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伏击(一)
商量完事情的胡大威和那个叫王贵的白莲教坛主走了过来,两人明显听到了李琰说的话。
“李兄弟这么肯定这天下要乱了?”胡大威随口问道。
李琰转身笑了笑,道:“呵呵,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大家以后看着就是了。怎么样两位,现在有多少人能用的?”
胡大威虽然有些看不惯李琰的倨傲和颐指气使,就好像他胡大威是他的手下一样,不过胡大威也知道现在不是较真的时候,直接道:“有三百四十几人,不过真正见过血的只有百来个,还有百来人勉强能用,加起来也就两百来人。剩下的都是些没用主见的,随大流而已,当不得用。”
李琰不以为然道:“要是真干拼命,就是有个百来人也够了。咱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找一个可以地形狭窄的地方,让官兵骑兵的速度优势不能发挥出来。咱们手中也没有多少武器,就是木棍也要准备一些吧,只要能让官兵的骑兵跑不动,咱们再一拥而上,才有可能击败官兵。”
王贵憨厚一笑,急忙道:“对对,说不定咱们走得快,官兵追不上咱们,这样就更好了。”
李琰和胡大威对王贵的胆小有些不悦,这未战先怯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王贵故作憨厚老实,却也是个油滑的人,看到两人面色不渝,也赶紧闭口不言。
胡大威道:“嗯,天已经亮了,我找找看有没有熟悉周围地形的兄弟,咱们一边往前走一边慢慢准备着吧。”
众人稍事休息,胡大威等人就吆喝着让大家赶紧上路了。这些人里面和王贵一样心思的毕竟是大多数,巴不得官兵不会追来呢,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赶紧起身上路了。经过一番整编,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形成行伍,不过也算有了些条理,不像以前那么乱哄哄了。
在胡大威等人的催促下,众人开始加速赶路。其实也用不着催促,身后随时都有官兵追杀而来,也没有几个人敢在这个时候松懈。
太阳稍微西斜了些,可是大地经过一番炙烤之后,这会儿反而显得更热了。阵阵马蹄声响起,一队骑兵席卷而过,马蹄卷起一阵阵灼热的尘土。
因为看守松懈,昨天晚上在乱贼的煽动下河道民夫作乱。最后虽然在官兵弹压下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可是事后一检点,还是有数十官兵被乱民所杀,还有数百河工趁机逃离河道。
这要是在往日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些河工很多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就是逃跑了,事后只要查出来逃跑之人是谁,自然有官府会去捉拿他们的家人抵罪。这种事情想必当地官府里当差的都巴不得呢,稍微上下其手就能捞个盆满钵盈。
可是现在却不行,前不久韩山童、刘福通等贼人作乱,虽然地方官警觉,当场捉拿了韩山童。可是剩下的刘福通等贼却越闹越大了,不但攻下了颍州、朱皋等地,前去镇压的朝廷精锐“阿速军”也遭惨败。这么多逃跑的民夫一路南下,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他们多半是要去投奔反贼们了。
这下子贾鲁贾大人就着急上火了,刚一搞清楚情况就下令派出一个骑兵百人队赶紧追击。想当初贾鲁上书修河的时候,工部尚书成遵、大司农秃鲁等人就极力反对修河。
这倒不是说成遵等人就是奸臣,只是这些人对当今天下的形势看得很准。要是黄河刚决口的时候朝廷就着手修河还好,现在黄河已经决口六七年之久了,大批背井离乡的流民,弃儿鬻女、剥树食皮、死尸遍野,处境十分悲惨,百姓早就对朝廷失望了。加上这两年白莲教趁机在难民中间传教,势力已经大涨。朝廷要是贸然聚集十几万人修河,这些人趁机起来作乱几乎是肯定的。
可是成遵等人也没有看清楚,现在黄河大水继续北漫,大有威胁会通运河漕运和冲垮山东盐场之势,已经到了不修不行的地步了。最后还是丞相脱脱力排众议,一力支持贾鲁修河。
要是这些河工南下成功投奔刘福通等乱贼,镇压起义失败的同知枢密院事赫厮、秃赤等辈一定趁机推卸镇压反贼失败的责任,不说自己可能被朝廷问责,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连累脱脱呢,也就难怪贾鲁着急了。
丞相脱脱被称为“贤相”,上台之后实行了一系列新政。其中很重要一条就是恢复了之前被废除的科举,允许汉人读书人通过科举出仕,所以很得读书人推崇。要是脱脱下台,那贾鲁以后也难有这样被朝廷重用的机会了。
“唏津津!”
