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让付正义惊讶的还在后头。
被张文武称为马莉的女孩醉的快、醒的更快,不到十分钟肤色就恢复了正常,睁开眼掀了那军大衣就冲到外面狂吐,洗了把脸就跟没事了一样重新坐到了付正义的对面,斜着眼冷冷的瞅着他,直到将付正义盯的都有些浑身发毛了,见他还是毫无愧意且不像是在假装的女孩,这才犹豫的说出了原因。
因为付正义的那处分事件,跟班上同学一样对他有了兴趣的马莉就跟同学打了赌,她打听到胡亚彤是付正义的死党,就将一封信交给了胡亚彤,让她转交给付正义,可是那封信没过一天就原封不动的出现在她班主任的手上,于是她不但被班主任狠狠的训了一通,班主任还去了她家进行家访,将她奶奶气的心脏病复发!
也就是因为她奶奶的身体不好,所以马莉才会一直瞒着她奶奶悄悄的在外面打工赚些钱的,结果她奶奶因为班主任的家访,觉得自己孙女不学好被气的心脏病复发,反倒是令那个一贫如洗的家更是艰难了。
她奶奶又气又急又失望住进了医院,可是她叔叔又不愿意拿钱出来给奶奶治病,于是女孩就算是将洗盘子的活也接下来也还是不够,不得已又找了个通宵录像厅预借了两个月的工资,这才交够了住院费让她奶奶住进了医院。
可需要打双份工的女孩,休息自然就更加的不够了,所以才会一个不留神差点被车给撞了。
本就是因为那封信而起,见害她这么惨的付正义见自己被车撞了还拔腿就走,又气又恼又伤心又绝望,女孩自然是爆发了。
强忍着眼泪的女孩越说越是愤怒,可付正义却是越听越是无奈。
但事情牵涉到了胡亚彤,他也不好说这事情跟自己无关,只不过他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就是为什么胡亚彤会将这种所谓的‘情书’交给老师,而不是借这样的机会狠狠取笑、敲诈他一番?
以他对胡亚彤的了解而言,这可不太像是她的作风。
女孩说到最后,见付正义似乎还是无动于衷,个性中的倔强也不允许她再说下去,今天要不是因为那车祸的发生,以她的个性而言是绝对不会哭出来的,更不会在别人的面暴漏出自己的软弱和无助,更不会喝下那杯白酒,让自己处于毫无防备的境地。
于是她转过脸对张文武说了声谢谢,将装着那只猫的塑料袋抱在怀里就准备离开。
坐在一旁喝酒的张文武,实际上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着二人,他早就察觉到二人之间存在着误会,因此等女孩出了门这才斜瞅着付正义,说这大半夜的你就放心让这女孩扛着车子一个人回去?
心说这事也怪不着我啊,可付正义一看这时间这都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有责任将女孩安全的送到家,于是站起身跟张文武打了招呼就赶紧追了出来,见女孩的车子还丢在烧烤摊的门口,她人正跟街口上的三轮车说着话,便拎起那女士坤车走了过去,听到那三轮车司机说给十块可到不了地方,便将那坤车放上去就说,你只需要带着我们去美食街大胡子骨头汤馆就行了。
不知何时戴上了口罩的女孩显得有些犹豫,但还是在付正义的示意下坐到了车上,随着他一起到了美食街取了他放在汤馆门口的自行车,这才明白他是准备骑车子送自己回家。
后座上一个人,左手还拎着那只有后轮能转的女士坤车,等付正义到了女孩家的时候已经是累的满头大汗了。
本准备将女孩送到家就离开的,可刚靠近女孩所住的小院,一阵阵的狗吠、猫叫声从那破旧的房间里传了出来,女孩一开门两条狗、六只猫就扑到了她的身上,站在后面的付正义所看到的就是房门大敞、可里面空无一物的正屋。
装在塑料袋的猫咪,被女孩取了铁锹埋在了小屋后,可是被她竖起的那木牌上所留下的名字是‘马艳红’,这可是让付正义心里咯噔了一下,随着女孩进了屋赶紧询问,这才知道女孩在学校里的名字是马艳红,而‘马莉’这个名字是她给自己取来准备成年后所使用的!
马艳红!
这个名字可就大不一样了!
付正义记得在95年秋邗州城出了件冤案,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人冲进一家成衣店,殴打且扒光了一个女店员的衣服,将女店员扯着头发反剪着双手推出那成衣店,在街道上公开辱骂、示众长达十分钟,结果造成那刚初中毕业不久的女店员上告无门羞愤之下跳了楼,最后逼的被这女店员所赡养着的亲奶奶喝了杀虫剂自杀,这才导致相关部门的介入令真相大白。
原来冲进成衣店的中年妇女是店主的老婆,听说自己男人在外面养了个女人,结果冲进他男人店里见这女店员长得狐媚且身材极好,一听介绍说这女孩是个初中生,于是当即便断定他男人骗自己,认定就是这女店员勾引了他家男人!
