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不知道夏帝招她何事,一路上颇是琢磨了一番。
等她到了夏帝的书房,发现夏漠辰竟然也在那里。后者看到她,眼睛一亮。
当着夏帝的面,她自然不能冰冷待之,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一番客套的寒暄后,夏帝道:“公主远道而来,这些日子可还住得习惯?”
来了这么久,今日才想到问,苏映雪自然不会单纯地以为这老皇帝突然发了善心,面上笑容得体,一丝不漏:“回陛下,珍馐一切都习惯。”
“如此,朕就放心了”,夏帝抚须颔首。
夏漠辰同样有些摸不透夏帝的用意,他得知夏漠宣去了驿管,正要去驿管,圣旨到了。一路上本还挂心着夏漠宣会不会为难他的雪儿,谁知她也被招了来。
“辰儿,上次你对父皇说,心仪公主,如今,心意可曾改变?”夏帝放下茶盏,目光移向夏漠辰,面上笑容温和,颇有几分慈爱。
夏漠辰一愣,下意识去看苏映雪。
苏映雪眼底滑过一丝冷意,面上却挂着恰到好处的羞红。
“父皇问你,你看珍馐公主作甚?”夏帝摇头失笑。
夏漠辰猜不透苏映雪的心思,也同样不解夏帝的用意,难道今日把他二人招来就是为了上次那个不了了之的婚事?夏漠辰敛了思绪,坚定道:“自然不变,望父皇成全。”
夏帝微微颔首,又看向苏映雪:“朕的辰儿这般直白地表述了心意,公主意下如何?”
苏映雪扬了扬唇,绽出一抹既羞且怯的笑:“珍馐来长熙时日尚短,对清王殿下了解也不甚多,此时说起这个珍馐也没有主意。”
夏帝面上深思一闪而逝,凝了目光打量了她几眼,重又露出微笑看向夏漠辰:“辰儿,你看,可不是父皇不答应。”
夏漠辰心已沉到谷底,神色却四平八稳,微带了愧色道:“此事是儿臣考虑不周,没有顾忌公主的感受,须知这情感二字,两情相悦方是绝妙,还请父皇给儿臣些时日。”
夏帝道:“父皇给你时日,公主不给你时日又有何用?”
莫非这老皇帝真想将自己指给夏漠辰?苏映雪顺着他的话羞涩一笑:“陛下说笑了。”
苏映雪刚出了书房,夏漠辰追上来。
“你方才到底什么意思?”夏漠辰拉住她的胳膊,脸色阴沉。
苏映雪慢条斯理地甩开他的手,仰脸嫣然一笑:“意思虽然隐晦,可也十分明白,那就是不想嫁给你。”
夏漠辰眸光一痛,摇了摇头:“为什么?”他一时也有些迷惑起来:“你我明明已经有了……”
“有了又如何?”苏映雪凑上前去,对着他苍白俊美的面容吹了口气,低声笑了笑:“姓夏的又不止你一个,除了你,你以为就没有别的男人来当这个父亲?”
“你!”夏漠辰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个女人笑颜如花,可那笑却说不出的恶毒与戏谑:“你想做什么!”他掐住苏映雪的脖子。
“你最好用点儿劲儿”,苏映雪面上笑意不减,幽幽叹息:“夏漠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嫁给你,你就看着孩子叫别人父亲罢。”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夏漠辰踉跄了一下,弯着腰喘息片刻,方才缓了过来。
苏映雪已在几步外,冷冷地望着他笑。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嫁给我?”因为疼痛,他的脸上泊了一层冷汗,面容更显苍白。
苏映雪慢慢敛了笑,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回到驿管,苏映雪这才发现赵越不在。
一问之下不觉一惊:“赵将军昨晚去了清王府就没回来?”
侍卫不敢隐瞒,当即和盘托出。
苏映雪这才想起,昨晚她精神崩溃大哭时,赵越似乎确实曾差人去请过夏漠辰。
当即不敢耽搁,骑了马直奔清王府。
夏漠辰刚下马车,看见苏映雪纵马而来,眼睛一亮,然而,那点喜悦还未从心底滋生,便被苏映雪愤怒的神色扑灭了:“夏漠辰,赵将军呢?”苏映雪长剑直指夏漠辰。
夏漠辰心底一片冰凉,风缓缓浮动他的发丝,在颊边无助地颤动,呆立片刻,方才回神般,动了动唇角:“你我已经到了说话都要动剑的地步了吗?”
