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荷花将宽阔的湖面密密的罩住,站在假山之上刚好可以看见这样繁盛的景象,此刻这里聚满了人,却没人是来看荷花的,因为假山的最高处站着九阿哥。
宜妃白着一张脸,压抑着声音朝着胤禩道:“老九最听你的话,你一定劝着他不要做傻事!”
胤禩却看向冷漠的站在湖边的轻扇,而轻扇也正看向了她,她的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定,很快就挪过了眼。
胤禩当然了解轻扇,知道她要做什么。
轻扇朝着九阿哥冷冷的道:“你说了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叫你去死,你也能做到,现在我要你死,你敢不敢?!”
太阳明晃晃的刺眼,竟然叫人不能看见九阿哥的表情,只听得他的声音好像是来自最深层的地狱:“好。”
只轻轻一个好,却叫宜妃觉得天旋地转。
胤禩朝着不远处的宫人看了一眼,那太监认真的点头,表示做好了随时营救九阿哥的准备,有些事情别人解决不了,多说无益,更何况轻扇就是要逼着他开口,他实在不想跟轻扇彻底撕破了脸,这样对谁都不好。
匆忙赶来的五阿哥脸黑的像锅底一样,斯文如他也免不了愤怒起来:“皇阿玛额娘养你这样大,就是为了叫你做这些事情的?!好好的男儿不做偏要做孬种,好!你既然想死那就快点死,免得污了我们的眼睛!”
宜妃一下子哭出了声!
九阿哥的目光好像渐渐有了焦点。
轻扇很快就冷哼了一声:“做不到就早点说,我们禀明皇上,解除婚约!”
九阿哥打了个哆嗦,又向前走了一步,下面的人阵阵尖叫。
有人向前跃了一步,傲然又挺拔:“郡主不必逼迫九爷,郡主想叫九爷死,宜妃娘娘却不能没了儿子,奴婢贱命一条,愿替九爷去死!”
轻扇甚至没有看清说话的女子的长相,只听得有人惊呼:“张秀。”,就听见了落水声。
场面忽然失去了控制,有太监趁着九阿哥不注意将九阿哥牢牢的制住,慈宁宫里的嬷嬷一拥而上将轻扇扯住,带回了慈宁宫,这一场危机,因为一个不起眼的宫女顷刻化解。
宜妃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又很快焦躁起来,借着五福晋的手站了起来:“快将张秀救上来,毯子有没有备好?太医有没有叫?张秀要是有个好歹,谁都要是受罚!”
五福晋惊讶的看了一眼宜妃,没想到宜妃对跟前的这个宫女这样上心。
张秀是会水的,而且水性好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等着救她的人下水就装作毫无意识的下沉,却还在闭气,毕竟天气并不寒冷,她体质一向很好,所以她是在堵,堵宜妃的感激,九阿哥的愧疚,堵一个光明正大进九阿哥后宅的机会,她知道她注定不会平凡无奇的过一世。
胤禩和五阿哥对视了一眼看向耷拉着脑袋站着的九阿哥,胤禩笑了笑,语气异常冷漠:“我们真是小瞧你,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勇气,那边的姑娘可比你厉害,人家为了你说跳就跳,不比你这样磨磨蹭蹭,以后你若是想死,不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随随便便找个角落,别来给人添堵!”
九阿哥看了一眼被救上来的张秀,眼里不是没有愧疚,他低声道:“我想看看张秀。”
胤禩和五阿哥却没人理会他,说完就走,大家都离他远远的,没人跟他说一句话,他垂着头走近张秀,宜妃看见他,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这个孽障,简直是在造孽,她若有些什么,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太医低声朝着宜妃道:“这姑娘胎像不稳,一定要好好照顾,若不然是保不住这个孩子的。”
九阿哥怔怔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张秀,看着宫女们轻手轻脚的将她抬走,宜妃带着五福晋紧张的跟在身后,他有些回不过神,孩子?他的孩子?
直到站的远了,五阿哥才叹息的同胤禩道:“没想到老九像中了毒一般,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胤禩看着前面:“你没看见刚才那个张秀姑娘那样果决有勇气,九弟不是没有福气,就看他自己珍不珍惜,就像轻扇,要是自己硬要糟践福分,谁也没办法。”又笑着对五阿哥道:“五哥怎么忽然从西山大营回来了?有什么急事?”
五阿哥的神情就严肃了起来:“蒙古有一伙流寇,专门抢劫沿路的商人,若是这样也还罢了,这些人却还总是装成清兵的模样骚扰蒙古部落,蒙古人现在怨声载道,有人说在祁山附近发现了这伙人的踪迹,规模不小,少说也有两千人,而且说是还跟朝中的人有勾结,所图只怕不小,皇阿玛这次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想要调西山大营的兵力出征。”
胤禩也严肃起来:“事情竟然这样严重?”
