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开枪之前,介意聊一聊吗?”
老人不是不忌惮苏瑾年手里的致命武器,然而对于接下来开出的价码,他却是胜券在握。
“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苏瑾年还是没有放下手枪,闻言只是轻轻一哂,经过变声处理的音调听起来冰冷而无情,纯粹是机械的语言。
“苏丹是在质疑鄙人的职业操守?”
老大定定地看着十步开外那个带着面罩的女人,对方有着一双狩猎食物般的豹子的眼睛,透射着犀利而森冷的杀意。
他没有接着苏瑾年的话题说下去,只伸出一只手在对方面前缓缓张开五指。
“我可以让渡卡萨那石油开采总量的千分之五作为你的违约金。”
闻言,苏瑾年眸光微微一动。
好家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不管是儿子还是老子,一开口就是天价,卡萨那是全球出名的靠开采石油和天然气发财的国家,政府一半以上的财政来源靠的就是整个,别说是千分之五,就是万分之五也足够苏瑾年把钞票堆起来烧着烤火了。
对这样的交易不动心,那对方不是个傻子就是个蠢蛋。
苏瑾年两者都不是,而且她很爱钱,从小被一个老谋深算的商人带大,她比一般人更了解钱的妙用。
见苏瑾年没有出声,老人继续劝服:“你们当杀手的,为的不就是钱吗?而且,我大概已经猜到了那个雇佣你的幕后指使人是谁,为了以防万一,遗嘱我早就已经立好了。如果我死了,他也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到时候,除了雇佣金,你们根本拿不到多余的尾款。”
听他说得信誓旦旦,苏瑾年并不怀疑,但不排除对方老奸巨猾,拿这个理由下套。
“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不重要,不论对你还是对我,这都是一场赌博……”老人毕竟是见多识广,话说到这份上,就知道对方已经松了口,不由得微微放松了一些,深邃的面孔上露出几分倨傲的笑意,“就看你肯不肯冒这个险了。”
“说的也是。”转了两圈手枪收在腰际,苏瑾年表示接受对方的“建议”,“谅你也不敢骗我,不然……就算我出事了,不出十天,一定会有人拉你下来陪葬。”
苏丹很清楚,对方的这番话并不仅仅是在威胁他,而是事实确实如此。
所以,为了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他必须要把这个女人拉为己用,从而杜绝来自杀手组织的追杀,永绝后患。
“那么你的意思是……?”
“干我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出尔反尔,要我不杀你可以,但我也不可能会帮你杀雇主,而且,我还需要一个回去向组织交代的理由。”
老人正了正脸色:“你要什么样的理由?”
想起刚才苏丹说他大概猜到了幕后黑手是谁,苏瑾年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虽说虎毒不食子,可若是毒子要弑父,又有几个人能够忍得下这口怨气呢?更何况,王储大人似乎一直就不怎么讨苏丹的喜欢。
“比如说,原雇主意外失踪,或者意外死亡……之类的。只要组织上一旦确定对方无法在支付酬金,就会立刻下令将我们调回,这么一来,苏丹大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当然,刺杀雇主的事情,就不能由苏瑾年和vapire代劳了,否则一旦留下蛛丝马迹,别说在业界混不下去,还很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听到苏瑾年这么说,苏丹的脸色顿然一沉,晦暗的眼眸中神色复杂,飞快的掠过犹疑,痛心,挣扎,直到最后只剩下狠佞与冷酷。
“我只问最后一句,那个人……是不是我的孩子——默西狄斯?”
苏瑾年勾起嘴角,耸了耸肩膀。
“很荣幸,你猜对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苏丹的脸色瞬间阴冷到了极点,垂下眸子不再言语,仿佛陷入了浓重的哀恸之中。尽管早就察觉到了什么,但是猜疑得到了证实之后,还是给了这个年迈的老人一个异常沉痛的打击。
“不过你也不用太伤心,至少你还有个爱戴你的小儿子,以及对你敬重有加忠心耿耿的骑士。”
苏瑾年轻飘飘地说着,听到苏丹的耳里却不啻为一个惊天大雷。
刹那间,苏丹唰的就射来一道严厉的目光,俨然忘了前一秒自己还堪堪沉浸在父子相残的悲痛中。
“你要对维多利亚做什么?我不许你伤害他!”
