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晚风吹得人瑟瑟发抖,锦王府蒲荣院前站着一群婀娜多礀美妇人。
林晚华、吴佩依等人规矩地站石清妍后头,石清妍借口身子才刚痊愈,此时却不是站着,乃是裹着披风坐着。
众人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眼看着远处卷起一层雾气,天上挂上一轮弯月,锦王依旧并未露面。
这形形□美妇人中,此时有一人面露困窘之色,原来此人本以为锦王很就会回来,因此便只顾着梳妆打扮,错过了如厕时机。这会子众人都不言语地等着,偏她又撞上“人有三急”事,于是脸色越发地难看。
耐着性子熬了一会子,这从三品良媛萧纤妤再也憋不住了,便大着胆子低声地问道:“王妃,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石清妍扭头看了眼萧纤语,见她一张秀气脸上涨红,便问道:“萧姨娘病了?”
“……也不是。”
石清妍说道:“原是我听说王爷书房今儿个彻底地清扫了一回,便觉得王爷回来了。萧姨娘若有急事,便先去解决了吧。”
萧纤妤原本咬牙憋着,就是怕错过了见锦王时机,此时听石清妍这般说,险些哭出来,哽咽道:“王妃,王爷书房每日都清扫。”
石清妍不意地喃喃说道:“那也不对,今儿个王爷书房褥垫换成了厚了,可见那褥垫是立时就要用。”
萧纤妤只觉得石清妍“整治”她们这群姐妹,忙道:“婢妾还有急事,请恕婢妾不能陪着王妃等王爷了。”说着,便福了福身,有些失态地急步向自己那一块去。
看着萧纤妤颇有些凌乱小碎步,石清妍隐约猜到她有什么急事了,说道:“第三组萧姨娘,喜欢素雅装扮面见王爷,身上佩戴鸳鸯双佩,行事……分不清缓急,易忙中出错。”
楼晚华、吴佩依两个面面相觑,正想着石清妍这是跟哪个说话,就见灯火通明蒲荣院前,识字祉年福年托着纸张上记下了石清妍话。
楼晚华暗道石清妍这是做什么,忽地就觉后背一凉,抬头就见自己被石清妍盯上了。
石清妍说道:“第五组楼姨娘,见王爷时喜欢穿浅色衣裳,佩戴鲜花簪,身上气味淡雅……楼姨娘,你前头几日身上气味浓烈很,怎地今日就淡了?且脸色看着也比今早上好多了。你走过来,叫我仔细瞧瞧。”
楼晚华被问住,忙干笑道:“婢妾……”
“回王妃,楼姨娘脸上气色好不是胭脂缘故。据奴婢看,楼姨娘前头几日定然没有喝药,便是喝下去了,也立时吐了出来。因这汤药是饭后吃,是以连带着楼姨娘将饭菜也吐了出来,于是脸色蜡黄,且为了遮住气味,便舀了浓郁熏香来熏。今日楼姨娘身上气味淡了,定是没有呕吐,没有呕吐,那自是没有吃药了。”沉水缓缓地说道,上回子祈年装病很是出了一回风头,因此她憋了这劲要将风头抢回来,如今抢着说了这席话,又见祈年嘴张了张却没来得及说,便得意地看了眼祈年。
石清妍笑道:“你这话有道理很。”
楼晚华忙道:“王妃,婢妾为何要将药吐出来?婢妾……”
沉水笑道:“楼姨娘莫狡辩了,楼姨娘小日子准很,若要证人,奴婢现就能找出几个证人来证明此事。”
楼晚华瞄了沉水一眼,“王妃,婢妾怎会这般儿戏地舀了自己小日子胡闹……”
石清妍笑道:“胡闹不胡闹,这并没有什么大碍。人各有志,楼姨娘执意说自己日子不准,那就不准吧。朝露?”
朝露一凛,忙出来跪下,赌咒发誓道:“王妃,奴婢是亲眼看见楼姨娘将药喝下去。”
石清妍笑道:“当真?你可知我为何叫了你去看着她们吃药?”
