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阎王和火车王俩人之间的恩怨,起因在火车王,根本矛盾则在于寇阎王。
去年年底,火车王这样一号儿混迹于B市周边城乡的大流氓头子,受到了省城某知名黑道大哥的召见,理由是这黑道大哥要搞客运生意,他的目标就是垄断几个市的城乡客运生意。当买断所有城乡中巴的客运汽车运营权之后,他就把每张票的票价涨两块,以此达到垄断经营的最终目的——定价权。而买断这些运营权的一些过程,就需要火车王这样一个当地的黑社会支持才能完成。
说起来,这些中巴运营生意只有从寇阎王的手里转到黑道大哥手里,这门儿“垄断”才算真正的成型。而B市有很多很多城乡中巴,寇阎王所有的不过几十辆中巴,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但这是寇阎王发家致富的路子,更是他的饭碗。所以,当火车王找上寇阎王,以20万一辆的超低价格要买断寇阎王手里的那几十辆中巴的时候,寇阎王当时就火了,伸手抄起一把铁锹就对火车王大喊道:
“别人怕你火车王,我他妈就不信邪!信不信老子挖沟把你埋了?”
面对寇阎王经典的台词,火车王只是微微一笑,也没招呼他那“几百个”手下上来围殴寇阎王,而是伸手从腋下的夹包里掏出一把仿六四式手枪对准了寇阎王的脑袋,然后轻蔑的说:
“你挖,我看着你挖!”
结果,寇阎王认栽,面对一把指着自己脑袋的手枪,他想不栽也不行的。他还栽得很彻底,栽得以每辆18万的价格,把自己手里所有的中巴及运营权,全部转给了火车王……
认栽了,但寇阎王并不觉得完事儿,他现在有钱,有钱的他特别想把自己失去的面子买回来。但他从不承认自己是黑社会,所以肯定不会如黑社会一样动刀动枪的去和火车王火拼。于是,他找到了我,花六十万,买火车王一颗人头,也就是三两中巴外加一个车轮子的钱,买火车王一个人头……
孙大炮给我讲完这些之后,我也是咂了咂嘴,真心觉得这俩人都有点难搞。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这一年半年也未必能搞上一单上五十万的生意,咂嘴之后,我还是决定接,而孙大炮面对我给他的十万块,也是在咂嘴之后,就决心去给我办事儿。当然,我们都明白,这样的一个案子,做起来肯定不溶于,锤子和刀恐怕真的不太能解决问题,而最好的选择就是,也去搞一把枪来,这样至少在火车王掏出枪来的情况下,不会太吃亏。
在决定用枪来动手的时候,孙大炮也和我开玩笑说:
“干脆,别弄枪了,还是我给你造门大炮吧!肯定比手枪带劲儿。”
我听他说完,却一点都不想乐,反倒是心里一哆嗦。毕竟孙大炮造的大炮,那真是个炸药包,绝对是杀敌一千,自损一万八的玩意儿。我肯定是不敢用。当然,造大炮也就是说说,更是孙大炮自己的梦想,找枪才是我和他需要共同面对的现实。而孙大炮虽然不是黑社会,但他却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找枪也并不是难事儿,他找的枪,源自一个人,这个人叫张德武……
张德武,B市人。早年是个军人,服役于东北某兵工厂,是个校枪员。
校枪员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很陌生,同样也很神秘。实际情况是校枪员也的确够神秘,且够牛逼。兵工厂在生产一批枪械之后,并不会立马投入使用,而是会经过人人工校正,人工校正过程是找一批专职校枪的神枪手,对新出厂的枪械进行实弹射击,而这批神枪手在实弹射击过程中,对每一把枪的精准程度做出判断,然后将枪械返厂校正。也就是说,这批神枪手随手打出一枪,就要判断出一把枪的弹道距离完美状态相差几毫米。平民百姓虽然无从摸枪,但其中的难度,却完全可以猜想得到。而这批专业校枪的神枪手,就是校枪员。张德武,就曾是其中一员。
张德武之所以从一个校枪员,变成一个卖黑枪的,是由十年前的一场变故而起。
十年前,身为军人的张德武,行得正,坐得端。也在那年,张德武的老婆怀了张德武的娃。老婆生孩子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人生中的大事。张德武也不例外。眼看着临产期要到了,张德武就去找他的连指导员请假。奈何这个连指导员是个王八蛋,想着张德武着急回家,就想从里面卡点油水,几次三番的找借口不准张德武回家。张德武当时脑袋也没转过来,就没想过送礼这回事儿,结果就是在和指导员大吵一架之后,等来了老婆难产死在医院,一尸两命的消息。
当时的张德武差点就崩溃了。但徘徊在崩溃边缘的张德武,却也彻底被复仇的怒火点燃。一次在校枪过程当中,张德武十分冷静的检验了一把刚刚出厂的八一式半自动步枪,然后冷静的装填子弹,冷静的瞄准了大概站在他七十米开外的指导员,冷静的扣下了扳机。指导员当时倒地。
张德武这一枪是冲着指导员的心脏去的,大概因为那把枪的枪线并不太准,所以并没有击碎指导员的心脏,而只是打穿了指导员的肺,给指导员来了一个让他痛苦了一辈子血气胸……
至此,张德武的人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被部队开除,并被判入狱五年。五年后,张德武出狱,也没想着再走什么正道,就凭着他对枪械的了解,开始制造倒卖私枪,从仿六四,到仿八一,他还真都造得出来。他做的东西由于用材问题,肯定没有正规的枪械好,但准确度绝对是一流的,和孙大炮造的大炮比起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让孙大炮用四千块的价格,从张德武那买了一把仿六四,外加八颗子弹。而孙大炮的另一项工作,就是需要找一个会使用枪械的爪子。在经历了二十天左右的漫长寻找之后,孙大炮,真的找到一个人,这人叫李臣,是个退伍兵。
