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提前整整十天报到入学,忍受同期特招生中各种自大鄙薄的家伙,辛辛苦苦地在核验室守株待兔,就是为了找一个借口好第一时间靠近他——这个狡诈如狐而又极度危险的家伙,旁人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自己可是清楚他的底细——这个专门猎杀军官的刽子手,这个来自黑狱区的魔怪!
“既然你已经看过我的身份信息,应该知道了一件事,我曾经在黑狱区待过几年。”舒乔说着,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这让克里斯蒂娜有些失望。
“然后呢?你在里头都发生了什么事,卡洛斯先生?”她像一个普通的女人一般,因为对黑狱区的好奇而挨近了些,貌似无意地将胸部靠在舒乔的手臂上又迅速分开。
唔,有进步,果然够松软可人……舒乔接着说:“黑狱区在大灾变后环境产生了变化,导致进入该区域的任何人都会失去命运轨迹(注1),也就是说颈后芯片和数据库之间的联系会被切断,这导致我和我的家族之间生出了一点嫌隙,同时也成了他们不向我提供活殖细胞的借口之一——你知道的,大家族之中总有些不公平的事,不由得你不接受。”
“是的,我能理解。听说大家族里经常会发生类似的情况,人们为了争权夺利而相互倾轧。”克里斯蒂娜点点头表示赞同。
“也许不止是如此。”舒乔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意,“他们认为我在失去拿去轨迹的这几年里,和当地人有了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你能够相信吗?克里斯蒂娜,他们居然怀疑我和黑狱区抵抗军有关联!”
“啊!”克里斯蒂娜捂着嘴发出惊呼,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难道是……”
“算了,你不用多说什么。”舒乔自嘲地说了一句,语气中带着难掩的自暴自弃。
“不,不,卡洛斯先生,我完全相信你。”克里斯蒂娜连忙表态,然而舒乔已经往前走开将近十步远了。
这个该死的、狡猾的、无耻的混蛋!克里斯蒂娜紧紧咬着牙齿,恨不得一个飞腿把这可恶的家伙脖子踢断算了。不过这种想法只出现了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就算对方再混账,该做的还是必须硬着头发去做,何况她并不能确定眼前的人就是那个黑狱区的魔怪,万一他真是卡洛斯家族的成员呢?芯片可不会骗人!
“卡洛斯先生!卡洛斯先生!”她一边快步追上去一边喊道。一个身材火辣的性感美女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情景在校区引起了路人的注目,所幸舒乔在听到她的叫声后便停下了脚步,并没有让她太出丑。
“我要向你道歉,卡洛斯先生,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克里斯蒂娜诚恳地说道。
“我明白。”舒乔叹了口气,“每个接近我的女人,第一个想要弄清楚的问题都是我究竟是不是卡洛斯家族的人。”
“我不是……”克里斯蒂娜有些着急地开口想要辩解,然而话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舒乔说的就是她想要让他认为的,只有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轻浮殷勤的女人,才能更轻易地接近他。
这一刻克里斯蒂娜发现自己百口莫辩。她好像人们口中嘲笑的那只咬住了树枝的鳄鱼一般,用自己的谎言反过来把自己缠得动弹不得。
“我必须承认,阿奎拉小姐,你确实美丽善良而又富有同情心,正因如此我不能忍受自己继续欺瞒你——事实上,我的伯父,当代族长艾伯特·卡洛斯已经在两个月前将我从族中除名。他没有尽早这么做,使我能够凭借家族的名义请求援助从而成功逃离黑狱区,我理当因此对他心怀感激。”
胡安·卡洛斯的除名是在袭警案后便由杨老头着手替他安排的,与以往一样,舒乔不希望因自己冒用身份而给战友的家族带去麻烦。由于当时复国组织尚未分裂,因此这件事显然瞒不过徐田,这也成为舒乔二人十分警惕的地方,不过好在如今它终于派上了用场。
最妙的事情莫过于把一个假消息透露给敌方特工,再由对方将其作为正式报告提交,这是弄假成真的绝佳手法。
“啊……”克里斯蒂娜张了张嘴,她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再见,阿奎拉小姐。你的美丽让我心动,我会一直记住你的。”舒乔牵起她的手吻了吻,而后转身离去。
克里斯蒂娜在原地怔了足有十秒才终于反应过来,顿时感到内心一阵凌乱。我……我这是被他拒绝了吗?他居然拒绝了我这堂堂的情报科第一毒蛇克里斯蒂娜小姐?!这个无耻的、娘娘腔的、一点也不绅士的臭男人!
