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场婚宴,就这样闹得个鸡飞狗跳。饶氏和刑氏站在院子里看着晕的晕、倒的倒地俩人,只觉得欲哭无泪。
一个是亲娘,一个是亲妗子,为了一时的口舌之争竟是齐齐的把敬东给忘到了脑后。
刘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几个乡绅也不好再留下,便借口酒气上涌各自回了家。只剩下姜恒陪着姜太医留在了刘家。雪梅又怕老宅再出什么意外,就向刘承志提议,让姜恒和姜太医到自己家里休息,让姐夫赵大诚过去照顾。
刘承志一想也是,便向刘老爷子提议。
老爷子的心里,就像从炎炎夏日,一下子过渡到了冷气四溢的寒冬,面无表情地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就在这样尴尬的场景下,敬东在酒宴前将王秀儿接到了刘家。按照乡下人的习惯,肯定是要有妇人们跟着去洞房要求看新娘子长相,可是也不知是大娘大婶们碍于王家的秀才身份,还是因为无人提及,看着王秀儿被送到洞房后,竟没有一个人跟着过去。
新娘子到家后,雪梅便不想再在老宅呆下去了,和父母说了一声,便抱着小堂弟敬泰和丽质翡翠一起回了二房。
刚刚走到院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这院试考的都是四书集注与时文,以老秦的才干,未尝不能一举。前次不中,不过是因为你文章过于中平罢了。待到明年你定是有望的……”
这却是姜恒的声音,似乎正在夫劝秦夫子。
“我对科举一事早已经是看透了,你又何必劝我?再说了这几年我四处寻人荒于学业,早已经没了进取之心……”秦夫子说了这句话后就开始发呆。
秦夫子早年有妻有子,年纪轻轻的中了秀才,本来是大展抱负之时。可是有一年他进京赶考,失意归来后,却发现家中物是人非,妻子和儿子竟是神秘失踪。父母双亡。
邻居们都说,白天还见了秀才娘子在院中,到了第二天秀才老娘喊媳妇起床做饭,竟是发现门窗反锁。屋里床铺整齐银钱不少,却独独少了两个人。甚至有邻居还信誓旦旦的举手发誓,说夜里他曾起床小解,发现了外面亮如白昼,当即就吓得没了尿意。
秦父秦母一开始以为媳妇带着孙子出去玩了,结果等到夜里也没有等到媳妇归来,顿时慌了神,央了邻居去寻,可是连寻了半个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终没有办法便报了官,杵作来查看了一下。已经时隔半个月哪里还能有什么踪迹?便只能报了失踪。
老父老母自觉无颜见儿子,两根白绫了结性命。等到邻居们发现之时,尸体都已经臭了。
秦夫子从京城回来后,人都傻了,好好的一个家。就因为他去科举变成了这样。谢过了替他安葬父母的邻居后。在父母的坟前结庐而居,每日早晚给父母上香,利用医术治病救人,攒到钱后就出去寻找妻儿的下落,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近十年。
直到姜恨水扶着儿子儿媳棺椁回乡的路上,和四处寻找妻儿下落的他认识,俩人结下了忘年之交。
“老秦……”姜恒低低地叹息。
这样的奇闻怪事雪梅倒是第一次听到现实版的。以往都是在论坛上看别人发贴。当时还觉得挺有意思,可是临到自己身边的人经历了,却只觉得心生唏嘘。怎么会是屋里什么东西都没少,人却没有了?而且秦父秦母也没有听到打斗的声音。
难道是穿越了?又或者说被外星人掳走了?
