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碎!”
“呵呵,阿瑞斯,还研究汉狗的仁呀礼呀信啊什么的呢?呜哈哈……手残的废人,你还是在这龙潭山上跟羊羔子讲一辈子的屁话吧。”
白山黑水,乌拉城东,几个女真族的少年坐在山上对着下面样貌俊朗的一个男孩子嘲讽的喊着。那男孩未理会众人,手中握着一本手抄的道德经翻看着。这男孩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生的面如冠玉,眉若寒星,只是四肢有些瘦小微弯,有些弱不禁风。他的名字叫卓鲁阿瑞斯,母亲是汉人,在生下阿瑞斯时就去逝了。父亲叫卓鲁布,是乌拉城中的牧民。
“哈哈,你看这胆小鬼,连话都不敢说。”刚刚领头辱骂男孩的少年肆无忌惮的说着。围在他周围的少年也爆发出一阵哄笑。
一个肥胖的少年慢吞吞的说道:“汉人不都是瘦弱的不堪一击的嘛,胆子小点也是正常。”
领头的少年说道:“汉人是不堪一击,但他是个杂碎,我们女真人是仙子的后裔,竟与下贱的汉女媾合,真是丢我们族人的脸面!”
卓鲁阿瑞斯听到少年侮辱他的母亲,收起经书戳入怀中,手头抓起一块石头,踩着积雪不深的地方快速冲到山坡上去。此时几个女真少年说的兴起,哪有什么防备,阿瑞斯用石头锋锐的一面对准领头少年的头颅砸去。领头的少年一声痛呼,摸着脑袋在山坡上打滚。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再侮辱我母亲的人跟他一样。”牧羊男孩的声音很低,一时间场面出奇的安静。
躺在地上的少年拿开捂着脑袋的手,此时已经一片鲜红。少年颤抖的起身,指着阿瑞斯说道:“可恶,竟然让我流血。你们几个还瞅什么呢?还不把他给我往死里打。”
话音一落,几个少年回过神来,冲阿瑞斯扑了过去,开始男孩还挣扎两下,后来体力渐渐不支。一顿拳打脚踢之后,几个少年扶着受伤的领头者远去了。
乌拉城的冬天十分冷,夜幕下阿瑞斯瑟缩的赶着羊群回到了城中。一个中年男子一瘸一拐的走出帐篷,在家门口等候着阿瑞斯,这是阿瑞斯的父亲卓鲁布。
“小家伙,辛苦你了,快进屋烤烤火。”
“是,阿玛。”卓鲁布把羊圈在栅栏里,也随阿瑞斯进入帐篷坐下。
火光下看着阿瑞斯乌青的脸,厉声问道:“小家伙,跟人打架了?”
阿瑞斯并未答话,卓鲁布看着阿瑞斯的脸,从身后拉出一个药箱,慢慢走到阿瑞斯身边。“来,阿玛先把药给你擦了。跟阿玛说,你是谁对你出的手?”
阿瑞斯弱弱的说道:“是城主大人的十四子和他的玩伴,他们辱骂母亲,我气不过先动手了。”
卓鲁布为阿瑞斯的伤处擦拭着药液,面带怒色道:“又是这几个没有教养的孩子!小家伙,以后不许打架,出了事找阿玛。你的身体不行,是从胎里带来的暗疾。”
“知道了。”
卓鲁布拍了拍阿瑞斯的脑袋,随和的说着:“知道就好,来把衣服敞开,身上也擦一擦。”
阿瑞斯解开棉袄,一片一片的淤青显露出来。卓鲁布恨道:“这几个小混蛋,下手这么狠。”
卓鲁布粗糙的手在阿瑞斯身上涂抹。虽然身体一经触碰很痛,但男孩一声没吭。
“阿玛,我的母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阿瑞斯问道。
卓鲁布的手停了下来说道:“你的母亲是一个非常善良美丽的女人,她勇敢机智,城里最精壮的勇士也不是她的对手。”卓鲁布眼神中带着追忆之色,良久叹道:“唉,不说了,看阿玛为你留了一只烤羊腿。”
阿瑞斯此时正是饥肠辘辘,兴奋的喊道:“谢谢阿玛。”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伴着乌拉城外传来的野兽嚎叫声,小阿瑞斯进入了梦乡。这一觉睡的很沉,直到第二天一早。
乌拉城的清晨有着晨露滋润草木而生的独特芳香,阿瑞斯与父亲在帐子中喝着奶茶。本应再安详不过的早晨突然被一阵战鼓声打破。
“努尔哈赤的大军去而复返了!”一位武士在城中奔跑呼喊。
卓鲁布听着外面的喊声没有慌张,对着阿瑞斯说道:“小家伙,快吃。”说玩又将家中的饼用粗布包起塞到阿瑞斯的口袋里,接着拿起一个水壶挂在他身上。
“阿玛,你这是做什么?”阿瑞斯问道。
“阿瑞斯,昨天城主囚禁了努尔哈赤的女儿。这次大军去而复返,肯定是恼羞成怒,多半会是一场屠杀。阿瑞斯,父亲生在乌拉城,没有了你的母亲也没勇气流浪了,一会儿你从你熟悉的路快逃,逃的越远越好。”卓鲁平静的交代着,慢慢又从身后的箱子中取出一封信,说道:“这是你母亲生前写的,收好,快启程吧。”
阿瑞斯接过信函揣好,上前扯住卓鲁布的衣袖,喊道:“阿玛,我们一起走!”
