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漠辰整个人一震,眼底迅速浮出怒意:“在你府上养伤的那些日子,苏管家待我甚是宽厚,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半个恩人,我怎么会杀他!”
苏映雪面上依旧没有丝毫情绪:“可是,我亲眼看见是你杀了他。”
夏漠辰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神色说不出的沉痛:“你竟然用这么个理由来诬陷我”,凄然一笑:“三年前,我尚在病中,你却不顾一切与周允宁离去,宁死也不留在我身边…….”,他想起醒来后看到的满目疮痍,和苏映雪死去的消息……
“你亲眼看到我宁死也不留在你身边?”
“你亲眼看见我宁死也要和周允宁在一起?”
夏漠辰被她锐利的目光刺得几乎站立不稳:“你这话什么意思?”他确实未曾亲眼看见,因为那时他还在昏迷之中,一切都是黎谷告诉他的…….
黎谷?
夏漠辰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不,不,师兄不可能会骗我,不可能!”
苏映雪淡漠地笑了笑,眼底是显而易见的讥讽。
夏漠辰突然上前几步,紧紧握住苏映雪的双肩:“雪儿,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苏映雪扭过头,看向不远处昏暗的烛火:“他带着人皮面具扮作你,将毒酒端给我,他在我眼前杀死了苏管家……”苏映雪仰了仰头,将目中的酸涩压下:“我那时只以为是你,这些年对你恨之入骨…….”
夏漠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微哽的声音中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雪儿,我怎么可能那么伤害你呢,我宁愿死,也不会那么伤害你啊…….”
好温暖的怀抱啊,苏映雪模模糊糊地想,她也紧紧地回抱住夏漠辰,这一刻,他们的心是这样近。
这时,门外响起狱卒的催促声。
苏映雪进来许久,探监的时间到了。
夏漠辰松开她,双手捧起她的脸,在上面落下一吻:“回去罢。雪儿,等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苏映雪点头:“好。我等你。”
锁链哗啦啦地一阵响动,黎谷猛地睁开眼睛,牢门开了,夏漠辰走了进来。
“殿下!”黎谷惊喜地唤了一声,忙从柴草堆中爬了起来,但却又在下一刻猛地皱起了眉头,捂住胸前的伤口。
“殿下,您怎么来了?”因为疼痛,黎谷额头上迅速地渗透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的双眼绽放着惊喜的光芒:“殿下,是不是陛下要放你离开了?”
夏漠辰没有回答,向身后的狱卒挥了挥手,狱卒弯了弯腰,转身走出了牢房,牢门被关上。
牢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黎谷捂着伤口,往前走了几步,灯火落在夏漠辰阴沉的如同寒冰一般的脸庞上,他不由得一怔,顷刻间觉出有什么不对来。
“殿下,您…….”黎谷心思飞快地转动,神色骤然变得焦急:“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夏漠辰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心中满是酸涩痛苦,眼前这个英挺的青年,是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师兄,十几年孤苦的学艺生涯,那种日积月累的情谊,早已经融入了骨血之中。无数次生死关头,都是他不顾自己安危挺身相救…….
眼底温热迅速蔓延,那温热仿佛浸到了骨头里,痛不可抑,夏漠辰闭了闭眼,那痛终于不受控制地爬了上来。
“殿下,你到底怎么了?”黎谷觉得有种极不好的预感,上前扣住夏漠辰的肩膀,紧张地问。
夏漠辰睁开眼睛,眼角泪水蜿蜒而下。
黎谷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他的肩膀,却又在下一刻更紧地扣住:“漠辰,告诉师兄,到底怎么了?”
夏漠辰凄然一笑,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泪光斑驳的俊颜上,透出某种令人揪心的挣扎和绝望,他拂开黎谷的双手,一步步后退,不住地摇头:“我好像不认识你了,师兄”,从小将他当作亲生兄弟爱护的师兄,怎么会忍心冒充他杀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你真的是我的师兄吗?”夏漠辰望着满面惊异的黎谷,伤心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做?”
黎谷心里猛地一咯噔,脸色陡然惨白,明白定然是苏映雪告诉了他实情,但好在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天,苏映雪没有被他杀死时,他就知道,这么一刻总会到来。
黎谷吸了口气,迅速镇定下来:“漠辰,我黎谷是你的师兄,待你的心,与从前别无二致!”
夏漠辰呵呵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良久,咬牙一字一句道:“与从前别无二致?”
他不住地摇头,脸上满是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
黎谷道:“漠辰,师兄不懂你在说什么?”也许,那个女人还没有告诉漠辰呢?黎谷心里侥幸地想着。
“苏映雪,你还记得罢?”夏漠辰痛苦地闭了闭眼:“苏管家,你还记得罢?苏北你还记得罢?还有,我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儿,你还记得罢?”
黎谷的身体摇摇欲坠,但他怎么能忍受视若亲弟的师弟用这样仇恨淡漠的目光看着自己:“漠辰,你听我说……”他还在试图解释:“漠辰,你不要听那个女人的一面之词…….”
夏漠辰扬起脸,望着他:“师兄,你口中的‘那个女人’是指谁?”
黎谷震住,心不住地往下沉,也许从夏漠辰来时就已经相信了那个女人,他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狡辩,从而更加厌恶自己。
“你说话啊!师兄,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黎谷的沉默简直无疑于直接承认,夏漠辰终于崩溃地喊了出来:“告诉我!为什么?!”
“漠辰,别这样”,黎谷伸出手,想要安慰地拍一拍他的肩,像小时候那般。可是他的手悬在他的肩上,望着他愤怒悲痛的神情,终于还是收了回来。
“漠辰,师兄对不起你”,黎谷转身走向柴草堆,身体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扭住,下一刻,他的喉咙被一双蕴满激愤的手死死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