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听见动静,忙披衣来看,忽见一个面罩黑纱,手提长剑,身上又背着一具尸体的人闯入自己的家中,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道:“有鬼……有鬼……”里面妇人听了问道:“老头子,你在外面做什么呢?”说着,掌灯走了过来,抬头看时不禁吓的尖叫起来,只见金孝祥持剑指着老汉的喉咙,喝令道:“不许叫,再叫我就杀了你们!”那老汉一张脸唬得面无血色,颤声问道:“你……你……是……是谁,你……想……要做……做……什么……”
金孝祥刚欲说话,只听到外面一阵繁乱的脚步声渐渐传近,吆喝道:“快点!给我挨家挨户仔细地搜,王爷有令,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老子揪出来!”金孝祥来不及解释,只得向那老妪沉声喝道:“把他们支走,不要乱说话,否则我就杀了他!”说着一把抓过那老汉,伸指封了他的哑穴,几个起落,跃上房脊,俯下身子,静观其变。
稍倾,便见一群官兵举着火把,一脚将院门踹开,一股儿齐涌了进来,一声不答,闯进屋中,窜东窜西,翻箱倒柜翻个不停,翻了半日却并未找到金孝祥的影子,只得将那妇人带到一个军官面前问话,那军官斜睨了一眼妇人,见她浑身索索发抖,黑着脸,冷冷地问:“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衣蒙面,背着一具尸体的闯男子进来?”那妇人本来胆小,正自惊魂未定,见那汉子面目凶恶,心里更是害怕,忙“扑通”一声跪倒,嗫嚅地答道:“回……回……老爷……,没……没有……”
正说着,只见众官兵陆续回来禀报:“大人,里面没有”。“回大人,四处均已查过,未见有可疑之处!”“大人,没有!”
那汉子点点头,把眼睛又盯着那妇人道:“如果发现了,速来禀报官府,一经抓获,必有重赏。但凡又知情不报者,一律杀头!那人是杀人越货的重犯,知道吗?”
老妇闻言,心下更是害怕,只得躬身答应:“是……是……,小……妇……人……都记……记……下……了……”
那汉子听了,喝令:“咱们走!”说完,转身带人离去。
金孝祥见众官兵都走远了,这才带着那老汉从屋脊跃了下来。伸指为那老汉解开穴道。妇人道:“他……他们……都……走……了……,你……你……你……”
金孝祥听了,心下明白,举眼向外望去,见远处火光仍一派通明,料来难走,便道:“你家有几间房子?”
两人闻言,心下骇然欲死,哆哆嗦嗦答道:“三,三……间……,还……还有……一……一间……柴……柴房……”
“那好,我借你家柴房暂住片刻,不知你肯不肯?”金孝祥道。
老汉忙道:“柴房破陋不堪,又堆了许多柴草和粪桶,腌臜的很,不……不可以住人的,你……你还是……”
金孝祥冷冷地道:“你不肯吗?”
老汉额头汗如雨下,忙道:“不……不是……”
“那好,我不白住你的”金孝祥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那老汉道:“这是十两银子,就当我付你的店钱!”
那老汉不敢就接,忙道:“不……不用,不用!”
“拿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先付的店钱,你先收着,待我平安离去时还有打赏。”金孝祥道。
那老汉道:“不……不用……”
金孝祥只因轻信他人,才落得家破人亡、阿兴惨死。心里虽然怜惜他们两人年事已高,但此刻险境未脱,一丝一毫也不敢大意。出言恫吓道:“拿着,你收了我的银子,如果再跑去报官,我就告你窝藏罪犯,到时候你也脱不了干系!如果你去高密,你们俩的性命都要交待在这里了,我死了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那老汉闻言大骇,忙道:“不用,不用……”
金孝祥佯怒道:“拿着!”
那老汉见金孝祥发狠,不敢不听,战战兢兢地伸手接了过来。脸上神色仍是惶恐不安,下意识的和老伴紧紧靠在一起。
金孝祥看着两人依旧不敢放心,忽地伸出左手一把抓住那老汉的手臂道:“还是劳你和我一起休息吧!”
