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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独憔悴三(1 / 1)

女子对镜贴花黄总是需要一些功夫,石清妍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身子,又将纱巾大氅披裹上去。

楚律瞧见石清妍打扮好了,才开了门,原以为石清妍收拾功夫楚徊已经来了,没想到门外就何必问、西院猛士、祈年、沉水站着。

“这么大会子功夫,老四还没来?”楚律对楚徊速度表示不屑。

“没多大会子呀,王爷、王妃才进去不到半个时辰。”沉水接着说道,因楚徊要过来,也是一副忧心忡忡模样。

蕴庭猛士咳嗽一声,心说沉水被石清妍惯坏了,竟会这么多嘴多舌,这得叫楚律记恨上了。

沉水这话说下去,石清妍、楚律都尴尬了,这二人干柴烈火,还当一夜过去了,没想到才这么大会子功夫。

石清妍暗道不是楚律憋急了,就是那去势药当真有用。

楚律瞪了沉水一眼,“走,去大门口等着老四去。”说着,却向后门走去。

“哎,王爷,你不走正门?”何必问疑惑了,心里也跟石清妍一般,心想皇帝若来了,就必定会先叫人来盯着,楚律从哪个门走不是走。

“清妍,记着,我是卖糕,若是我有个万一,益阳府、贤淑他们就全靠你了。”楚律沉重地叮嘱道,便决然地放弃自己王爷身份,以一种近乎猥琐懦弱背影拱肩缩背地向后门走去。

石清妍一噎,暗道这算是什么事。

“知己,看来你想改嫁也不行了。”何必问摇了摇头,有心开了句玩笑,暗道石清妍当真是情字当头,那么一个粗糙汉子也亏得她能下得了口,想着,便领着石清妍向廿年春正楼去,待一行人走到正楼里,就见楼下何老太爷、三四位何家老爷以及见过何必提都等楼里。

“祖父、伯父、父亲、叔父们。”何必问唤道。

石清妍跟着何必问一一喊众人伯父、叔叔,特特将何必问父亲打量了一下,结果,压根瞧不出养出一个第一才子人跟其他兄弟有啥不同。

何老太爷应了,随即笑道:“走,去外头放烟花迎驾去。”

“哎。”石清妍见何家人都过来了,就知道何家不甚意那些规矩礼节,这元宵节也不似旁人家留家中度过,随着何家人走到廿年春楼前,果然瞧见何家下人准备好了上等烟花燃放,周围人仿佛知道何家人要放烟花,便纷纷楼前站着等着看。

石清妍一边想着何家人果然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拿了好烟花到这外头来放,一边看向围观人群,瞧见楚律袖手缩脖子地站人堆里,暗道楚徊没叫人看着他?

嗖得一声后,就见火树银花绽放天穹,因惊叹,方才还喧哗热闹廿年春楼前忽地安静了。

各色烟花不住地燃放,石清妍站何家人后头,因个子矮小被挡住了,就从人缝里去看楚律,冷不丁地向楚律身边瞥去,心里一咯噔,只瞧见楚徊裹着一身华丽狐裘面无表情地领着王锵、楼朝日等人站楚律身边。

心里一紧,待烟花稍稍停歇之时,石清妍瞧见楚徊那张阴冷脸,不禁暗骂楚律自投罗网来了京城,忽地瞧见又有人楚徊耳边说了什么话,然后王锵、楼朝日等人开道,楚徊就领着人穿过人群,瞬也不瞬地经过楚律面前,向大街那头去了。

石清妍一颗心放了下来,却放得不安稳:“皇帝他这是做什么呢?”竟然会不抓楚律?这是大街上给楚律面子?

“没看见王爷吧。”何必问接口道,心道假设楚徊并不是为楚律来,那这会子楚律裹着厚重棉袄,棉袄上又有馊味,楚徊一身昂贵狐裘,眼睛又有毛病,他怎么会认出楚律来?至于王锵、楼朝日等人,这几个小心翼翼护着皇帝,谁知道身边站着那位是抓住了就能让他们升官发财锦王爷。

