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两个人不问他们的来历,不说把他们召来的目的,真的讲起了故事!梁梓勋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十分抵触,哪怕对面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不算坏,可这件事就是透着莫名的古怪。
魏锻乔与他心意相通,只看梁梓勋的眼神就知道他没有放下防备,也警惕起来。火龙则像是受了什么威胁,不着痕迹地游到梁梓勋背后去了。
“我们就是蒙双氏,是夫妇……也是亲兄妹。”女性半身更柔和一些,主动开口,只是神情忧伤,语气苦涩,“这的确有违纲常,受颛顼大人如此惩罚也是我们自找的。”
她语气黯淡,实在容易引起人的共鸣,却没想到魏锻乔露出了一个“理当如此”的表情,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苦笑。
梁梓勋不禁扶额,隐晦地瞪了魏锻乔一眼。就算心有怀疑,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啊!他们俩有打不过对面,这么欠揍是找死么。
他无奈救场,含混道:“那个时期,情有可原嘛。”
他只是在想,剧情都按着神话发展了,可不可以少点套路……虽然他自己接受不来骨科,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上古时期谁在意啊,世界各地都是乱||伦过来的。兄妹交合算什么事,哪个神话里没几对兄妹夫妻,更重口的有的是,希腊神话那边还是母子那啥啥呢,奥丁老婆好像也是他闺女来着……别处不说,就说中国本土神话,非说兄妹结合有违天伦,伏羲女娲都能搞死你了好吗。他才不信颛顼这样惩罚蒙双氏是因为这个。
大概是看出了梁梓勋的不信任,男性半身瞪了一下眼睛,最终却没有发火,只用生硬的声音道:“我们没必要说谎,这个规矩本就是颛顼定下的,在此之前,世上从没这样的规矩,他为何凭空拿来一条规矩便可将我们流放至此直到死亡?!”
梁梓勋想给他们科普一下近亲繁殖确实不太好,生出的孩子容易有遗传病。念及现在不是贫嘴的时候,艰难地吞下了这句话,只是心里越发警惕了,这个男人明明很愤怒,却忍住了脾气,一定对他们有所求。
女人大约是怕男人的脾气坏事,接口道:“我们对上古之事尚算了解,你们若有什么疑问,尽皆提出来吧。”
魏锻乔疏离地笑了笑:“我想,应该是我们问您,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们。”
女人神情一滞,犹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魏锻乔直截了当地说:“我们确实被鱼妇盯上了不假,可您为何要废这么大的力气救我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二位受刑罚已有千年万年,实力百不存一,想在不知不觉间将我们转移到这里也非易事。您这样做总该有些目的吧?”
男人大怒:“你们两个小子!连天道的边缘都没摸到,谁给你们的底气这样跟我们说话?!”
梁梓勋摸了摸下巴,发觉魏锻乔执意撕破脸皮,便配合地亮了亮自己的手指。火龙正懒趴趴地绕在他的食指上,无聊地扭动着,注意到对面二人的目光,目露凶光,吐了一小口火焰。还在天上等待继续行刑的鞭子顿了顿,似乎察觉同类的气息,飞得近了些。
蒙双氏虽然可以暂停惩罚与梁梓勋和魏锻乔正常说话,但他们被这条鞭子抽打了千万年,心理阴影有多大完全可以想象。只感应到鞭子靠近,他们便下意识地挪了一步,试图拉开距离,然后才注意到梁梓勋手指上的是什么。
魏锻乔很满意蒙双氏夫妻脸上凝重的神情,微笑说:“我和梓勋之后还有事要做,时间比较紧,不想与二位虚与委蛇。我们平等且开诚公布地做个交易如何?”