那老汉心里愈发吃惊,张口结舌道:“我……我……”
金孝祥对着那妇人道:“你也去休息吧,如果你胆敢报官,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那妇人忙垂首答道:“是,是……”口中说着眼里依依不舍地望着那老汉,摇摇晃晃地往屋里走去。
金孝祥被着金崇武的遗体,一手扯着那老汉,向柴房走去。令老汉将门掩上,动手将地上扑好一束稻草,把金崇武的遗体平放在上面。看着金崇武的遗容,不禁又泪如雨下。忽抬头见那老汉蜷缩在墙角,正拿眼睛不住地往这边望,怒道:“你看什么?”
“没……没……”老汉慌忙说道:“人……人死不能复生,您……您还是节哀顺变!”
金孝祥冷冷地道:“你知道什么?”
“没,没……什么?小老儿听……说吊在……南城门的那……那个人,是个大英雄……好……好人,所以……请您节哀……顺变……,不要太……伤心难过,伤……伤身体……”
金孝祥听了,不好再反驳,只是冷冰冰地说道:“多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正说着,忽然听见外面一阵敲门声响起,金孝祥一闪身持剑躲在门后,喝问:“是谁?”只听门外妇人说道:“是……是我,天……冷了……,夜里……凉,我……特地……拿……两条……棉……被来……”金孝祥仔细倾听,见只有那妇人的一人呼吸声,才略放下心来,将剑藏于身后,开了门,接下棉被道:“谢谢!你可以回去休息了,他没事,你没事不要乱跑!”那妇人透过门缝看见老伴安然无恙,心里也就放了心,忙答应着,去了。
金孝祥掩上柴门,将棉被递与老汉,道:“你拿着盖在身上暖和些。”老汉接了,金孝祥没有恶意,便也渐渐放下心来。接了裹在身上,果然暖和许多。金孝祥见了,忽然脑中灵光闪现,看了看那老汉,又看了看柴房里摆放着的粪桶、粪箱、粪车,灵机一动,忽道:“你说我爹爹是个大英雄!”
那老汉见闻,忙回答:“是……是……,你爹爹是个大英雄,他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街头巷尾,人人都夸他是个除恶扬善、济困扶危、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只因为不小心得罪了宁王爷才落得如此地步!”
金孝祥听了,怅然道:“除恶扬善、济困扶危、顶天立地,爹爹,你既然是大英雄,为什么好人却没有好报?”呆呆地出了一会儿神,未了,也不伦真假,开口说道:“那果我请你帮我个忙,你是否愿意?”
那老汉闻言微微一怔,道:“愿……愿意……”
金孝祥见他神色迟疑,冷笑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如果不愿意只管直说,我绝不勉强你!”
“愿……意……,不知公子您……要小老儿做什么?”
金孝祥道:“那好,你早点休息吧!明早自然明白!”
金孝祥说完,将粪箱翻过来,用匕首将底部划落,扛出去打水刷洗干净,然后用棉被将金崇武包裹起来,抱在车上,把粪箱盖在上面,四周挂了几只粪桶,不露痕迹。除去劲装,改口道:“老伯,借你件衣衫穿下,把这套衣服拿去在锅底烧掉,不要让外人知道。”那老汉见金崇武剑眉星目、英姿俊朗,不由得眼前一亮,心里的惧怕登时减了几分,忙答应着去了,担心天冷冻坏了他,找了套粗布衣裳给金孝祥换上。金孝祥将剑贴身藏了,用手把头发扯乱,沾满草屑,脸上又摸了层灰,顿时改变了模样。那老汉在旁看了道:“模样虽然变了,但公子这双眼睛依然是活灵活气的,漆黑明亮像天上的星星一般,真是一表人才。”
金孝祥跟老汉相处了一夜,处处留心观察,见他胆小懦弱,善良可欺,举止言谈,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平民百姓。这才相信了老汉六七分,微笑道:“老伯过奖了!”忙活完这些,不觉天色已大亮。
老妇早已做好了早饭,金孝祥因想自己已付过银两,当下也不客气,端碗便吃。早饭过后,金孝祥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两人说话,交代逃离的路线和方法。一切准备妥当后,候在日影渐南,才拉着车子,和老汉一起缓缓地向城门走去。
金孝祥看见城门下把守着许多官兵,一一检查着出城的行人车辆,情势显然十分严厉。金孝祥顿了顿,回过头来,问:“老伯,你怕吗?”
那老汉咬了咬牙道:“不……不……不怕!”说着推动车子向城门移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