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这样可以吗?”
镜子里,苏瑾年一身素洁装扮,白衬衫,及膝的中长裙,被拉直的黑丝长长的垂在肩头,一副细线黑框眼镜架在小巧的鼻梁上,再加上盖住了额头的齐刘海,一张脸几乎有大半张被掩在了阴影下面,与先前俏丽的样貌相比,判若两人。
“等一下。”
苏司晟端详了片刻,走过去拿起梳妆台上的遮瑕霜沾了一点在指尖,尔后凑到苏瑾年白皙的颈项上轻轻地涂抹了几个来回,在收回手的时候小指指尖顺势往外勾开衣领。
他的个子比苏瑾年高了半个头有余,从上往下很轻易就看尽了那片雪白的后背上斑驳的痕迹,黑亮的眸子不经意间卷起一层阴霾,然而转瞬便又消匿了下去,唇边扬起温和的笑容:“可以了,我们走吧。”
“嗯!”
苏瑾年抬头对他粲然一笑,垂眸的瞬间,笑意在刹那间断线。
要不是爷爷的意愿不能违背,那个家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回去,冷眼相待的奶奶,对自己视若无睹的父亲,言语刻薄的继母……简直就是一个压抑的牢笼,作为家族里的嫡长女,她的一言一行都要循规蹈矩,随便出个差错也能被人揪着小辫子指指点点说上半天,f,u,c,k——!
三年前她捅了个那么大的娄子,居然没有被家族里“判死刑”,倒还真是奇怪,果然有个位高权重的爷爷,要比什么金山银山都要靠得牢。
如果这些都是爷爷的意思,想来那些贱蹄子也不敢再拿那件事乱嚼舌根,事情过了三年,火星渣子都灭得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才对。
“姐,你在国外这么些年,过得还好么?”
“说不上好坏,至少……”苏瑾年抬起头,望着天边大团大团的云朵,某些片段在脑海里汹涌而过,最后定格在她踏上私人飞机仓皇逃离的那一天,“比在家里要自由一些。”
转头看了一眼苏瑾年,面无表情的侧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目光跟着掠过搭在腿边那只纤瘦的手,有那么一瞬的冲动,苏司晟想要伸手握住它。可是,他不能。
“你呢?”苏瑾年忽然转过身,抬手伸到他的胸前,掌心轻轻按在胸口上,“这里还会痛吗?”
苏司晟浑身一颤,险些打偏了方向盘,心跳在瞬间加速,后一秒苏瑾年却很快就收回了手:“听说你现在研读的是心脏外科,怎么,还想自己给自己动手术不成?”
“久病成医而已。你呢,打算学什么?金融,商务,还是管理?”
“学什么?!”苏瑾年眨了眨眼睛,表情夸张,“天高皇帝远,大好的机会我不死命疯玩,脑子进水了才会去读书!呐呐,从小我们都在同一个班,我是不是那块料子别人不知道你还会不知道吗?啧,别对我抱希望,我自己都绝望了……”
“怎么会……”一提到读书啊成绩啊这些字眼,苏瑾年就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神态,苏司晟不由好笑,“姐姐明明那么聪明。”
“死小子,才三年不见,居然敢埋汰我?!”
“我说的是事实。”
苏家大宅地处郊区,拥有大片的土地,因而花园建得格外的广阔。一般没有什么急事,车子都不允许开进花园,不过道路两边种满了奇花异草,穿行其间也算是种享受。
阳台上,苏青荇抱着异瞳波斯猫站在栏杆边,垂眸看着不远处有说有笑走过来的两个人。
午后的日头有些毒辣,迎面看过去,总是十分的刺眼。苏青荇就不明白了,明明她才是苏司晟的亲妹妹,可是从小到大,苏司晟就只会围着苏瑾年转,爷爷也只偏爱苏瑾年一个,就连那个人的眼里,也从来都只有苏瑾年的影子!
就算父亲和母亲更为宠爱她和哥哥又怎么样?苏家的大小姐永远都是苏瑾年。而她想要的,求而不得的,几乎都是苏瑾年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甚至是不屑于拥有的。所以,她只能自己去争,去抢!
等到两人差不多走到了阳台下,苏青荇往前一步,冷笑着举起波斯猫,甩手用力地往苏瑾年头上扔了下去。
“喵呜!”
陡然被迫做抛物运动的波斯猫在半空中吓得凄厉地大叫了一声。
“小心!”苏司晟眼疾手快地推开苏瑾年,混乱中被吓得疯魔的波斯猫胡乱抓了一道,在手臂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你……没事吧?”
苏瑾年惊魂甫定地回头,看着地上摔破了脑袋不停抽搐的波斯猫,脸色在刹那间惨白一片。
“sunny!”
听到猫叫声,苏青荇很快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眼看见摔在地上溅了一地血迹痉挛不已的波斯猫,眼眶中顿时聚满了泪水,踉跄着走过去抱起剩下半口气的波斯猫,哽咽着声不成调:“sunny……sunny你振作一点,我马上就带你去看医生……”
“小荇……”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苏瑾年一下子没回过神来,抬手轻轻拍了拍苏青荇的肩膀,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这只波斯猫是苏青荇生日的时候央着父亲讨来的生日礼物,她一直都宝贝一样宠着,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姐姐,sunny它……好像不行了。”苏青荇愣愣地坐在地上,靠着苏瑾年的腿一遍一遍轻柔地抚摸着波斯猫的毛发,仿佛它只是在睡觉一般,“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它……”
“sunny平常不都挺乖巧的吗,怎么会莫名其妙从楼上掉下来?哼,还不是有些人,克死了生母不算,连只猫都不放过,真是晦气!”一身贵妇打扮的林海旋袅袅娜娜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斜眼看了苏瑾年一眼,不屑地冷哼。
苏瑾年有些受惊过度,被林海旋这么劈头盖脸地讽刺,不由得脑子一热反唇相讥。
“那也比某些见不得光的小三要好,连‘闺密’的男人也要抢,还在人家怀孕的时候趁人之危爬上男人的床,这么无耻的人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评头论足?”
“苏瑾年!”被戳到痛处,林海旋立刻变了脸色,三年前苏瑾年虽然事事跟她抬杠,但还不至于这么无礼,现在她说这话是打算撕破脸皮了?!“没有证据,你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苏瑾年冷笑着重复了一遍,回眸看向她,“既然是血口喷人,那还需要什么证据吗?”
“别吵了,没一个清静的。”
坐在客厅里的老妇人站起身,看也不看门外的几个人,自顾自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哼!”林海旋冷哼一声,一扭头也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