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个声音又道:“那可不一定,主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带着她去那儿,要我说,直接杀了了事。”
另一个声音道:“杀了他?你知道她是谁么?她可是荥阳郑氏之后,当年主人曾受过郑继伯的大恩,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杀了他的女儿。”
我听到此处,正要冲进去,前一个声音又道:“可是带到宫里有什么用?难道那个皇帝能为了她让步?要知道,他可是连兄弟姐妹都不放过的人,他……”
我再也听不下去,思忖片刻,只悄声退了出去。
原来长孙无忌是将子闵带回了宫中,他老谋深算,一定不可能是以此与李世民谈判,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老爹。
那日他应该也知道我还没有死,料到老爹会派人去找刘政会,只是子闵亲自去,给他省去了不少麻烦而已。
也就是说,在大兴宫中的争夺胜负未分之前,子闵都不会有事。
长孙无忌其实已经看到了幕后,也感觉到了这一切并不是李世民所能掌控的,真正的操纵者另有其人,而唯一能做到这一切的,自然只有老爹。
我如此一想,心中便不怎么着急,想到丁渔儿他们还在前面的院子里与白衣人打斗,如果前面的白衣人也不敌他们,那最后出场的,应该就是这些人。
想到此处,我不再迟疑,正要转身闯进去,却发现身后已经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人道:“既然来了,把命留下!”这声音是两个说话的人中的后者。
我冷冷一笑,手中一挑,便朝他一剑刺去,那人一愣,举剑欲挡,我却早已偏了剑锋直取他身旁稍矮那人的小腹,身子也随着转到了一旁。
稍矮的人看都没有看我,只轻轻举剑,想将我的来剑格开,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想自己的剑术虽然不是天下第一,与仇不度交手,也能交手数十招而不败,这人太轻看我了。
可他的剑锋才碰到我手中的剑,我的手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剑倏地飞了出去,左肩的伤口突然剧痛无比,我忍受不了,站立不稳,竟跪倒在地上。
我还来不及反应,第三个人的剑便压在了我的脖子上,接着另外两柄剑也搭在我的脖子上,那稍矮的人道:“不自量力。”说着还剑入鞘,倒转剑鞘在我头上猛地一击。
我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双手被缚在身后,身子则被绑在一根圆木柱子上,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使劲地晃了晃脑袋才看清周围的一切,阴暗闷热,空无一物,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想要动一下,却只牵动左肩的伤口,想了想,既然没有立刻被杀掉,便不会立刻就死。
我放弃了挣扎,这时却传来一个声音,有些弱弱地道:“不必徒废力气,这里是长安城东北,你是何人,为何也被擒来此处?”
我一听声音,刚才还有些昏沉的脑袋猛地被惊醒了,失声道:“子闵?”
子闵闻言,十分焦急地问道:“是大哥吗?你怎么会……”
她话未说完,却已经抽泣起来。
我想了想,只好安慰道:“子闵,不必担心,他既然没有杀我们,就还有逃出去的可能。”
子闵道:“若他要以我们为质,逼迫父皇做什么,那不如……”
“子闵!”我打断了她道:“不,我们都该好好活着,至少……至少你该好好活着。”
子闵却轻笑了一声,带着哭腔道:“大哥也不想想,你若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呢?”
我心中一痛,道:“不要胡说,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该好好活着,就当是为了我……”我一边说一边想着,又突然觉得不可能就这样死了,便温声笑道,“不,你放心,我不会死的,你也一样,我从前答应你的事,还没做呢,我们要回去在邙山盖几间木屋,一方草亭,再种上几排竹子,就像以前一样。”
子闵笑了笑,坚定地说道:“大哥,我相信你。”
我们一边说话,子闵却渐渐困了,我知道已经到了晚上。
“子闵,你说张先生和杜杀妹妹会愿意和我们比邻而居吗?”我问。
却没有人回答,子闵已经睡着了。
我叹了一口气,却根本难以入睡,不知道仇不度、宇文化及还有丁渔儿怎么样了。
他们即便将白衣剑客都杀了,还有那些不知什么来路的人,他们已经久战,想要再赢那些人,可能性太小。
宇文智及又在哪里?他究竟想做什么?我们究竟是落在李世民还是长孙无忌手里?或者都不是?毕竟宇文智及也并非任人摆布的人。
我在一片纷乱的思绪中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几束刺眼的光自墙的上沿射下来,我轻轻动了动,却只觉得周身乏力。
子闵道:“大哥醒了?”
我点了点头,没什么力气说话,却意识到子闵根本看不到,便振了振精神,道:“嗯。”
子闵不再问,我靠在柱子上,又闭上眼睛养神。
并没有过多久,便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传来,眼前一亮,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转到我身前,阴森森笑道:“李建成,你总算落到了我的手里!”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面前一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脸。
宇文智及见我根本不理他,蹲下身来,伸出仅剩下的右手一把捏住了我的左肩。
我浑身一颤,咬牙撑着,却仍是闭着眼睛,只感觉他的手指如铁钳一样插入了我的伤口。我忍着巨大的痛楚,牙齿却忍不住打颤,脑子里一阵阵发黑。
宇文智及伏在我耳边,用一种难以描述的阴郁语气道:“李建成,这次我要你生不如死,哈哈哈哈……”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我却觉得很困。
宇文智及手中又猛地用力,我只觉得脑子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我轻轻动了一下手指,又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日光射进来的影子已经换了方向。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我才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柔软,恰如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醒来的时候,那软绵绵的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