一阵马鸣,一个士兵催马跑到一个军官前面,勒马大声喊道:“将军,还是找个地方歇会儿吧。这会儿天气正热,兄弟们撑得住,这马也撑不住啊。还是先避避这日头,再赶路不迟啊。”
为首的百夫长看看周围的士兵,见大家一个个灰头土脸,有气无力的样子,也满是无奈。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地面像是要被烤焦一样,他们身上披了甲,自然不会好受。百夫长心里也暗骂本队的达鲁花赤狡猾,早就想到出来要吃苦,就找借口没有跟来。
“好吧,派人往前看看有没有可以乘凉的地方,先歇歇再追!”百夫长虽然满肚子火气,恨不得马上找到那些逃跑的民夫大开杀戒。虽然他们这些人披的都只是皮甲,但在太阳炙烤下还是烫的厉害,还散发着浓浓的怪味儿。这些承平多年的官兵哪里遭过这等罪。许多战马在日头地下奔跑也吃不消,搞不好就得大病一场呢。
百夫长也累得够呛,太阳晒得太狠。取下水袋想喝口水,却发现水袋已经没水了。将最后几滴水送进嘴里,百夫长恶狠狠谩骂道:“这群该死的贼徒,抓到了一定全部杀头!”
一个机灵的亲兵看到了,赶忙催马走过去,将自己的水袋递给百夫长。
“将军,我这里还有些水。大人要是不嫌弃就喝我的吧。”
百夫长大喜,接过水袋顺口夸了这个亲兵几句,那个亲兵脸上却笑开了花。只要巴结好了长官,回去报功的时候只要稍微给自己多提一句,可比自己辛苦杀人来的简单多了。周围慢了一步的人既羡慕又鄙夷地看了那个殷勤的亲兵一眼。
大部分骑兵们开始放慢速度,分出去几个人往前方散开寻找可以休息的地方去了。
没过多久,就有人骑马快速跑了回来。
“将军,将军!看到逃跑的河工!”跑回来的骑兵老远大声喊道。
周围无精打采的官兵精神一振,有人已经开始摘弓摸箭了。
那个骑兵纵马跑到百夫长面前,勒住马道:“大人,我们在前面三四里的地方看到一片树林子,本来准备进去看看,谁知道刚靠近树林里面就传来一阵呼喊声。我们在林子外围查看了一下,发现应该就是那些逃跑的河工,这群杂碎当时正躲在林子里遮凉,看到我们来了就一哄而散,跑进林子里面去了。”
百夫长听完,连忙问道:“哦,那片林子有多大?”他害怕林子太大,要是这些河工躲在里面和他们捉迷藏就麻烦了。
“回大人,属下等人也没敢深入,不过在外面看起来林子不大,方圆还不到两里,藏不住人的。”
百夫长大喜,拔出环刀大喝一声道:“兄弟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解决了这群贱民,回去老子给你们请赏!”
“杀啊,干掉这群乱贼!”
尽管已经很累了,但是既然目标就在眼前,官兵们还是振作精神,催马往前跑去。
跑了不远,果然看到一片树林子,几个骑兵正在林子外面张望。
百夫长催马上前问道:“情况怎么样?”
为首一个官兵连忙拱手施礼道:“将军,我们在林子中间发现一条小道,那群乱民都顺着小路往前跑了。我等追了一段路,这群乱民只顾着逃跑,也没人回头和我等搏杀。只是我们人少,也没敢深入追击。”
百夫长“哈哈”一笑,道:“你们这群胆小鬼,还害怕这群乱民设伏吗,他们那什么和咱们都,用指甲挠么!”
周围的官兵都笑了起来。这群骑兵出发前官兵就摸清楚了逃跑河工的基本情况,虽然有一些亡命徒,但是他们手里的兵器加起来还不到三十件,铠甲之类更是不可能有了。加上这些人跑了一晚上,滴米未进,哪里还有力气和胆子回身和官兵搏杀。
边上一个官兵看看树林,道:“大人,战马都累得够呛,咱们是不是先歇会儿再追?”
百夫长打量一下小树林,发现树林虽小但是里面地形崎岖,似乎还有不少树干横倒在地,马匹要进入树林还是有些麻烦的。
“不用了,让兄弟们加把劲。谁知道前面地形如何,要是被这群刁民借助地形跑散开来,要一个个抓到就难办了。冲,杀上去,所有乱民先杀一半再说!”百夫长一挥刀,官兵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振作精神,“嗷嗷”叫着往树林中间的小路上追了下去。
官兵倒不怕这些河工跑远了,就怕他们分开四散而去,那时候要把他们一个个找出来还不知道要费多少手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