男人脸色不佳,女人定定地注视二人半晌,温柔之色仍在,却染上了一丝寒意:“那便如此吧。”
“我想起来了。”梁梓勋忽然击了下掌,“蒙双氏……我想起来了!因兄妹交合被颛顼放逐崆峒山,相拥死去,神鸟怜惜,衔来不死草使其复活……”可惜兄妹二人的身体早已粘连在一起,再无法分开,生下的子孙也是这个模样。“看来二位还是有诚意的,至少告诉我们的大部分内容都是真的。”
梁梓勋自己都不记得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一段了,能有印象还是因为看到这段的时候年纪太小,被这个形容吓到了,有点心理阴影。之前便隐约觉得熟悉,只以为想到了哪吒的三头六臂,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处。怪不得外面石柱上还有神鸟的形象,大约就是救了他们的那只吧。
蒙双氏夫妻脸色大变,男人怒喝:“你是如何知晓的!”仔细说起来,他们还是颛顼的本家,在颛顼看来,自己氏族中出了这事实在不光彩,自然不会随意向外说,上古众神中知道此事的寥寥无几。梁梓勋会知道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古怪,难道……他与鱼妇有其他联系?!
梁梓勋被他吓了一跳,被魏锻乔逼问出的条件反射让他回答道:“……孤本上看的。”
男人越发愤怒,又欲开口,女人拦住了他,幽幽道:“你说的没错,正是禺强大人怜悯,才让我们有命活到今天。”
撕破脸皮后,梁梓勋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没有放过一点疑点。虽然神鸟是身为海神与风神的禺强的化身这事儿他真不知道,但这不妨碍他随机应变:“我没记错的话,禺强是颛顼的长辈。若真是他救了你们,颛顼不会不给他这点面子,执意鞭笞你们万年。后来一定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如果二位无法完全说实话,我们这个交易不谈也罢。”虽然论据和结论都是猜的,但梁梓勋用最笃定的态度说出来,就好像亲眼目睹了这些事一样。
魏锻乔淡淡地提供了火力支援:“梓勋说的没错,二位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我们才好明白你们想做什么。”
女人脸上寒意越重:“没想到你们知道的倒是多。既如此,我便通通告诉你们。颛顼初登帝位之时,制历法,创九州,抚万民,劝农桑,受万人拥戴,所到之处无有不从。可惜好景不长,势运之战爆发,他染了血气,心魔入体,行事越发古怪,每日惦念礼法、规矩,几乎走火入魔,为人越来越严苛,做事极端得近乎疯狂,疑心病更是日益严重。我蒙双氏的遭遇又算得上什么?他甚至规定女子在路上遇到男子,必须退避,不然就要拉走做场法事,看看是不是被什么妖精迷了心窍,更有甚者要被上大刑。”
魏锻乔想到了规义道人那古怪的主张,脸色便有些不好了。梁梓勋更是不适应,皱着眉,几乎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直到明清后才重男轻女到扭曲的程度,三观都要碎了。
“对他不满的人越来越多,便有人来到这崆峒山,请我们一起刺杀颛顼。”女人脸上温柔的笑容已然散尽,满是冰寒,唇角的笑容更显讽刺,“颛顼成材的孩子不多,有几个格外受人憎恨,魍魉、疟鬼和小儿鬼自不用提,那梼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日兴风作浪。他倒是重规矩得很,亲自下令将他们镇压、放逐。可惜我们要对他下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散布了谣言说他有私心,其他人犯了过错便难逃一死,他自己的孩儿倒只是个放逐了事。”
梁梓勋正听八卦听得囧囧有神,被女人瞬间变得阴森可怖的声音的吓了一跳:“结果你们也知道了,我们成功了,却也失败了。他都死了,居然还能复生!”
“是我们失策了,既然我们可以复生,他自然也能做到。”女人用无比仇恨的语气说,“他死而复生,神格虽然消失,对付我们却绰绰有余。他屠我蒙双氏全族,留我夫妻二人一命,却是为了让我们永世受罚!”
只听着,便能感受到那股从远古流传下来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梁梓勋和魏锻乔都沉默了,谁也没有插话。
这事很难说谁对谁错,颛顼错了吗?他行事风格大变也不是他本心,梁梓勋只因杀人便会心情复杂数日,血流成河的东西方之战对那些宽和仁慈的正神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
“我想与你们做的交易就是,想办法将我们救出去。只要你们能做到,我们愿永世做你们的奴仆!”男人安抚地摸了摸妻子的脸,第一次语气平和地对梁梓勋和魏锻乔说话,“颛顼虽死,鱼妇却在,就算没有神格,你们想杀鱼妇也要损几世的福禄。我们不求你们替我们报仇,只求你们想办法将我们带出此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