五阿哥斟酌着道:“我同你透个底,有人想浑水摸鱼.....”他一抬头,瞧见乾清宫的太监领着胤禛向这边走了过来,就微微笑着停下了说话,对胤禛有礼但也透着几分疏离。
胤禛微微颔首,同五阿哥和胤禩道:“正好,皇阿玛叫咱们去乾清宫议事。”
胤禩对于胤禛自来的阴冷混不在意,笑着打趣:“四哥看上去气色不错。”大家都知道胤禛宠爱新进门的格格,想来日子过的很滋润。
胤禛挑了挑眉头,不置可否:“你气色不错的时候也快来了。”竟然也开了个玩笑,却忽的转头问五阿哥:“刚刚在说什么,怎么我来了就不说了。”满目阴霾。
也难怪胤禛在兄弟间的人缘不怎么样,这样的明知故问,不过叫大家都不痛快,五阿哥是个老好人,一时竟然不知怎么应对。
胤禩笑了一声看向胤禛,目光幽深又沉静:“四哥不会感兴趣的。”
胤禛看不懂胤禩的目光里饱含的种种复杂情绪,却也觉得心里不大舒服,才要开口就瞧见大阿哥雄赳赳的走了过来。
大阿哥完全忽视了胤禛和五阿哥,只同胤禩亲热的说话:“你这小子这几日忙什么,额娘还说好几日没见你人了,若是有空就去看看额娘!”
胤禩冷了大阿哥好几日,大阿哥忽然觉得手底下什么事都做不好,也不是没人做,只是觉得同胤禩做的相比差了太多,叫他怎么都不满意,他这才深觉得胤禩的重要性于是也格外热切。
胤禩见火候差不多了,也就不拆大阿哥的台,笑笑应了下来:“刚刚还说一会要去看看额娘。”
于是气氛就格外好,不过这些都跟胤禛没有关系,他是太子的人,大阿哥早看他不顺眼,将他视若空气。
胤禛在看胤禩忽然就觉得多了几分厌恶,同是兄弟,他们之间真不一样。
乾清宫里几个成年的皇子除过九阿哥都在场,胤禩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前一世皇上虽然不喜老九,但还没有到这种地步,这一世真的变了很多。
太后沉默的看着挺直了脊背跪在地上的轻扇,半响才道:“哀家在同你说最后一遍,若是你不嫁给老九,那你即刻就搬出宫去,此后你的事哀家在不过问。”
轻扇终究慌张了起来,眼里噙满了委屈的泪:“皇玛嬷您别逼轻扇!”
太后闭上了眼不再看轻扇,也一言不发,老僧入定了一般,好像能这样到地老天荒,轻扇这才发觉太后这一次并不是吓她而是说的真的,她想到自己的依仗自己的荣宠,若不是太后她不过不起眼一个小郡主,更何谈嫁给皇子,她知道她不能失去太后的宠爱。
她泣不成声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跪在地上磕头:“轻扇知道您是为了轻扇好,轻扇愿意嫁给九阿哥。”
有宫人从外头进来道:“皇上将那个为九阿哥跳水的姑娘赐给了九阿哥做格格。”
太后叹息了一声,看向了呆愣的轻扇:“若你不折腾,你的宠爱谁也分不去。”
热闹了一整日,连钮钴禄府上的鸟雀好似都倦了,极少听到鸟鸣,月牙儿跟着张氏住了下来,却一直立在廊下指着那些进进出出搬东西的仆妇们说话,比鸟雀还要清脆,岁末立在窗下向外看了看,抿嘴一笑,花蕊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夜了,格格别着凉。”
这丫头细心体贴的很。
细珠从外头进来,端着一盘子的樱桃,没想到这个季节还有这样的东西。
“是老太太不知道哪里的姐妹送过来的,老太太说不过一筐子樱桃收了也就收了,要是这个都不接,到显得太不近人情,分了半框送到了咱们这里,其他各处也送了些,格格快尝尝,想来都很香甜!”
岁末叫细珠给花蕊和张嬷嬷都分了些,自己拿着细细的品尝。
细珠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话:“听说大老爷从裕亲王府上调走了!”
花蕊好奇的道:“格格都不知道,你又从哪里知道的。”
细珠得意的道:“这也是大老爷刚刚回来,才知道的事情,我刚好跟那边的小帽子熟悉所以才听说了,估计要一会这消息才能传出来!”
岁末只尝了两颗就停了下来,收起了桌子上的书,花蕊和细珠知道她要休息立刻上前侍候,见她对大房的事情似乎也不感兴趣,便也不再多说。
尼珠氏知道凌柱被调走的时候才刚刚睡下,听了消息自己坐起来,在炕上抽了半宿的烟,欢喜进来劝了几次,尼珠氏才放下了烟杆,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得要分家了....”,两个孙女两个皇子,各自为政,将来的事情谁也不好说,若分家或许还能存下一脉。
岁末睡下恍惚又梦到了前世,布顺达假笑的脸,手里捏着她血淋淋的孩子,她吓出了一声冷汗坐了起来,外头的院子却传来了嘈杂声,守夜的花蕊挑灯走了进来,给岁末倒了杯热茶:“好像是大房那边出了事,格格要不要叫人去问问。”
岁末接过热茶喝了两口,才压下了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叫人去问问吧。”
只要跟这边无关,她是不想多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