“那皇帝干嘛去?冷着一张脸,大过节也不宫里过?”石清妍心说今年宫里没设宴,但皇帝也该陪着姜氏、闻氏才对。

“我瞧着,去方向是接头拐角处酒楼。”何必提向人堆里扫了一眼,见楚律还沉稳地装作平民百姓那站着看烟花,暗道这位锦王爷当真不同凡响。

“那酒楼可是你们何家?”石清妍问。

何必问点了点头,随后说道:“我偷偷去瞧瞧去。”

何必提伸手拦住何必问:“你去了叫皇帝看见不好解释,待我绕近路先过去看看。”说完,见何老太爷、何老爷们不拦着,就从廿年春后门走,盘算着穿过其他自家铺子后门绕进那拐角处酒楼里。

何老太爷、何老爷见不是冲着这边来,乐得省事,何老太爷对石清妍笑道:“王妃,走上楼看看我们家不惊去。”

石清妍心说不惊这名字喊出来果然好听,又瞅了眼楚律,忙问何必问:“那王爷怎么办?大过节也没个东西果腹。”

“王爷有一扁担软糕,饿不着他。”何必问说道,就劝着石清妍去看那谁去。

石清妍点了点头,一时爱子心切,恋恋不舍地扭头看了楚律一眼,便迈出脚步,随后对何必问说道:“知己,不如发些汤圆给外头人,也能叫他元宵节吃一碗元宵。”

何必问噗嗤一声笑了,说道:“知己当真将你家王爷当做卖糕了?”说完,又想楚律兴许为怕露出破绽,身上当真只有卖糕几钱银子。想着,又是一笑,随后便吩咐人去煮了汤圆分出去。

石清妍安了心,便随着何必问去楼上了,待到楼上,又见过了何家夫人们,便去了一间安静厢房,瞧见厢房里何堂**身边摆着两个篮子,一个篮子装着一个小儿,此时这两个小子任凭外头炮仗声此起彼伏,依旧睡得十分香甜。

石清妍抱了那谁怀中,笑道:“果然配得上堂**给名字,这外头地动山摇,他也巍然不惊。”

何堂**笑了笑,说道:“祖父、父亲抱着时候,还说要是哪年必问从外头抱回来一儿子就好了。”

听何堂**提起这话,石清妍笑道:“我一直想劝知己成家来着,若是有好人家,叫何家长辈们给定下来,他不敢不娶。”

“可是他不点头,怎么定得下来?”何堂**笑道。

石清妍怕又引出何必问跟他堂**事叫彼此尴尬,于是就将那谁交给沉水,凑到窗子边去看,瞧见楚律跟一群人端着碗吃着汤圆看何家下人放烟花,便又笑了。

“哪个是锦王爷?”何堂**笑道。

石清妍指了一下,何堂**仔细看了看,因太远,且下头人模样都差不多,看不清楚,就笑道:“锦王爷当真与众不同。”说着,却又示意石清妍看东边,指向那匆匆跑来那个,“那个是耿才子吧?来这边时候听到有人喊耿才子,我轿子里好奇就瞅了一眼。没瞧见耿才子,倒是瞧见他那衣裳上d字纹了。”

石清妍从楚律身上移开眼,看过去,见果然就是耿业慌慌张张地过来了,暗道耿业跑过来,跟皇帝走过去有什么关系?瞧见耿业仓皇失措地跑进了这廿年春,便于何堂**离开了这窗口,又去抱了那谁怀中,暗道这京城就没个叫人安心时候,才想着,就听房外一阵喧嚷声。

何堂**习惯了万事由着男人们出头,此时依旧神态安然。石清妍却因楚律就这街上,情不自禁地就要去细听,细细听去,却是耿业哆哆嗦嗦地跟何必问说什么东街酒楼里皇帝去了,又提到酸儒、举子什么。

沉水、祈年也是许久不见那谁,都围着那谁看,听到这话,沉水说道:“这小篾片一天到晚地惹祸,什么时候又跟酸儒扯上干系了?”

祈年却说道:“自出了锦衣卫事后,书生举子们都莫名地信服耿篾片。耿篾片只怕跟他们早混熟了。再者说,出了锦衣卫事后,皇帝就将后宫妃嫔们胭脂银子、衣裳银子统统裁去大半,眼下皇帝正想息事宁人叫人别将锦衣卫干事牵扯到他身上,这会子冷着脸过去,这么个阵仗,倒像是又出了什么大乱子了。”

石清妍莫名地想到一句“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话来,暗道楚徊莫不是又沉不住气了,跟几个酸儒意气用事?