苏映雪冷笑:“你杀我曲桑将士,又将赵将军扣押,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夏漠辰笑了笑,一步步上前,那剑尖正对他的喉咙,又近了一分。
苏映雪惊怒:“你不想活了!”
夏漠辰继续往前走,清美的眉眼间蕴了温软笑意:“你不就是想让我死?我这样不是称了你的意?”
苏映雪手一抖,夏漠辰雪白的脖颈上溢出鲜红,她下意识退了几步,惊怒地瞪着他。
夏漠辰眯了眯眼,扬唇轻笑:“你看,你还是舍不得我啊”,他伸手抓住苏映雪的手腕,轻轻一捏,长剑落地,苏映雪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扯进他的怀中。
他的手指轻轻刮过她的脸颊,勾了勾唇,那是一个邪气而又得意的笑:“记住,你是我的女人,也只能是我的女人。”
苏映雪扬手打向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捉住,他学着她的样子,在她耳边魅惑地吹了口气:“我的孩子,自然也只能唤我夏漠辰为爹爹。我的雪儿,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说着放开了她,转身向府内走去。
苏映雪呆愣片刻,提剑追上。
“来人!”夏漠辰头也不回地道:“带珍馐公主去见赵将军。”
苏映雪来到赵越房间,一看他情形,不由得浑身一震,紧紧攥住了双拳。
他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灰败,嘴唇发紫,分明是剧毒之状,哪里是夏漠辰所说的只是皮肉之伤!
苏映雪给他把了脉,眼底寒意愈深。当即便为他施起针来。
半炷香后,苏映雪拔下银针,赵越脸色略好了些,可依旧没有醒来。
她飞快地写了张药方,正要唤人去抓药,忽然想起这里的人一个也不可靠,她来时匆忙,竟没有带来一个亲信的人。
但让她亲自去抓药,她也根本放心不下此时毫无声息的赵越。唤来一个王府士兵,嘱咐他去驿管请一个叫方粮的护卫。以她眼下的身份,这士兵也不敢拂她的意。
方粮来得很快,见赵越情形,当即也不敢多问,拿了那药方便去抓药。
苏映雪不敢稍离赵越半步。
那伤口他仔细看过,是剑伤所致,但那毒却不是从那伤口进入赵越身体。
“赵将军可好些了?”夏漠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映雪身子一僵,眼底滑过刻骨的恨意。
不等她回答,夏漠辰也发现了赵越的情形,惊道:“赵将军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脸色几经变换,布满阴鸷:“竟然有人在我府中下毒!”
那惊愕不像是作假,苏映雪眯着眼打量片刻,心头怒火暂熄:“夏漠辰,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自然”,夏漠辰转身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回头看她:“雪儿,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伤害你,还有真心对你好的人。”
夏漠辰做事向来效率极高。
苏映雪将药煮好,喂赵越喝下,下毒的凶手也找到了。是昨晚给赵越看伤的大夫。
那大夫供认不讳,被黎谷一剑刺死。
夏漠辰低低咳了片刻,苍白的脸色多了一丝潮红,微喘了喘,问:“可还满意?”
苏映雪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被一剑穿心的大夫,笑了笑:“我在想,黎将军昨夜杀我曲桑将士时,是否也是利落,一剑毙命。”
黎谷冷笑:“公主麾下将士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在下都险些葬身其手。”
“哦?”苏映雪背着手踱了几步,眼睛始终盯着他:“可是,黎将军眼下毫发无伤,而我曲桑将士却被扔到乱葬岗!”
黎谷抬起手腕,上面缠着雪白的纱布:“这叫毫发无伤?”
苏映雪抚掌大笑,那笑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黎将军可真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你将赵将军刺得重伤,如今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你不过是伤了点儿手腕,竟然还敢这么厚颜无耻!”
这个女人真真是找死!黎谷目呲欲裂,袖中拳头紧紧攥起。
夏漠辰看了他一眼,黎谷神色一凛,咬牙低下了头。
“我会给你一个说法的”,夏漠辰走到苏映雪面前,她的眼神和面容同样冰冷,可眉眼明明那么温柔的弧度,心底又酸又涩,他慢慢地重复:“我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苏映雪吸了口气,平静直视着他的目光:“夏漠辰,你不是问我怎么才会嫁给你吗?”
她手指直直指向黎谷:“杀了他,杀了他,我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