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秦戎介绍着琉璃厂的前世今生,小秋忍不住暗暗叹息,十年浩劫,不仅仅是人,那许多千百年留传下来的好东西,更是一场浩劫经,砸烂、烧毁、遗失……心疼死了,不敢想啊!
两个人又匆匆赶到土产公司,买了一口生铁锅和几只碗碟、杯筷,并打扫使用的铁锹、扫把等物。
纸盒厂的厨房里倒是有灶,但锅却不知被人拎走了,他们买口锅回去,得先让李长江和陈东方吃上饭。
等他们回到厂里,旧家具早已经送到,陈东方也把行李取了回来,两个人合作,甚至已经把前后两进院子里的杂草都清理干净,纵横几条走道也平整好了,李长江正用铁锹平整院子的角落,陈东方则把房间的破烂桌椅搬了出来,正在上下打量着,琢磨着怎么修理。
一见小秋和秦戎进来,两个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
小秋叹息:“你们干活儿真麻利啊!”她忙乎了半下午没干多少,人家接过手也就一个小时,就差不过干完了!
李长江笑着道:“我平整平整,等修房子的时候,寻摸些旧砖头来,铺一铺,省得下雨泥泞。”
小秋看着收拾干净显得更加宽阔的院子,琢磨着,在走道两边种点儿什么花木,或者种果树也行,到时候春天看花,秋天吃果,也多一些乐趣。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眼下,还顾不上这些。
见他们手里的拎着许多东西,李长江和陈东方赶忙过来接过去。
小秋问过他们的意见后,将他们把宿舍按在一进院子的东厢房里,挨着原来的厨房。
秦戎则和陈东方、李长江一起,把两张单人床和矮柜都抬进屋里去。这几间房屋虽然破旧些,但房顶和门窗都算完整,略作打扫,就能将就着住了。
弄完这些,也不用小秋秦戎安排,会泥瓦匠的李长江就将买回来的铁锅按到灶上,又去院子角落和了泥回来,把锅四周的缝隙抹严实。
看看天色不早了,夕阳即将西沉,屋子里的光线都暗下来。
厂子里的水电都是齐备的,只是空置久了,灯泡不知被谁拧了去,房顶上坠着空空的灯口,却没有灯泡。之前大家也没注意到这点,这会儿要开灯了才发现。
这个时间,百货公司和街道副食店都关门了,也没处买灯泡去,于是,小秋就跟秦戎商议,她先回家去做饭,待会儿让秦戎过去将李长江和陈东方的饭拿回来,顺便将空闲房间的灯泡先拿一个过来照明。
小秋刚离开,吴戈就赶了回来。一看见李长江和陈东方,自然也觉得是意外之喜。
搂着李长江的肩膀,吴戈笑嘻嘻道:“两位大哥既然想留下,且先安心在这里住几日,等我琢磨琢磨,帮哥哥们找个合适的工作就是。”
虽然眼下他们卖鸡蛋的生意还算顺遂,但即便不是重生,吴戈的政治敏感性也比小秋强得多,自然知道,这种简单易行的生意长久不了,特别是见他们挣了钱,很快就会有人模仿。一旦做这个的人多了,鸡蛋的行情很快就不再紧俏,届时,利润自然会被挤压减少……
所以,他才想着,替李长江和陈东方另外找工作。
以吴戈的身份,往高了不敢说,找个企业厂子安置一两个人还不是太大的难事。李长江和陈东方听得心里欢喜,又有些羞惭,竟一时呐呐地,说不出什么感谢之语了。
吴戈秦戎了解这两人的性格脾气,对他们这样不但不觉气恼,反而更加替他们叹息。明明都是脾性厚道、实在、肯吃苦耐劳的人,却因为家境差没,自小营养不够,体格也差一些,这才没办法留在部队。
吴戈搂着李长江和陈东方,拍拍对方的肩背算是宽慰,转而问起小秋,秦戎才突然懊恼道:“她的手伤着,我竟然忘了,让她自己回家做饭去。”
“手伤了?”吴戈一听就皱了眉头。
待听秦戎说小秋是因为割草,手掌打了水泡,这才略略缓了脸色,却仍旧暗暗生气,真是笨死了,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个儿的?不说陈李二人,有他和秦戎俩人在,那些活计哪里用得着她去做?好好地把自己手给弄伤了!
心里嘀咕着,吴戈半刻等不得,让秦戎留下来与陈李二人继续收拾整理,他自己骑了车子,匆匆赶往卷棚胡同。
等吴戈赶回去,小秋已经将饭做好了,正用没起泡的左手,笨拙地拿着铲子往饭盒里盛菜。
“快放下!”吴戈看得一阵气恼,低喝一声,吓得小秋手一哆嗦,好不容易铲起来的菜又重新撒回了锅里去。
“唉,你个笨丫头!”真是不省心!
见她这般,吴戈反而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气鼓鼓地走过去接了小秋手中的锅铲,用好不了多少的笨拙动作,把锅里的饭菜盛在饭盒和碗里。
察觉到了吴戈的气恼,小秋转转心思,没闹明白他生气的原因,却也没打算细究,只道:“馒头热好了,在篮子里。菜装好了,就赶紧送过去吧,天色不早了,他们也该饿了。”
吴戈回头瞪她一眼,将饭盒拿出去放在篮子里。却听小秋又道:“你搬个凳子,把西厢房里的灯泡拧下来吧……厂子那边的灯泡都被拧走了,白天没注意到,也没买灯泡按上,先从这边拧个过去用着吧。”
被她这么一顿絮絮叨叨,吴戈心中的气恼反而不知不觉消减了些,他抬手拦住要去搬凳子的小秋,自己拎了凳子进屋拧灯泡,一边道:“你的手不疼啊?”
小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吴戈是因为她的手受伤而生气啊!
还嫌弃……她自以为在家里干活习惯了,谁想到才一年多不干活,就这么不中用了呀!
吴戈没用小秋跟着,自己拎了篮子,骑了自行车去厂子那边送饭了。
小舅舅和师傅都没回来,小秋坐在石榴树下等着,下意识地抬起包扎着白色绷带的手掌,心里也难免有一点儿诧异,自小干活儿,记得刚重生回来的时候,精瘦的掌心皮肤粗粝,还有一层薄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