门上扣扣地响了两声,祈年忙去开门,门外何必问领着耿业站着。

石清妍怕打搅到屋子里两个小儿睡觉,忙领着沉水、祈年出来,待出来后,瞧见耿业脸色煞白,便问道:“出了什么事了?皇帝过去可是冲着你们?”

耿业吓得不住打嗝,忙掩着嘴,将冲上来酒气咽下去,说道:“不是冲着我们,是聂老头他们,也不单是聂老头,是水公子……”

“你从头开始说,你怎么知道我跟知己这边?”石清妍不耐烦道,心说聂老头怎么又跟水几因扯上关系了。

耿业忙道:“方才大街上侄子瞧见姑姑跟何公子来着,看着你们进来。我跟几个举子去东街酒楼吃酒,一时醉了,侄子就开始胡言乱语。”

“你胡言乱语什么了?”石清妍追问道。

耿业原本醉得一塌糊涂,此时已经清醒了大半,怯懦地不敢说话,半天才嗫嚅道:“侄子一时醉了,听人吹捧了两句,就开始大放厥词,说废了锦衣卫不算什么,明儿就去废了皇帝一宫妃嫔。恰那屋子里坐着一个蔺妃家表弟,一言不合,我们就跟他家打起来了,后头、后头……”

“后头呢?”祈年叫人弄了醒酒茶给耿业。

耿业哭丧着脸,心说自己惹了大祸了,如今想想,那晚上众人拿着话挤兑楚徊,事后不也没再提了嘛,当着文武官员面不也十分给楚徊颜面嘛,就他缺心眼这会子想起来大庭广众就说出来了,忙道:“后头我们打不过,就开始胡嗪,将宫里听来话胡乱说了出来。”

“那又跟聂老先生有什么系?聂老先生应当是家过节吧?水公子也不像是跟你们一起喝酒人。”石清妍说道。

耿业忙道:“水公子不是跟我们一起喝酒,他是自斟自饮,我看他形只影单,要拉了他一起,他不肯,我就由着他。聂老头领着几个老头子也来了,侄子客气地端着酒进去给聂老头他们敬酒,跟着聂老头一个老头子塞了张纸到侄子怀里,叫侄子回去给他改一改,侄子也没留心,就又出去喝酒去了。等打完了架,正吵得厉害,忽地瞧见皇帝露脸了,侄子就警醒地……”

“就你这样还警醒?”沉水不屑道。

“叫他说。”石清妍催促道。

耿业咽了口唾沫,接过祈年递过来醒酒茶,就猛灌了一口,“侄子就警醒地躲桌子下装醉,听到蔺妃表弟凑过去跟皇帝告状,侄子也没出声。皇帝也没管蔺妃表弟,领着楼朝日、王锵进了一间厢房,侄子躺地上偷偷瞄了眼,见皇帝进去没多大会子就拉着脸出来了,还是领着王锵、楼朝日他们走,只是身后多了一个水公子。蔺妃表弟瞧见地上有一张纸,就说从侄子怀里掉下来了,捧给皇帝看了。皇帝问是谁写,侄子不敢说话,吃酒吃得醉醺醺水公子开口就说这还是他写。皇帝说叫侄子来告诉姑姑一声,叫姑姑好自为之,仔细祸从口出,就领着水公子走了。”

沉水失笑道:“原当你说你警醒,是你自己个设计逃出来,原来还是皇帝放你出来。”

“……跟老头一起说话都有谁?那纸上又写什么?”石清妍问道。

耿业摇了摇头,惭愧道:“侄子只顾着喝酒,没瞧一眼,谁知道打架时候掉出来了。”

何必问叹道:“都怪聂老头他们太高看你,才将那纸拿给你看,莫非纸上写是什么反诗?”摇头苦笑道:“看来知己跟陛下是注定不能握手言和了,虽不知道这会子是什么事,但皇帝八成又赖到你身上了。”

“出头椽子先烂。”石清妍自嘲道,随即抱着手臂反反复复地看了耿业几回,就嘟嚷道:“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慌什么慌,皇帝又不是派了官兵去抓人,总会给人一个交代。”