苏瑾年还是笑,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
“苏丹放心,只要你遵循约定,我绝对不会碰您心爱的维多利亚王子一根汗毛。”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你敢耍花招,第一个遭殃的就是维多利亚。
其实苏瑾年无意威胁这个年迈的老人,只不过干他们这一行,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而苏瑾年的眼睛又太毒辣,打蛇专门挑七寸——
苏丹老了,迟早都会死,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最迫切的就是找一个满意的继承人,要是维多利亚出了意外,恐怕他连死都不会安心。
双方甫一谈妥,苏瑾年便不再多做逗留,即刻消失在了苏丹的寝宫之中,来去无踪,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那经过处理的女声,苏丹甚至不能确定她真实的身份是个女人还是个经过伪装的男人。
出了王宫,苏瑾年回到vapire早就等候在路边的车上。
见到苏瑾年安全归来,vapire顿时松了一口气,发动车子飙飞在公路上,还不忘吹捧一番他这个世界一流的杀手主人:“从你进去到出来,一共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样的速度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到比你更快的人了!”
苏瑾年不以为然:“其实可以更快。”
“嗯……?”
“如果完成任务的话,至少可以提前十分钟出来。”
vapire顿了一顿,才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脚下放缓了速度,转过头来看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瑾年淡淡一笑,像是在恶作剧:“意思就是说,我没有完成任务啊!”
“吱——”
一脚踩下刹车,车子陡然在柏油马路上划出两道长长的轨迹,猛的停了下来。
vapire深知苏瑾年本性,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闻言神色骤然一紧,变得十分严肃:“为什么没有下手?”
看苏瑾年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显然不是失手后的神态,她是故意放苏丹一条生路的。
可她应该也很清楚,上头给出的期限已经快到了,如果不能圆满的完成任务,她就会被召回训练营接受惨无人道的惩罚,更甚者,一旦泄露了什么蛛丝马迹,组织就会立刻派人来抹杀他们!
看着vapire难得凝重的神情,苏瑾年不由伸手捏了捏他那硬挺的鼻子,试图让对方的表情更加滑稽一点。
“呵呵……看把你吓的。放心吧,不会出什么大事,过不了几天组织就会下令让我们收手,接下来我们只要安安分分地做个正常的游客就够了。”
听苏瑾年这么一说,vapire大概猜到了什么。
作为一名合格的宠物,他自然是坚决地站在苏瑾年的立场,毫无理由地信任主人的判断和抉择!
拍掉苏瑾年在脸上蹂躏的爪子,vapire重新踩下油门,扬起眉梢吹了声口哨揶揄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为了那个男人,在最后的关头悬崖勒马,回心转意了。”
“怎么可能!你也知道我跟牧人只是演戏。”
“为什么不可能?他那么出色,你喜欢上他很正常啊。”
“切,我又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女人,要是放在以前还可以考虑考虑,不过现在我已经有西门了,所以其他男人……no—way!”
“啧啧……”
vapire咂咂嘴叹了一声,对于苏瑾年的“忠贞”表示十分的怀疑和不屑,同时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嫉妒,那种想要破坏两人感情的邪恶,也随之愈发深重了起来……
他可以接受苏瑾年跟任何男人,甚至可以帮她狩猎看上眼的男人,但就是无法容忍她对谁付出真正的感情。
他得不到的东西,看着别人兴高采烈地捧在手里,当然非常非常不痛快!
若是抢不过来,那就干脆摔碎好了!
回到牧人凉聿的卧室时,床上的男人已经陷入了沉沉的睡梦,在静谧的环境下,细微的呼吸均匀而有节奏,苏瑾年脱了衣服爬回到床上,轻轻掐了一下他的鼻子,逗弄着玩了一会儿,确定药效还没有褪去,才开始大手大脚地往他身上制造“证据”。
苏瑾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绝对是个极品尤物,尤其是当他在自己又掐又捏的时候轻呼出声,那种隐忍着的沙哑音调简直让人血脉卉张,光听声音都能让人瞬间!
没摆弄多久,苏瑾年就喘着粗气败下阵来。
不行了,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禽兽不如地把这个睡梦当中的男人给奸了……
稍微拉开距离,苏瑾年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等天亮,然而没过多久,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
放在平时,天才亮的时候牧人凉聿差不多就醒了,良好的作息习惯早就了他精准的生物钟,因而就算是宿醉,又被注射了药物,他还是醒得很早。
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到有人躺在怀里,牧人凉聿不由有些迷惑,视线定定地停留在对方秀气的脸上瞄了一阵,才蓦地反应过来。
看着苏瑾年八爪章鱼似的缠在自己身上,牧人凉聿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试图去回忆昨晚的经历,然而自从离开了酒吧,之后的记忆都变得十分的模糊……他甚至回想不起来,昨天晚上他们在这张床上做了什么。
牧人凉聿是个谨慎得近乎苛刻的男人,对于这样的状况,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尤其是两人身上那些斑驳的痕迹,明明将他们昨夜的疯狂表露无疑,却不能勾起他一星半点的回忆。
那种像是被人抽掉了记忆片段的感觉,很轻易就引起了他的疑虑。
不过,不自在归不自在,怀抱着这样一个温软的娇躯,牧人凉聿莫名地觉得很愉悦,好像简单而无趣的生活一下子变得丰富了起来,虽说之前他也从未觉得孤独寂寞,但是现在,怀里躺着的那个人,让他无端的就有种圆满的感觉。
然而这样的圆满却未能持续多久,他很快就把前因后果都联想了起来——
怀里的这个女人,从来都不属于他。
她口口声声,爱的都是那个叫西门烈的男人!