“我走了,我们的族人就没人保护,你让那些妇孺怎么跑,那样会葬送更多的性命。”卓鲁布一把甩开了小阿瑞斯,从帐篷的一角拔起一杆戳在地里的长枪,喝道:“快走,再不走我就自己先了断在这里。”
阿瑞斯从地上爬起,看着决绝的父亲,掀开帐子直奔乌拉城东门而去。
城门下,一个女真士兵拦住行色匆匆的阿瑞斯。“站住,全城戒严。在城主大破敌军之前,谁也不许出城。”
阿瑞斯犹豫的转过身,这时身后传来士兵的痛呼声。“他娘的,快给老子开条路,你代爷爷来了。”阿瑞斯急忙找个角落站定,观察着形势。只见一个富贵相的汉子立在城门上,手中握着弓箭,嘴中胡乱嚷嚷着。
“你是谁?另一个守军问道。”
“死人哪来的废话。”说罢来人背起弓箭纵身跳下城门,一掌击毙了女真士兵。
富贵的汉子满脸残忍,一步一步地向城边的阿瑞斯走过去,阿瑞斯盯着汉子,心中没有了对策。
汉子壮硕的右手一把握住了阿瑞斯的脖子正要发力。“滚。”一杆长枪从十几步开外出现,迅速的刺穿了壮汉的肩膀,来人正是卓鲁布。
这时伴着汉子的惨叫,城门被轰隆的撞开。一群铁甲汉子涌进城门。
“糟了,是努尔哈赤的铁甲军,阿瑞斯跟上我。”说完卓鲁布挥舞起手中的长枪冲向人群。
富贵的汉子为自己的伤势包扎,看着卓鲁布厮杀的身影低声咒骂:“他娘的,遇上了乌拉第一勇士。”
卓鲁布身披铠甲,枪出如龙,凡是被长枪刺到的士兵无不破甲见血。伴着漫天枪影,父子二人已经站在城门外,卓鲁布大喝:“阿瑞斯,这一招下去,你快速的往我背对的方向逃跑。”
“不,我们一起逃吧。”阿瑞斯扯住卓鲁布的衣角,不肯松手。
这时,卓鲁布死命的推开阿瑞斯,衣角在大力之下碎裂。“快走!”只见卓鲁布振臂一挥,枪影以横扫千军之势卷倒了七八名铁甲士兵。阿瑞斯心中悲痛至极,但看着父亲搏命的身影,双腿好像了生出无穷的力量,把握住时机迅速的往龙潭山跑去。
卓鲁布欣慰的看着阿瑞斯的背影手臂已被砍上一刀,失血会让人看到美好的事物,激发潜能。“铃儿,我来见你了。我最喜欢你们汉人的那首《侠客行》,让我最后为你唱一曲,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
伴着别扭的汉语与胡风的乐谱,一股苍凉的气息下,卓鲁布仿佛变成了杀戮的机器,从自主到无意识的挥动枪杆。不多时随着大军的加入,卓鲁布被砍成了血人。
“白首……太……玄……经。”最后一句唱完,卓鲁布没有的信念直接气绝。
“杀,杀死他。”一个身受重伤身披铁甲的士兵一刀接一刀捅着死尸,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龙潭山上,阿瑞斯看到父亲的惨死,乌拉大军溃败,惨烈的屠杀,以及大军焚城火光冲天的末世景象,不禁痛哭。
良久,阿瑞斯坚毅的跪在山上,喃喃道:“父亲,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些人,您安息吧。”说完便向父亲死去的方向拜了三拜,起身迅速消失在了白雪覆盖的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