耿业心虚地不住擦着额头,叫他闹不明白,就是水几因什么时候进了聂老头他们厢房,聂老头他们怎么没从厢房里出来……

“必提兄回来了。”一位西院猛士提醒道。

果然,没一会子,就见何必提脸色沉重地过来了,“我过去时就听到酒楼里耿才子什么话都往外说,”且神情慷慨激昂,“只当皇帝要来抓他,又见人多,就没理会。谁知道一个腿脚有些不灵便公子先出门,大抵是门外看见了皇帝,到了门外又折回来进了一间厢房,厢房里随后就有几个老爷子出来,要向后门去。我瞧着是聂老先生他们,怕后门里有人盯着,就将他们用暗门送走了。怕皇帝搜酒楼后院,就没回去,等皇帝人走了,就听说那腿脚不灵便公子被皇帝带走了。”

何必问蹙眉道:“这般说来,水公子是去给聂老头他们捎信,聂老头他们今晚上不知道酒楼里做什么,但肯定有人给皇帝通风报信了。”

石清妍点了点头,“爱抄锦衣卫才被废了,皇帝怕兴师动众又惹人诟病,于是才亲自领着人去抓。那聂老头到底酒楼里做什么了?”

“水公子说还是他写,那想来,厢房里也有什么字纸叫水公子认下了吧?”祈年说道。

说起来,水几因跟石清妍他们也没什么牵扯,不过是水上同路了一程,又见过几次面。见那几次里,多数也是水几因屡屡求石清妍他们莫将水病宣扬出来。

此时听水几因被带走了,石清妍等人先是不明就里,随后终归因远**疏不同,也不甚慌张。

何必提忧心忡忡道:“若是聂老先生那堆人里有个跟皇帝通风报信,只怕没几日,咱们家这一条街上铺子就得被皇帝查封了,毕竟,皇帝可是要知道咱们家铺子间还有暗门了。”

何必问笑道:“堂兄怕这个做什么?查封了,咱们家自有好去处。先将铺子里银子挪出来吧。”这条街乃是京城繁华之地,若查封了,京城也会萧条一些,唇亡齿寒,其他商户不明就里,一个个也心惊胆战,必会跟着关掉一些铺面,到时候但看京城里冷冷清清,楚徊这皇帝怎么当。

瞧着天色晚了,何家人先要回家,于是石清妍又抱了抱那谁。

瞧见那谁被何必提抱着上了轿子去了,何必问便叫了轿子送石清妍回锦王府去。

石清妍一路透过帘子也没瞧见楚律,心里也不知道他离开京城了没有,于是忐忐忑忑地,就进了京城锦王府大门,还没进去,就见门厅里,管家领出一个眼熟少年来。

石清妍轿子里听何必问跟那少年寒暄,听那少年说了两句,便叫人送了少年走,待石清妍下了轿子,何必问与石清妍进了正气堂,就将一张纸递给石清妍,“这是聂老头写文章,他今晚上就想送给知己,谁知知己跟着必问出门了,害得聂家少爷门厅等了许久。”

石清妍接过来,看了看,就笑道:“这聂老头看着迂腐冥顽不灵,这脑筋还挺灵活嘛,‘不求天理,但求正视人欲’这话挺好。”

何必问笑道:“你瞧着自然觉得好,但这话可不是打皇帝脸嘛。通篇下来,这皇帝都被聂老头贬到泥地里了。只怕聂老头寻一干儒生里头有个不服聂老头这话跟皇帝通风报信了。”

石清妍心说聂老头委实心急了一些,元宵节他也不跟家人团聚,就去忙活这个,“水公子他,若是定下罪名,该是什么事?”

“意图谋反罪名总是少不了,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有伤风化,有违教化,欺君灭祖,诽谤皇族,这些都能够添上,凭这纸上字,只怕要株连九族了。”

石清妍到底对这些罪名不大了解,于是目瞪口呆道:“这些都是罪?”说完,心想可不是么,厉害一些,女人赶趁庙会都能定罪。

“嗯,也就你自持王妃身份,又素来胆大包天,才能轻易地将那些话说出口,只怕水公子这次得不了好了。原本皇帝亲自过去,大抵是想悄悄地处置聂老头他们,免得京城里才乱过,又因聂老头这些大儒出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抓住了水公子,只怕皇帝会拿了水公子杀鸡儆猴。”何必问叹息道,虽水几因原就是不知还能有多少活头人,但他那病情,又身陷囹圄,周遭阴冷很,只怕会死得。