想到这里,牧人凉聿稍微变得温和的眸子瞬间就又冷了下去,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成为别人纵欲发泄的替代品?……真是太可笑了!
拿开苏瑾年的手,牧人凉聿起身下床,扫了眼狼狈不堪的卧室,又看了眼床上睡得香甜的女人,幽暗的眸子微微一缩,转而朝浴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很快,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把苏瑾年吵醒了。
她本来就是个对外界声音很敏感的人,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但并没有罪,要不是刚才牧人凉聿的动作太过轻柔,她恐怕一早就被弄醒了。
听到浴室里的水声,苏瑾年侧过头在床上转了几眼,确定是牧人凉聿在浴室里洗澡之后,便跟着爬了起来,从柜子里随便拣了件男人的衬衫套在身上,倒了杯开水走到阳台上看日出。
这套别墅建立在海边,是典型的海景房,直接透过落地窗就能看到整片大海,可见那个严谨的男人并不枯燥沉闷,反而十分懂得享受。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其实睡在他身边的时候,曾一度惶恐,当宿醉之后的某个傲娇小王子醒来看到身边躺着个的女人,会不会直接把她从房间里扔出去。
好在牧人凉聿还算有点儿人性,没有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但不管怎么样,那个男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喜欢她啊!
所以,宿醉之后,酒后“乱性”之后,她又要怎么面对他?!嘤嘤……有没有现成的剧本,能让她照着演下去啊!
“哗啦——”
浴室的推拉门倏地一震,牧人凉聿裹着浴巾款步走了出来,苏瑾年闻声回过头去看,正巧对上了那双漆黑幽冷的冰眸,不由得小心肝儿一颤,有种大限将至的预感。
“要不要洗澡?”
对方却只淡淡问了这么一句,语气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好像他们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呜呜,好薄情的样子!
“不用了……”苏瑾年一脸坐如针毡的惶恐,“我、我回去洗!”
牧人凉聿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顶着扑面而来的冷气坚持了好一会儿,苏瑾年终于落荒而逃,垂着头匆匆走向浴室:“好吧,在这里洗……”
虽然苏瑾年十分确定以及肯定,牧人凉聿绝对不可能会来偷看,但她还是紧紧地把磨砂玻璃门扣了起来,尔后才深深吐了一口气,打开淋浴的喷头开始冲水。
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外头即刻传来淡淡的声音。
“衣服在架子上,是干净的。”
“哦……”
换好衣服走出浴室,牧人凉聿正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苏瑾年不无尴尬地挪着小碎步走过去:“那个……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牧人凉聿关掉电视站起来,垂眸看她:“我送你。”
经历了洗澡事件之后,苏瑾年顿时就学乖了,知道这家伙是个霸权主义者,他的话跟爷爷一样,说出口了就不能违抗。
是以苏瑾年只得乖顺地点了点头,还要端出一副感激的模样。
“好……那真是麻烦你了。”
良久,也不见牧人凉聿有所行动,苏瑾年忍不住抬头打探,一抬眸就触上对方寒气逼人的眸子,就那么定定地看着自己,像是要看穿她的灵魂一样。
刹那间,苏瑾年顿时就什么都不好了。
因为下一秒,牧人凉聿寒气如霜地质问她——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他看出来了吗?看出什么?!
苏瑾年心头一震,旋即咬咬牙,死猪不怕开水烫,都装到这份上了,当然死也要装下去!
“你说什么……?”
“昨天晚上,”牧人凉聿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打在她脸上,像是激光一样烫人,“你去哪里了?”
“欸?!”
苏瑾年继续装傻,拿不解的目光看向他。
牧人凉聿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鄙薄的唇瓣一张一合,一字一顿:“昨天晚上,有人闯入了苏丹的寝宫。”
“呃……那又怎么样?”苏瑾年先是一愣,继而神色一变,露出了几许愤怒的情绪,“难道你怀疑是我干的?啊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还是说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面对苏瑾年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态度,牧人凉聿的脸色更加阴郁了三分。
“不肯坦白?”
苏瑾年摇摇头,宁死不屈。
“那么,给你看一个视频。”
说着,牧人凉聿转过身,拿起桌上的另一个遥控器,对着电视轻轻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