可是最终跳楼的女店员的尸检证明,这女孩还是个处女,她根本就跟那店主之间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不可能是被那店主所养在外面的小三,因此最终她以自己的死亡,洗脱了泼了一身的污水,也让侮辱她的人受到了法律制裁。
在后世这样的事可就很多了,但在95年的邗州城这可是爆炸性的新闻,刚去了外地上学的付正义因为那女店员是他母校的学生,因此才特别记住了含冤逝去的女店员名字:马!艳!红!
见付正义愣在那里不说话,给他倒了杯水过来的马艳红冷笑道。“怎么?难道我连想改名字的权力都没有?告诉你!还有半年我就满十八了,别以为我还在上初三就是年纪小,你班上的佘海波跟我曾经是小学同学呢!”
“佘海波?你竟然跟他是同学?”
“是啊,要不是因为我小时候生病休学了两年,这时候我也该跟他还是同学的……”
班里的佘海波跟曹运江、李穆洋原本是一伙的,处分事件后付正义跟佘海波也才算是开始熟悉的,当这个话头一起,随着付正义的了解他才明白,原来这女孩能打听出胡亚彤跟自己关系很铁的根子,竟是就是因为她的小学同学佘海波。
喜欢玩游戏的佘海波,是在小学时跳了一级上来的,所以他比班上大部分同学要小上一岁,时间这可也就对上了,这也就让付正义将记忆之中的报纸上的女店员马艳红,跟眼前自称是马莉的这女孩重合在了一起。
住在低矮小屋里的马艳红,父母双亡,最亲的奶奶还在住院,喜欢照顾流浪动物的她收养了不少流浪狗和流浪猫,虽说自己辛苦的在外面当服务员洗盘子,可回家之后还是不厌其烦的给这些毛小孩们做饭,忙到了四点多,这才心满意足的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看着狗猫们在眼前进食。
“平时是我奶奶照顾它们的,奶奶不在家只好等我回来开饭,本来我还准备拿到初中毕业证书再出去工作的,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逐渐平静下来的女孩,见付正义似乎愿意听她的讲述,也就有一句没有句的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成绩不好加上她叔叔也不愿意让她继续上学,奶奶身体不好花销也大,原本放了学去打工的小饭店当服务员就蛮累的,奶奶住了院每天都要花钱,可即便是接了洗盘子的工作也还是不够,前几天又预支了录像厅两个月的工资,所以每天都要夜里三四点到家的马艳红,已经不想去上学了。
对她来说,反正学校里也没有什么乐趣,每天面对着同学的白眼和老师的责难,还不如出去上班活的开心些,也自由些。
思索着记忆之中的那件冤案的付正义,就像是跟刺一般扎在心里,他不敢确定这女孩的未来是否会因为自己而发生变化,见她蹲在地上陪猫狗玩的时候,才开了口。“那你怎么会想起会给我写信?”
“打赌喽,她们说我一定不能勾搭上你的,我不服气,就找佘海波问了你的情况,结果谁能想到那封信会被转到我班主任手里,搞的我奶奶心脏病都犯了,家里更难过了……”
就跟说的事情是别人的一样,语气平淡的马艳红最后讲到了她照顾流浪动物们的事情,家里的每一条狗、每一只猫都有名字,虽说大多是些土狗、花猫,可话里话外那份喜爱可是让付正义对她又多了些了解。
“可惜呀,被车压死的小白是最乖的了,也只有它被带去上班不会惹人厌、令人烦,小白没了奶奶回家一定会伤心的,它最讨我奶奶喜欢了……”
抱起只花猫抚摸着的女孩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可付正义从女孩平淡语气中所感受到的,却是她对未来的迷茫,和对自己遭遇的不忿。
身体发育的好,难道就该是被带去南方的理由?
奶奶的身体不好,就是叔叔婶婶不愿意管的根源?
成绩不好,难道就该被老师骂、被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羞辱?
自己因为生病而留级,难道也是被指责、羞辱的理由?
趁着马艳红没注意,将身上带着的钱都塞到她书包里的付正义告辞离开,在回家的路上他都在思考。
自己,是不是该帮帮她?
即便只是为了不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在青春之花刚刚开始绽放的时候,就带着冤屈以那么惨烈的方式,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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