“水公子怎会知道聂老头他们说什么?他又是否知道他认下是什么罪名?”石清妍疑惑了。

“水公子素来聪慧,大抵是从聂老头言行上察觉到了吧。况且,小篾片还不够格叫皇帝亲自过去,够格,细想想,一个酒楼里也就聂老头他们够了。也罢,这事明日弄清楚了再说,知己先歇息吧。”何必问说道,谨慎地将那纸烧掉,便告辞了。

石清妍怔了怔,正气堂里坐了会,又听人说耿业回来了,因耿业素来嘴大舌头长,也就不管他什么事,回了正房里沐浴后,便躺床上歇息去了,心里想着楚律该出城上船了吧,既然是冲着聂老头去,就当不是来抓楚律。

石清妍这般想,楚律却没走。

大抵是艺高人胆大,瞧见对面皇帝也没认出他来,楚律信心倍增,就不急着离开,廿年春楼下吃了汤圆,便挑着担子想再绕进廿年春后头再会一会石清妍将没说完话说了,谁知道,绕到廿年春后头那一排商铺前,就瞧见有几个老头匆匆忙忙地向人群里钻,仔细看,老头后头还跟着几个人。因熟悉人便是聂老头,于是楚律便挑着担子不露声色地跟着聂老头,待进了一条巷子,眼看着聂老头要被人堵死巷子里,便拿了扁担将追着聂老头人从背后打晕。

聂老头因瞧见一个形容邋遢之人出手,一时不知这人是敌是友,依旧哆哆嗦嗦。

“聂老,外头街上还有人,您进了我这筐子里来。”楚律拍了拍自己装软糕筐子。

聂老头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时受惊想不起来是谁,“你是哪个?”

“你进来!”楚律嗔道,若是被人抓住,聂老头就成了小鱼小虾,自己就成大鱼大肉,当了楚徊刀俎下意外之喜了。

聂老头终于辨认出这声音是楚律,疑惑地反复打量他,心想自己莫不是听错了?锦王爷怎么会这样?又看地上人哼了一声后,就被楚律一扁担拍下去又晕了,忙听了楚律话藏到楚律那筐子里。

楚律将筐子上保暖小被子盖好,就担着扁担向巷子外走,走到大街上,瞧见廿年春外头还有许多人向廿年春楼上张望,便担着扁担向城门赶去,顺道拿了何必问给一角银子买了些点心、肉胙鱼胙,就赶紧出了城,到了城外,进了自己昨日借住那位老妪家里,将买东西交给那老妪收拾,便将聂老头从筐子里扶出来。

聂老头不比那谁筐子里也能舒舒服服,此时他憋得久了,就觉头脑眩晕,被楚律扶着坐下后,哆哆嗦嗦,因觉口渴,就想喝口水,于是舔着嘴角,眼巴巴地看向楚律。

楚律动手给聂老头倒了一杯水。

“阿徽?”那老妪将楚律买来东西拾掇出两盘子,便赶着送来,瞧见冒出来一个人,一时愣住,疑心是自己去拾掇东西时候这人进来。

“梨婆,这是我表叔,他说我后娘死了,叫我赶紧回去认祖归宗分家产。”楚律坦然地胡说八道,因老妪耳聋,就有意将声音放大。

老妪瞅见聂老头衣裳好得很,就笑道:“该认,该认。”

楚律又将两盘子菜推给老妪:“梨婆,你老人家自己去吃,我城里吃过了,今晚上何家送汤圆呢。”

老妪推让了两次,就堆笑收下了,因许久不曾沾过油腥,先端了菜去自己房里,又去拿了自己酿酒出来,给楚律、聂老头送了两碗,又送了一壶热茶,便去里间自己屋子里吃去了。

聂老头喃喃道:“阿徽?北徽?”

“嗯。”

聂老头见果然是楚律,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细细打量,只见这屋舍寒酸很,眼下他们坐着堂屋里,除了一面方桌,两条条凳,一盏油灯,就再没旁了,平生听说家徒四壁多了去了,今晚上头会子亲眼见到过,“……这地方,可安全?”

“这家里只有梨婆一个。”又是耳聋目昏年过七十老妇人,这老妇人又住偏远之处,自然是安全。

聂老头长出了一口气,忙道:“王、北徽,你来这做什么?”不知道贺兰辞、王钰他们占了亘州府后,皇帝恨不得立时抓了楚律吗?

