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爷子最终还是喊回了刘承业,刘承业见到父亲没有请人帮雇,便向刘老爷子提议让三个弟弟过来帮忙收秋。
刘老爷子把脸一沉,呵斥道:“老二家现在忙着种子的事情,又要在村里收着药材。老三身子不好,老四媳妇身子也不好。你让他们哪个来帮忙合适?”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训,刘承业纵是满腹的不乐意也得压在心头,乖乖地领着两个儿子下了地。站在田边看着金灿灿的麦浪,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烦躁。
因怕刘承志再想点子去帮老宅,雪梅便和他商量说现在和姜家有了婚约,家里人再去城里送药材有些不大合适,想让三叔或者四叔去送。
刘承志听完之后连连点头,“按理说,你三叔去送最合适,毕竟这生意是咱俩家合伙的。可是你三叔这身子,伤筋动骨一百天的,必须得养到过年。我看还是让你四叔去送吧,送一次咱给他算一次路费,这样也算是给你弟妹们买零嘴吃了。”
刘承礼正愁在家里闲着找不着活干呢,一听到二哥让帮着往城里送药材,当即同意。
于是,刘承志便和他定下每隔五天去一趟城里,一个来回给他二十文钱。
刘承志到底还是心疼父亲,连着两天都去帮了忙。刘老爷子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是万分的高兴。
秋收完毕后,便下了一场秋雨,很快的就又放晴。村民们便趁机将麦子摊到了晒场或者自家的院子里,拿着耙子往天上扬麦子。
“今年,是个丰年呢!”刘老爷子站在晒场边,看着三个来帮忙的儿子卖力地铲着麦子,耳听着众位乡邻的夸奖声,嘴角是合不拢的笑意。
麦子很快的就晒干,收进了粮仓。丰收的喜悦感染着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就连刘家老宅的上空也飘满了久违的笑声。
除了芳兰的亲事!刘老爷子看了一眼扶着墙艰难练习走路的芳兰,微微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王家那边是怎么说的。那位秀才嫌弃芳兰的脚太大,亲事最终也没有成。芳兰回到家痛哭了一场,逼着连氏继续替她裹脚,非要裹成三寸金莲不可。
看到芳兰,刘老爷子又想到了依旧是天足的雪梅。不由得叹了口气,象姜家那样不嫌弃天足的人家,真是少之又少。
“老二撞了大运了呀……”刘老爷子背着手,按照往常的习惯吃完饭后慢慢的遛弯。
……
秋收过后,伊河岸边又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芳兰上了马车后,闻到车里的异香。长长出了一口气。随手捻起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看着面前的少年公子,忍不住嗔道:“这些时日你去了哪里?怎么一直不来寻我?”
公子邪邪的一笑,挑了挑眉,“怎么?姑娘想我了?你若是想我。怎就去相了亲?由此可见你心中根本就没有我。”
芳兰久久凝视着着面前的公子,语带欣喜:“你怎知我去相亲去了?难道是你一直在偷偷打听我?”
公子朝她微笑,故作怅然:“是呀,我得知你去相亲,心头不知有多痛,想要来见你,却又怕你变成了别人的妻子。好不容易得了消息。才敢前来。”公子说着话,便探过手去,将她轻轻搂在了怀里凝视她,带有一丝暧昧的笑意。
“你看我做甚……”她羞涩的想要挣扎出怀抱,樱唇已被他吻住。身子颤了一颤,随即瘫软了一团。
过了许久公子才放开她。然后低头看看她。
她默默地依偎在他胸前,静止片刻忽然又抬首,语气里带着一丝期盼,“你不喜欢我去相亲吗?”
公子几乎大笑出声,却又将笑意强忍在眸子里。低声道:“我要说不许,你就不相了吗?你几时这么看重我?你的心里,不是只有姜恒吗?”
“你待我也是很好,”她笑着,转瞬间双眸又黯淡下来,“若你不同意,以后我便不再去相亲了。”
公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就不再和她谈论这个话题,而是将眼光落在了她刚刚裹好的小脚上。眼前一亮,“你裹足了?”
芳兰脸带羞涩的颌首,将脚往裙子里藏了藏。
公子随手从车壁上扯下几个银铃,递到了芳兰手中,以眼神示意她接过。芳兰柔顺的垂首将银铃用绳子串好,轻轻绑在脚脖上。
公子笑了笑,又探过身低语,“你不知道你有多美,美得令人眩目,令人窒息。那人没有选你,真是他的失误。”
芳兰听了这话惊愕得无以复加,怔怔盯了半晌方道:“你不是故意哄我?我哪里美?我没有漂亮的衣裳,没有精美的首饰,纵是空长了一张脸,又哪里有美?”