李臣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他说,他们家一共哥俩,他哥叫李君,他叫李臣。自古有云,君为上,臣为下,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也就因为这君臣之分,李臣从小就受他哥欺负。不过我对这个李臣的遭遇,是半点同情的心思都没有,但却替他们哥俩庆幸,他们没有弟弟,不然的话,这个弟弟肯定叫李兵,然后会被“君臣”哥俩欺负不要不要的。而对李臣来说,他过去二十来年的日子,过的最快乐的就是当兵的那一年多。因为,那地方没人叫李君,没人欺负他。
李臣去当兵,免于哥哥的欺负,说起来是幸运的。但他去当兵的地方,却是不幸的。原因是他去的那个地方,叫新疆。
2009年7月5日晚8点,新疆乌鲁木齐市发生打砸抢烧眼中暴力犯罪事件,造成多名无辜群众和一名武警被杀,部分群众和武警受伤,多部车辆被烧毁,多家商店被砸被烧。而当时身为武警官兵的李臣,就在事件发生后不久,被派上了一线。在目睹了暴徒施暴的部分残忍过程之后,身为血性男儿的李臣,全然忘了要遵从上级领导和党的指挥统一行动,在未得到授权许可的前提下,擅自开枪,击毙了两名暴恐歹徒。时值当时情况特殊,部队并未在李臣执行任务过程当中对李臣采取任何特殊措施,但在事后,立即就将李臣开除了部队编制。至此,李臣也就成了一个服役未满三年的强制退伍军人。
回到家之后的李臣,找了几分工作,最终都没有什么好结果,换算成四个字,就是一事无成。而一事无成的他,再次被家里的大哥李君各种花式欺负,李臣也又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对李臣来说,他虽然没有一个可以让他欺负的弟弟叫李兵,但却有一个特别让他疼爱的妹妹,名字叫李爱兵。就在上个月,李爱兵参加了高考,并且成绩不错,考上了国内一所211级别的高校。为此,全家人都很高兴,可高兴之余,却也犯愁。因为李臣的家境并不富裕,根本没钱供李爱兵读完大学。李君作为大哥,更是比较可恶,脑袋一甩说:
“上那玩意儿啥用?光花钱,不赚钱。”
为此,李爱兵真真的哭了好几次。李臣把这些看在眼里,则在心里暗下一个决心,哪怕是杀人放火,也要把妹妹读大学的钱整出来。而也就在他为了妹妹的学费急得火烧屁股的时候,孙大炮找上了他……
我倒是不太想用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军人来做爪子。但李臣这样一个人,还真适合做爪子。一来,当过兵的嘴严,二来他会用枪,三来,他有个妹妹……
所以,几经考量,我最终决定,用李臣来动手。而动手的时机,就在北方流火的八月里某一个清爽的夜晚。
根据孙大炮的调查,火车王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周至少都会有一个晚上去当地的一家知名夜总会里玩通宵,目的是犒赏他手底下的小弟。而这时候,他基本上会选择在晚上十点多开车出门,一直玩到凌晨四五点钟,再由几个小弟护送着回家搂媳妇。而他回家的这个时间点,也是他平时小弟最少的时候。除了在家,这时候,也就是我们动手最好的时候。之所以我没选择让李臣入室枪杀火车王,因为火车王住的是别墅,监控狼狗什么的,实在难搞。
在动手那天,我照例没有跟去。在确认了火车王外出之后,李臣就一个人带着那把仿六四式手枪,去了火车王家门口外的隔离绿化带里藏了起来。悄无声息的藏着。一直到凌晨四点半,火车王才回来了,是被几个小弟开车回来的。在家门口,火车王在两个小弟的搀扶下下了车,刚走到门口准备开小门进院的时候,十米外的李臣,从绿化带里,打出了第一枪。这一枪,他并没有朝着人开,而是冲着天开的。这大概是他当武警兵的习惯。这一习惯,坦白的说,很容易打草惊蛇,如果火车王在听到枪响之后立马蹲下或者躲到车后面,李臣就再没机会动手了。但没想到的是,李臣的这一枪还真收到了奇效,当时扶着火车王的两个小弟当时就趴在了地上,做出了应有的回避动作,而早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火车王,却在听到枪响之后,立马精神了。原来站都站不住的他,居然瞪大了眼睛直挺挺的立在了当场。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臣又连开了两枪,一枪打在火车王的胸口,一枪打在了火车王的脸上。火车王当场倒地毙命……
事后,我让孙大炮给了李臣十五万,足够他供他妹妹上大学,并且自己做点小生意的什么的。而李臣则对和孙大炮说:
“其实我开了四枪,但第四枪好像哑火了……”
另一面,法医鉴定火车王的致命伤,是面部的枪伤,但在伤口表面,有一定程度的灼伤,专业术语叫“火气创面性烧伤”,是由于枪械质量较差,火药燃烧不充分造成的效果。针对这一点,他们展开了对枪械的调查。但也正因为这点,当地警方没把枪械来源定位到张德武身上,理由是他们虽然知道张德武卖枪,但不认为张德武造的枪质量会这么差。自然,也就找不到孙大炮,更找不到我。即便他们最终找到张德武,也找不到孙大炮,即便找到孙大炮,也还是找不到我的。
当然了,这单让我小赚一笔的单子,我还是要感谢张德武做了一把残次品给我。有的时候,残次品也还真是个好东西。
当然了,客观评价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如果不喝酒,我想火车王也会在李臣“鸣枪示警”之后,做出应有的正确判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