“来瞧瞧孩儿他娘。”楚律坦然道,抿了一口梨婆送浊酒,嘶了一声,暗道这酒梨婆藏了多久了,端着冷掉茶水站起身,兀自进了梨婆屋子里,瞧见她盘腿坐床上,没舍得点灯只就这外头光吃,就大声说道:“这酒劲太大,你掺了水吃。”

老妪见自己一时只想着吃肉忘了掺水,心疼了不得,暗道自己得倒出多少酒来,忙讪笑着看楚律给她掺水。

楚律将水给梨婆兑上,就又出去了,兀自给自己和聂老头酒兑上水。

“王、北徽――”聂老头大抵是心酸了,不禁抹眼泪,心想自己也有被人追得落荒而逃时候。

“行了,别哭了,今晚上出了什么事?谁敢抓你老人家?”楚律低声问,见聂老头哭得越发伤心,劝也劝不住,就兀自葑抛约旱木疲不理会他。

“想老夫一辈子光明磊落,行事坦荡,竟然也有被人当成过街老鼠一日……”聂老头不住地拿了袖子抹眼泪,闻到袖子上软糕香味,哭得越发悲切,“这天怎么就变得这么?”

“行了,一把年纪跟谁学哭哭啼啼。”楚律沉声道,终于不耐烦了,将手上碗重重地放下,“老四今晚上是去逮你?”

聂老头吓了一跳,终于不哭了,又拿了袖子抹眼泪,深深地点了点头,虽心里自觉自己没错,但被皇帝亲自去抓,总是丢人事。

楚律听说过聂老头跟着石清妍去午门外闹着废锦衣卫事,但虽听说过,他印象里,聂老头素来是楚徊教化文武百官以及百姓栋梁,他再怎么着,都不会落到被楚律抓地步,“聂老,你做了什么?”

“北徽,这是老夫写。”聂老头胆战心惊地从怀中掏出自己废寝忘食写出来心血,心想楚律可是石清妍夫君,他当是跟石清妍想法相同。

楚律疑惑地接过来,皱着眉头就着昏黄油灯看了一遍,重又扫了眼聂老头,“聂老,您可是儒家大师,您没觉得您这东西有些欺师灭祖?”

聂老头闻言,直着脖子慷慨道:“老夫为国为民不为君!”

楚律一怔,又继续看,“聂老啊,您没觉得您这东西有负皇恩?诽谤皇族?”

“老夫为国为民不为君!”聂老头依旧是这句话,心悬着,生怕楚律这皇家人会跟石清妍离了心,看不上他心血,毕竟身为皇家人,楚律头一样要护着,就得是皇家体面利益。不,看不上就罢了,若是楚律气恼了,自己必会被他丢出去送给楚徊,可怜他老骥伏枥壮志未酬,便要拖累一家老小……不,也不会,楚律如今可是乔装打扮了,只敢叫人称呼他字北徽呢,他自身都难保,怎会将他丢给楚徊。

“……聂老怎地顿悟出这道理来?”楚律问道。

聂老头哼唧道:“老夫听了锦王妃一席话,便觉大半辈子书白读了,是以、是以老夫决心为国为民不为君了。”

楚律听聂老头这话里话外都满是骄傲,拧着眉头,沉声道:“果然没有我管着,那女人就肆意胡为了,看来我不得留下来约束她。”

聂老头忙道:“北徽约束得了王妃?”那王妃虽是女子,虽已为人母,但看起来跟个活猴一样,不能有片刻安生。

“聂老,你什么意思?”楚律沉声道,一双眼睛危险地眯着瞥向聂老头。

聂老头也眯着眼睛看过去。

对视了半日,聂老头终于果断地向楚律伸出手,从楚律胡须上捏下一头活物,扪死方桌上。

楚律怔愣住,头一件事,想就是这活物千万别爬到石清妍身上;第二件事,就是石清妍一点都没嫌弃他,这样贤妻,当真是天上有地下无。感慨万千,又详详细细地叫聂老头将他跟石清妍话、以及石清妍进宫后话、还有聂老头写“造反文章”通通跟他说了一通,越听越心惊,暗道侠以武犯禁,文以文乱法,石清妍先叫京中子弟们打了一架,闹得沸沸扬扬,后头又诱使聂老头弄出这“反话”,只怕楚徊心里恨不得将石清妍千刀万剐了。