朝露眼珠子不由地左右瞄向沉水、暮烟,盼着她们两人给她说情,心里因石清妍那话便惴惴不安起来,疑心自己早被石清妍盯上了,忙磕头道:“婢妾当真是看着楼姨娘喝下去。”
石清妍看着朝露那心虚模样,笑道:“其实我叫你去,并不是疑心你,但是你如今这模样,便是没凭没据也够叫我疑心了。沉水,将她锁柴房,明儿个本王妃问了话,就把她发卖了吧。”
朝露见石清妍不要证据便要卖了她,忙磕头道:“奴婢有话跟王妃说,王妃听了这话,定然……定然会对奴婢网开一面。”
石清妍笑道:“那你就说吧。”
朝露瞄了眼楼晚华,咬唇心里想着若是将楚静乔教唆她干事说出来会如何,于是小声地说道:“还请王妃随着奴婢到屋子里说话。”
“不用了。沉水领了她去吧。祉年,记下来。第五组楼姨娘,心口不一,心机深沉,善笼络收买别人丫头,看似温顺,实则奸猾。日后其他四组人要防着她背地里偷偷地拐了王爷走。”石清妍一边打量着楼晚华,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朝露口中喊了一声王妃,便被堵住了嘴,一边被婆子往下拖,一边不住地摇头,似是没想明白怎地石清妍这般简单地就瞧出楼晚华跟她有勾结。
楼晚华指甲深深地抠肉里,虽知石清妍行事诡异,但也没想到她竟会当着众人面给她下了这样评语,脸上笑撑不住,又恍然察觉到石清妍这是彻底不乐意跟她们这些侍妾们和睦相处了,因想到这,便不再勉力维持脸上笑。
吴佩依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又因到自己了紧张起来,偷偷地看了眼石清妍,等着听石清妍如何说她。
石清妍看了眼吴佩依,只见吴佩依身上披金戴银,不由地一笑,说道:“第四组吴姨娘,上头有人。”
吴佩依紧张地手里冒汗,听到那“上头有人”后石清妍便住了口,心里不由地有些失望。
石清妍瞧见离开了萧纤妤又急匆匆地过来,心想人有三急这窈窕淑女也免不了。
“王妃,难不成王妃今日叫了婢妾们过来,就是为了众人面前羞辱婢妾们?”董淑君见石清妍不给楼晚华、吴佩依留情面,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站出来说话了。
石清妍笑道:“夫人那块董姨娘,虽面上与本王妃亲近,却爱拆本王妃台,且爱美其名曰‘直言不讳’。看她穿着家常衣裳,妆容并未细细描画,貌似对王爷回来漠不关心。但本王妃只叫人去五组院子里敲锣,她远夫人院子里却也赶来了,可见她也是口是心非之人。”
董淑君不料石清妍这般说,脸上立时煞白,忙道:“婢妾只是听说王爷回来,想着不能没了规矩……”
“你有正大光明借口不来,但你却来了。想来你心里是巴望着王爷暮然回首,看到咱们府里还有你这么个纯真直言又重情淡泊名利、宠辱不惊人吧。”石清妍嗤笑道,随即便又对楼晚华、吴佩依等人说道,“楼姨娘、吴姨娘你们莫以为本王妃是闲来无事才打了王爷幌子将你们召唤过来,等本王妃将众人一一看过后,你们若想要本王妃语录,便去祉年那边抄了一份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们舀了本王妃语录走,心里也能有个防范,比如楼姨娘说不吃时候,你们当知道楼姨娘是不乐意跟你们分着吃;比如吴姨娘说自己原是丫头时候,你们莫忘了吴姨娘还有郡主给她撑腰呢。知道彼此准备勾引王爷时候都做了什么准备,你们要防着某人也就不愁没有法子了。”
楼晚华强抑住怒气地说道:“王妃并没有真凭实据,怎可凭着一时猜测就给婢妾下了定论。”
石清妍笑道:“真凭实据若找比比皆是,本王妃没那空闲。楼姨娘若有怨气便等着王爷回来你背着旁人勾、引王爷时候再跟王爷诉说吧。”
楼晚华只觉得秋风吹着,身上却又灼热起来,似是排侍寝表上女人们都舀了眼睛提防地看着她。
石清妍将这后院里女人一一点评了一遍,到了孙兰芝、窦玉芬时候,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两人嘴甜,瞧见下头侍妾们虽规矩地站着,却也都悄悄地将彼此这会子与平常打扮不同之处记心中,暗道一个个防着姨娘们太累,就叫她们一群人玩去,随后便站起身来,闻到院子里菊花香气,笑道:“当真是我开花时百花杀,这菊花也要给王爷书房里摆上几盆。”说着,对醉月吩咐道:“请了姨娘们回去吧,这天越来越冷了,王爷若知本王妃寒风里等着他,当是要心疼。”说着,便向屋子里去。
祈年、暮烟随着去了。
待石清妍走了,祉年便问道:“可有姨娘要王妃语录?若有,且说一声,奴婢今晚上赶着抄上几份,明儿个一一送给姨娘们。”
吴佩依虽不识字,但隐隐觉得石清妍话中肯很,且她自己个得那一句“上头有人”也不是坏话,于是便有些落井下石地说道:“给我一份,我这人没什么记性,倘若不留了一份,日后一时忘了,叫自己个丫头常去楼姨娘那边那就坏了。”说完,深深地看了眼楼晚华。
楼晚华吸了口气,待要反唇相讥,却又安慰自己莫要跟吴佩依一般见识,想着,便也离去了,临走前,隐约听到吴佩依跟旁人说“这般能忍人是阴狠。”,因自己已经走了,再回去跟吴佩依对口舌越发落了自己个身份,于是挺直背脊便向后头去了。
此时石清妍已经到了里间洗漱,沉水过来问道:“王妃当真不问朝露?这丫头只要狠狠地打上一顿,她立时便老实了。”
石清妍笑道:“只打她如何够?你附耳过来。”说着,便对着沉水耳朵如是这般地交代一通。
沉水忙道:“若是钓不出其他人呢?”
石清妍笑道:“钓不出来那自然是好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