在心里用各种恶毒的字眼(其实对舒乔来说还太过文雅)将胡安·卡洛斯从头到脚由里到外问候了个遍,克里斯蒂娜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转身大步离去。她必须再联系琼恩一次,地对那份情报的内容重新仔仔细细地进行商讨。
她踩着那双高跟皮靴走得气势汹汹咬牙切齿,丝毫不曾发现不远处的某个窗口里,一个军用摄像器的探头悄然缩了回去。
体能测试现场的气氛与身份核验时完全不同。
假如说身份核验室那冷冰冰的格调让人有种步入改造人实验室的错觉,那么体能测试场地才终于让人真正感受到一种步入军校的气氛。
一栋体育馆式的建筑平地而起,造型设计参考了早期的太空飞行器,椭圆形的建筑风格硬朗,往它面前一站,一股铁血气息扑面而来。先不提大门两旁荷枪实弹的站岗士兵,单从过道两旁房间里传来的激烈搏斗声和声声呐喊,便让人有些蠢蠢欲动,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
“复合式穹顶结构?看来是想最大化地利用回音的效果。不错的构思嘛。”舒乔自然不会被这种手段撩拨,一眼便看出其中的端倪。
听着他人的打斗声比领导在台上进行一百场演讲更容易让人感同身受斗志激昂,看来这栋建筑的设计师很擅长把握人心,这可以算是身为长官最基本的技能之一,舒乔在黑狱区时也没少干过这种省力又讨好的事情。
舒乔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正在留意这座建筑的某些设计精妙之处,一个戴着单片立体投影眼镜的军官挡住了他的去路。
“胡安·卡洛斯?你过来!”这名军官的身材矮胖,身体素质却很过硬,一声暴吼那火箭推进器般的巨大嗓门差点让舒乔听觉直降到无限接近0赫兹。
“我是。”舒乔忍住没去掏耳朵,点了点头。
“小兔崽子,这就是你对长官的态度吗!?敬礼!”矮胖军官又扯开那惊人的大嗓门吼道,幸好这次舒乔有准备,好歹没再像刚才那样被吓一跳。
这时舒乔才注意到矮胖军官肩上的那个黑方块,敢情这家伙是个陆军准尉,他连忙一个立正,右手握拳击在左胸前大声吼道:“人类征服星海!胡安·卡洛斯前来报道,长官!”
这一声吼虽不像矮胖军官那样惊天动地堪比音波攻击,但在穹顶结构的加成下倒也嘹亮雄壮,矮胖军官登时笑咧开了嘴,翻脸之快让舒乔目瞪口呆。
“人类征服星海!——好小子,不错!”矮胖军官回敬了一个军礼,而后兴高采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货明显移植的都是肢体强化的活殖细胞,下手没轻没重地差点把舒乔那略嫌单薄的身子拍得半身不遂。舒乔硬着头皮捱着,愣是不敢表现出一丁点异常——这世界,戏弄美女果然是没有好报的!这不,这么快就来了。
对于这种训斥新兵的把戏舒乔熟悉得很,明白最好的做法就是服软卖乖,尽量让长官心情舒坦。当年负责三光墟市防备事务时,舒乔脸嫩个矮年纪轻,资历更是少得可怜,简直难以服众,当时他就把自己手下的全体军官召集起来当着所有新兵老兵的面办了个自由搏击赛,在连战连胜串了七八个葫芦后终于让他们彻底服气,这也成了石鳄星兽计划时他独断专行成功抵挡军队猛攻的基础。抵抗军战士的个人实力或许不行,但舍生忘死的凛然性情是任何一支人类军队都无法相匹的。
终于蒙混过关,舒乔带着酸麻的左肩向体能测试室走去。
在他即将走入里间大门时,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暴喝:“尤里·索契,你过来!”
…………
注1:由于颈后芯片忠实地记录着植入者的个人信息并传送给数据库,通过分析该信息可以大致了解到植入者的人生经历和生命迹象,因此人们将之形象地称为“命运轨迹”。
并不是任何人或机构都能随意查看公民的身份信息,甚至公民本人也只拥有阅读其中一部分信息的权力。当舒乔提交进入泛亚第一军校时的申请,也就相当于他授权校方调阅其中相关部分的信息,但具体的操作必须由相关工作人员执行。例如阿兰·史密斯来自宪兵队,而克里斯蒂娜供职于联合军部情报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