越发笃定了留下来心思,于是乎,楚律叫聂老头先去歇着,就出门给手下留了个信号,然后便也去睡了。

一大早,聂老头被楚律做软糕声音聒噪醒,醒来,去锅屋瞧见楚律灶台边蒸软糕,一时不敢置信,就站门边,见那梨婆昨晚上大吃大喝,如今还没起来,就说道:“北徽,老夫先走了……老夫绝不出卖你。”

“谁出卖谁呀。”楚律嗤笑道,心想昨晚上没逮到聂老头,聂家门外定然有人看着呢,楚徊不好明着捉拿聂老头,暗中将他弄死还是能够。这般想,便将心里念头说给聂老头听了。

聂老头听了,心知自己此次定然连累家中老妻幼孙,又老泪纵横地说道:“总有人要不怕死,若是你也怕,我也怕,谁还敢将心里话说出来?”说完,又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王爷,昨晚上老夫写文章,你以为如何?”

“嗯,不愧是我家清妍指点你写出来,好得很。”楚律经了一晚上深思熟虑,只觉得昨日自己身上那般脏,石清妍还不嫌弃地给他挠痒痒,可见,他们夫妻之间当是无话不说,既然石清妍那般不看重皇家所谓体面虚名,他若看重,岂不是显得他小家子气?且石清妍越是不看重,岂不是说,石清妍越是对自己情根深种?这般想,便自顾自地嗤嗤笑了起来。

聂老头闻言,暗道楚律这话到底是觉得那文章可行还是不可行呀?“王爷,这可是打皇家脸话……这话大家要是都信了,就没人怕皇家了……大家伙都敢去做买卖了。”

“做,都去益阳府做。”楚律拿了刀子将软糕一块块地切好后,就麻利地将软糕一块块摆铺好了纱布竹匾上,又将竹匾放进了筐子里,后指着空着那个筐,说道:“聂老,您进去,咱们进城瞧瞧去。”

聂老头此时壮志未酬,也不说什么不做鬼祟小人之举场面话,忙依着楚律话缩进筐里,又忙接过楚律递给他水壶还有一块热腾腾软糕,心知若是他不能从筐里出去,这就是他一日口粮了,“王爷,我文章,你以为……”

“聂老,我不是说了都去益阳府才好嘛。”楚律又拿了一个匾盖这筐上,将被子等物盖好,就拿了扁担担着两个筐子向外走。

聂老头心里有些慌,毕竟这筐子里有些暗,只有些许小孔能够叫他往外看,左右思量一番,忽地一拍脑袋,心想自己当真老糊涂了,楚律又不是皇帝,皇家人多得是,益阳府只有一个,楚律是只要益阳府好,就不管皇家朝廷如何……暗自点头,心想难怪楚律这般轻易地理解了他文章。

聂老头虽干瘦,却还有些分量,且这么着,前后两个筐分量不一般重,昨晚上楚律心里着急,一鼓作气就担了起来,今日却有些吃力,思量一番,楚律干脆又半道问聂老头要了几两银子跟农户买了些红薯筐子里装着,虽分量还是不一样,但勉强好担一些。

走几步歇几步,总算晌午进了城,楚律有意去聂家那条街上转悠,瞧见这街上多了许多探子,大抵是锦衣卫被废了,这些上来人不大习惯,仔细看去,一个个轻易就能被人分辨出来。

聂老头人筐子里,瞧见自家儿孙出门时脸色十分不好,便也苦着脸,又见楚律担着自己离开家门,抹了几下老泪,心想幸好楚徊没立时抄了聂家。

楚律又担着聂老头像廿年春那条街去,才走到半路,就见这条京城繁华大街上人头熙熙攘攘,昨日皇帝来过东街酒楼里,是客如云来。

楚律东街酒楼外放下担子,开始叫卖软糕,眼睛瞅着进出酒楼人,心里诧异不已,暗道经过廿年春,廿年春里也没这么些人,这东街酒楼里人怎这么多?

才想着,就见几个富家公子模样人骑马过来,只听几人低声絮叨昨晚上之事。

“昨晚上耿篾片当真说他要废了后宫妃嫔?”