公子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诱惑,“你想要什么?漂亮的衣裳,精美的首饰?这些我全都有,只要你开口不管是天上的月亮还是星星,我都能为你摘来。”
听着这低沉的嗓声,芳兰仿佛浮在湖面周身酥痒难耐,双眸迷离,微微张着唇,看着面前的公子。
公子眨眨眼,依然是唇弧弯弯,别有意味,手指轻轻伸进了她的衣领,“拿她来换!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谁?”芳兰身上陡然灼烫,不安的在他怀里抖动。
公子唇角微扬,轻轻啄上了她的唇,语带魅惑,“你说呢……”然后便深深的吻了上去。
芳兰身体微微颤动,迅速闭上双眼,沉沦了下去……
……
几日后,芳兰来寻雪梅。
雪梅这几日一直呆在家中,跟着刑氏学习绣活,闲暇之时便看看姜恒送来的书籍,日子过的倒也闲适。听到芳兰过来找她,突然怔了一怔。
“雪梅,你学绣活呢?”芳兰探头看了看雪梅脚下的绣绷子,见到上面的针角乱七八糟的,不由得掩唇轻笑。
雪梅不好意思的笑笑,将放着绣绷的筐子往桌子下面踢了踢。尴尬的道:“芳兰姐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玩了吗?”芳兰娇喘连连,扶着桌子吃力的坐在凳子上。坐下之时,特意露出那双被精心缠着的小脚。
雪梅看得身上一疼,忍不住问道:“芳兰姐。裹足疼吗?”
“怎么不疼?”芳兰似是被触动心底的一处伤痕,低低的叹息,“每天我娘都要让我站在碎瓷片上走几步,等到双脚血淋淋之时再将瓷片用布条死死的缠到脚上。这样还不算完,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用竹片固定。你不知道,我每天夜里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哭了一夜又一夜……”
芳兰说着说着便流下了眼泪,伏在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芳兰姐……”雪梅颇有一些手足无措,想要安慰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只得拿手轻轻拍着芳兰的后背。
“我不像你。”芳兰抽噎着抬起头来,轻轻的咬着嘴唇,“姜家不嫌弃你是天足,你命真好,不用再受这样的罪。可是我不行。如果我不缠足,连嫁都嫁不出去。”
芳兰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憧憬一丝埋怨,还带着一丝痛惜,随即又垂首,轻轻揉捏着双足。
“芳兰姐,”雪梅低声叹息,心中充满着对芳兰的怜惜。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得干巴巴的说道,“你也不用着急,你长的这么漂亮,自然会有好姻缘。”
“把你的姻缘让给我好不好?”芳兰张了张嘴,将这句几乎要脱唇而出的话死死的咽回肚里。脸上却带着笑意。看着雪梅。
“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最喜欢去河边看浪花吗?”
雪梅怔了怔,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雪梅了,怎么可能还记得以前的事情,闻听此言后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记不得了。
芳兰轻轻拉起雪梅的手,惋惜的长叹,“小的时候,咱们姊妹俩的感觉是最好的。你打小就脾气好,又最懂得照顾人。我和明珠姐虽是合不到一起,和你却是最为投缘的。”
芳兰语气轻柔,慢慢的讲起了儿时的事情。雪梅静静地听着,随着芳兰的讲诉,一会点头,一会轻笑,姊妹俩人似乎恢复了旧日的情谊,雪梅放松了心里的戒备。
屋外的朝阳透过窗纸照耀在桌上,姊妹俩人头抵着头,软语轻笑,只觉得岁月静好,满屋温馨。
“我们去河边走走吧!”芳兰说了一会话后提议道。
“可是,你的脚?”雪梅担忧的看了一眼芳兰的缠足。
“没关系,你扶着我,我们慢慢的在河边走走,正好我娘也要我每天多走几步。”芳兰笑吟吟的,扶着桌子就要站起来。
“我和我娘说一声。”雪梅扶着芳兰站了起来,和刑氏说了一下要陪芳兰去河边转转。
刑氏早就有意让姊妹俩人修好,现在俩人在村子里多走走,也对消灭闲话有好处,见到雪梅说要出去,立刻就笑着同意。
芳兰笑了笑,将手指藏在了袖子里,死死攫住了里衬,压抑住内心的紧张。挎着雪梅的胳膊,慢慢的往院外走。
刑氏笑看着女儿和芳兰的背影,转过身和刘承志说话,“你瞧瞧,这小姊妹俩说吵架吵得跟仇人似的,可是合好了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刘承志正坐在树荫下和刘承礼秤着药材的斤数,闻言头也不抬地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吵架就跟玩儿似的,哪有隔夜的仇?”
刘承礼笑笑,瞅了瞅院外快要消失的俩姊妹背影,只觉得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感,摇了摇头又强行压抑了下去。
伊河岸边,水流翻滚,又到了两年一度的汛期。
一辆马车静悄悄地呆在南岸上,马车旁站着十几个家丁,无声地望向南河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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