雪梅正在这里胡思乱想,被翡翠扯了一下衣袖。
“姐,大姐夫喊你呢。”
雪梅这才收拢了心思。看到赵大诚在屋后招手唤他,便忙定了定神,抱着敬泰走了过去。
赵大诚看到雪梅过来,便松了一口气,往上房那里瞧了瞧。低声道:“你可来了,他们说的我全听不懂,杵在那里就跟傻子一样,好不容易得了个空说帮他们烧水。正好你过来了,替我把水铫子送过去。”
赵大诚说着,便将水壶往雪梅脚底下一放,抹了把头上的虚汗,显见得让他跟在姜恒身边服侍姜太医确实是难为他了。
雪梅一想倒也是的,赵大诚不识得几个字,和姜恒哪里能说到一起,他总不能和姜恒谈论今天收了多少粮食又卖了多少粮食吧。俩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加上俩人又是连襟,姜恒还是妹夫的身份,赵大诚定会别扭坏了。
便笑着将敬泰递到了丽质手中,又开了西厢房的门,让她和翡翠到屋里休息,这才拿着水壶敲了上房的门。
上房里一共四个人,姜恒正和秦夫子低声谈笑着,左右站了两个身穿仆役装扮的人,一个是子侍一个不认识。雪梅在屋里扫视了一番,没有看到姜太医的身影,心下有些奇怪,面上却没露出分毫。
姜恒便和秦夫子站了起来,和雪梅见了礼。秦夫子便似笑非笑地瞥了姜恒一眼,侧过身去,咳嗽了几声。
不知为什么,雪梅却觉得莫名觉得心虚,沉吟片刻,硬着头皮提步进了屋。
“我来给你们继些茶水……”雪梅声如蚊蚋,垂头低语。
“难为你了!今天累坏了吧……”姜恒脸上光华闪现,凝目看了雪梅半晌,说了这句却觉得有些不妥当,便急急地住了嘴。只是以目相询,仔细地打量雪梅。
“还好……”雪梅快速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目光熠熠神情关切,四目相对之下,不由得羞红了脸,又快速的垂首。
今天,刘家可算是出尽了丑,。都说读书人是最重礼仪和规矩的,老宅今天干的事,只怕是以后会成为南河村的笑资。旁的不说,只看那些乡绅明明酒都没有吃完就急急的散场便知道了。
雪梅低着头,下巴紧紧顶着胸口。心中惴惴,不知姜恒会如何看自家,会不会就此瞧不起刘家。越是在乎姜恒,她越想在他面前留一个较好的印象,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凡是姜恒出现在刘家总是会出一些事故。
姜恒似是看出了雪梅的心思,笑吟吟地问道:“你家分家了?”
雪梅就讶然,当初纳采礼的时候姜家就知道刘家已经分家了,怎么这时又问了一句?不免抬头望向姜恒。却见到姜恒嘴角逸出笑意,脸上神情自然,不由得怔了怔,答了一声是。
“即是已分家,你又何必为这个着恼?世上烦心之事千千万,难道你每件都要替别人烦恼?刘伯温曾言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姜恒轻声道。
雪梅突然醒悟,就此明白了过来。刘家二房和老宅现在仅仅只剩下宗族和父子的关系,若说孝敬那是必然的,可是老宅的事情却再也影响不了二房。哪怕老宅就是天天打架,二房所做的也只能是过去劝架。别人断不会在背后指责二房,更不会把老宅的错处给硬塞二房的身上,也只会唏嘘刘承志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嫂。
这就是分过家之后的好处,二房不再受老宅的连累了。
姜恒看到她想通了,不由得心中一叹。好好的一个姑娘,竟托生到了这样的家庭中。也万幸岳丈岳母都是省心的,和刘家大房完全不一样。以后若是真有东华门外唱名那一日,还不如替舅兄在外地寻个差事,将岳丈和岳母接到任上,也省得他们整日和大房拉扯不清。
反正自己也剩下祖父一个亲人了,不如就此将岳丈岳母当做亲生父母奉养。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起了其他事情,“祖父吃多了酒有些乏,就躺在院里的马车上安睡。我估摸着今天我们怕是走不了,你看一下晚上祖父怎么安排才好。”
雪梅听了这话微微有些尴尬。家里虽然在旁边替敬民盖了小院,这个院子却没有怎么修整,也只是将后面的粮仓给加固了一下,又将院墙给垒高,竟是都没人想起要盖几间客房好给客人们使用。其实这也不怪刘承志,乡下人哪里有多少闲钱盖几间房子一直闲着?走亲戚时都是随便在孩子们房间里凑合一下。
不仅刘承志当初盖院子的时候没想到,雪梅也没有想到姜恒和他爷爷还有要在家里留宿的那一日。
“我这就出去准备!”雪梅涨红了脸,讪讪道。确实是她思虑不周,竟是忘了姜太医年纪大,禁不起车马劳顿的事情。
按理说,这些事情是不需要姜恒嘱咐她,她就应该想在前面的。
姜恒这个人素来和气,倒也没有怪罪雪梅之意,只是随口说了出来,见她却因为这句话而惴惴不安,不由得温言开解。
“今日事情繁多,你一时想不到也是情有可原。其实我们原本是打算回去的,只是祖父年纪大了,又吃了些酒。我只怕路上会不舒服,所以才要烦劳你准备一下。”
听了这话,雪梅不仅没有开心,面上却带出愧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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