“那可不,蔺家表少爷都跟他打起来了。”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这小篾片牛皮越吹越大了。听说杨妃弟弟一大早去锦王府门外下帖子,请了小篾片今日来酒楼里跟他说话呢。”

“今日什么时候?”

“自然是中午了,你以为京城是益阳府、中洲府,能不顾宵禁由着你大半夜外头游荡?”

……

楚律心道小篾片竟然这么有出息了,这口气大得很呀。

“嘿,你不知道,帖子送去了,小篾片不敢接。我哥接了,说中午就将小篾片押到酒楼里来。”

“你哥接,我还当是锦王妃接呢。”

“说什么梦话呢,杨少爷一大早过去,王妃能起床那就怪了。”

“哎,这来迟了,只怕没座了。”

“别急,我听到消息就叫人给咱们占座了。”

楚律仔细去看那白脸少年,想不出来这送到锦王府帖子,怎么就是他哥接?看这少年一身锦绣,他哥也差不到哪去……只觉得头上幽绿幽绿,就悻悻地蹲筐子边。

“卖糕,你瞧着给。”一位公子小厮丢了一角碎银子过来。

楚律忙拿了称去称了银子,见才八分,心说这小厮拿了八分银子充什么大头?心里腹诽,面上忙感激地将软糕包好两大块殷勤地递上去。

“小气样,还称?”那小厮嘟嚷道,拿了软糕就走了。

“卖糕,楼里有个公子说昨晚上吃了你糕,味道不错,叫你再上去两块。”酒楼里一堂倌出来说道。

楚律闻言,眯着眼向上看,瞧见是何必问坐窗口,暗道果然这等热闹地方,何必问不会不,因怕自己走了,聂老头筐子翻出来,就笑道:“小这筐子放这,不好走。”

“怎地,你这破筐子还怕人拿了不成?”那堂倌说着,不耐烦道:“你先拿了糕出来,回头我给你送银子来。”

“哎。”楚律很是憨厚地答应道,这堂倌去了之后果然有送了银子过来,捏着那一星半点银子,心里腹诽了一回何必问小气,因见今日这边热闹,糕卖得,就顾不得再去腹诽何必问,甚至有些后悔不该领了聂老头过来,叫聂老头占了他一个筐,耽误他做买卖。

筐子里,聂老头见楚律卖糕卖得不亦乐乎,不禁替先帝道一声家门不幸,轻轻摇了摇头,见楚律又从上头悄悄地给他递了一块油饼,就忙感激地边向外看边吃。

酒楼上,一直看着楚律何必问自是看见了楚律这动作,心里纳闷楚律昨日将那谁送给他家,今日这筐子里又装谁?贤淑、贤惠那两个奶娃娃可不会吃油饼。

才想着,就见耿业白着脸,被蕴庭猛士、泠月猛士、溯文猛士、舒隽猛士押着过来了。

大抵是为了耿业卖相好,今日耿业没穿那有些俗气d字纹衣裳,换了一身月白刻阳文竹叶长衫,脸上略施薄粉,仅以一根玉簪绾发,乍看过去,当真是十分玉树临风。

酒楼下,楚律看见早先那说他哥接了帖子少年十分得意地领着同窗簇拥蕴庭猛士猛士身边,欢地对耿业说道:“大才子,楼里杨家、蔺家……出了妃嫔各家人都过来了。”

“小篾片,全靠你了。”四个西院猛士十分不厚道地一人重重拍了耿业肩头一下。

“来了来了,耿大才子来舌战群雄了!下注趁早,买耿大才子赢一赔十啦!”

一声张扬呼喊声后,东街酒楼里走出一群昨晚上耿业口中靠着女子裙带鸡犬**阔少们,也不知阔少们是否商议过了,大冬日里,个个手中握着一柄扇子,看过去,有那所谓谈笑间令人樯橹灰飞烟灭羽扇,有题着此花开无花菊花折扇,有一柄一看价值千金转教小玉报成双金镶玉扇……

这么一群有备而来人,令才刚还床上赖着不肯起耿业大腿哆嗦起来,大大地咽了一口口水,一时惊惶无措,扭头看向路边,虚张声势地叫道:“卖糕,来块糕漱漱口。”

作者有话要说:这字数能当做双不……惭愧地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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