀尖上买卖的匪徒,但若是把山民们的卖命钱夺了,说不得过个半月就得被风家村几十号男丁带着弓刀过来堵门,拼不拼得过先不说,若是惊动了“狂沙”古奇、“鸣鹤剑”张鹤卿,或者掌武司武监李观鱼,那可真是灭帮的惨祸。
风云游闻言,强行压下怒气,这才来得及端详边上救下了阿土伯的青年。
这青年看上去二十出头体型消瘦,身高比风云游稍矮些,面上鼻梁高挺、眉黑如墨,也是一表人才——只可惜他眼中毫无自信,全无年轻人该有的飞扬意气。
“这位兄台,多谢相助,今日若不是你,我阿伯还不知要被伤至哪般境地。”风云游真诚感谢道,说着还肃容作了一个长揖。
青年自走进这装饰豪华的风雨楼,就是一副拘束模样,现在受了风云游一礼,更是不知所措;每当少年望向他,都不自觉地转开视线,不敢与人对视。
风云游见状,再看到此人身上衣衫的补丁,心中猜测他定然是城中穷苦人家的子弟,心中更感慨其见义勇为的不易,马上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要塞到他的手里。
少年的慷慨让跟随下楼的小翠和边上的掌柜(掌柜类似店长,不是风雨楼东家)心中惊讶。任职于此,富家公子的极致奢华他们见得多了,但能为了“一点小忙”就掏出了百两银作为报酬的主,还真是不多见。
这位公子倒是有些重义轻利的侠士作风,掌柜的想到。
不过,青年虽然穿着寒酸,却死活不肯受风云游的谢银;到了最后,风云游也只是问到了他姓莫名询,其他一概不知。
莫询走后,风云游将阿土伯带回房内安置,又让小翠帮忙唤来了郎中。好在老人自我保护到位,受的也都是些硬伤,问题倒是不大。
只是这晚饭之时,阿土伯的教诲就没停过。
“阿游,阿伯有一句劝,你可要听进去。我知道你年纪轻火气大,但是老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阿伯我挨了这顿打,这事到了这就算是完了,你可别再去招惹人家。”
阿土伯拉着风云游的手,一脸严肃。
“那血煞帮帮众数百,都是狠辣之辈,你能打一个打五个,还能打一百个,还能天天打吗?当务之急,就是进了狂沙门,其他的你就听你阿伯的,都别往心里去。”
最后,在风云游的再三保证之下,阿土伯才愿意回房睡觉。
是夜,少年努力地观想风平浪静与海阔天空,尝试从各个角度辨析自己应该忍气吞声的理由,最后却是难得失眠了。最后,直到风云游反复观想意行之力以一念代万念的法门,运转神足之力数个周天,才终于得以平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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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待用过早饭,风云游将阿土伯陪至了城门口,目送他消失在视野之后,却未回往风雨楼。
风平浪静,海阔天空?
风云游心中又退又忍了一夜,最后还是越想越气,越想越亏,今早差点连移山之力的晨功都练不下去。
为了在阿土伯面前装个阳光明媚岁月静好的样子,他几乎用出了洪荒之力。
“市集,当铺,妓院,赌坊……”
趁着老人家不注意,风云游今早就把血煞帮帮众的几个出没之地从风雨楼掌柜那问了过来。
掌柜还以为自家客人是不想去有泼皮混迹的地方,自然知无不言,浑然没看出风云游眸子里那猛兽捕猎的犀利。
城北,赤沙城集市。
每日清晨乃是赤沙城集市最为热闹的时候,各种肉饼小吃的香气弥散,勾引着过客的馋虫。
风云游迎着人流迈入其中,刚开始搜寻着仇家的身形,就锁定了四个汉子——也怪血煞帮那百无禁忌嚣张不羁的气质在众多平民之中恍如夜中星火,太过夺目。
毫无犹豫,风云游大步流星地朝几人径直迫去,左眼透视神通一开即关,就通过几人胸口的血手纹身二次确定了身份。
四个混混刚刚在隔壁小吃摊吃了顿霸王餐,此刻正倚着街边打量着来往行人,享受着他们的畏惧,风云游那目的性极强的行为马上就被几人发现。
“小子,你t看什么看?”
四人中一个身高一米六的矮子一脸狠厉地喝到。
风云游闻言面无表情,快步不停地行至此人面前,伸手将他的面门一把按住,大臂发劲一摔,就把这矮子糊在了地上。
青砖脑门一碰,只听咚的一声,这厮当下不省人事。
“你要干嘛?!我们可是血煞帮的人……”
眼见平时砍人最凶的同伙屁都没一个就生死不知了,甚下三个血煞帮众一下子有些懵——他们这些好勇斗狠的泼皮平日结仇太多,一下子都还不知道是哪一路的恩怨寻了上来。
“是血煞帮的就好。”
就这一句话的当口,风云游再进一步,右手闪电般前扣,将第二人的头顶锁在掌心,下一刻,肩臂力发沛然,把这人硬生生地压得双膝跪地。
咔嚓声中,也不知碎了的是骨头还是砖头。
风云游伸手轻推,把惨号的第二人拨到一边,再大步一跨,就站在了第三人身前。这人慌忙之中还未自腰间掏出刀子,已被风云游左手大耳刮子抽得吐血横飞。
同伴的惨叫声中,仅存的血煞帮帮众对上了风云游森然酷厉的眼神,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
“记住了,揍你之人叫风云游。”
少年眼见这人两股战战,裆中黄水滴溅,登时被恶心得下不去手。心中不想打出人命的风云游思及剩下三人也需要及时的救治,便放了他一马。
话一说完,风云游就转身离去,只留下满市集里看热闹的百姓,对着几位凄惨的血煞帮帮众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