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居果然如崔少卿所言,关门歇业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并没有人怀疑,其实自从荀一受伤,崔少卿就根本没有心情再管这间酒馆。
我仔细地回忆入长安以来的种种,恍然间发现原来自己竟一步步落入了长孙无忌的算计,他杀李孝恭的目的便是为了撼动在外的将领,而我则让荀一四散消息助了他一臂之力,我想他私底下应该和领兵在外的人早有了联络。
想到这些,我根本难以安枕,这大唐的天下,是老爹辛苦打下来的,怎么能因为手足相残,便将这大好河山拱手送给他人?
子闵见我一脸愁容,轻声抚慰道:“大哥,时间不早了,早些睡吧。”
我点了点头,却坐在灯下不动。
子闵颇有些无奈,挨着我坐下道:“如今局势并不算坏,李世民若果真与长孙无忌翻脸,也不会……”
我摆手没有让她把话说完,望着面前的烛光道:“我要入宫一趟。”
子闵一愣,随即道:“贸然便去,太过危险。”
我道:“陈叔达被杀,父皇在宫中无援,我实在有些担心。”
子闵道:“大哥,父皇征战半生,开大唐之基业,并非泛泛之辈,朝堂之上后宫之中不乏忠良,我想陈叔达遇害之事,父皇定已知情,大哥不妨再稍等两日,父皇若还不派人来与大哥联络,再入宫不迟。”
经她这一提醒,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裴寂。
从前在老爹为天子的时候,裴寂身为宰相,在朝中声望极高,李世民兵变之后,他便被降了职,尽管碍于老爹的面子,还没有对裴寂怎样,可一旦李世民坐稳江山,他一定会想起当年刘文静被诛的隐殇,裴寂的下场,只会比刘文静更为悲惨。
如子闵所言,过了两日,果然便有人来敲杜康居的门,是一群酒客。
其实来杜康居喝酒的客人不少,杜康居歇业之后,前来询问的也不少,崔少卿受不了他们在酒馆外的闹腾,一一告知原因,他们也就散去了。
可崔少卿好言好语的解释对这群人根本就没用,他们硬是拦在门口不肯走,非要崔少卿卖他们酒喝。
有嗜酒如命的人,从前方先生如此,如今认识的卢彦卿也是如此。
可这些人……我心中一动,对阿寿说了几句话,请崔少卿答应了他们便是。
崔少卿听了阿寿的话,眼见实在推脱不过,便只好放他们进了门,却仍然将门关上。
大厅中的确如崔少卿所言,还没有整理好,他们将就着随便坐了,也不管坐榻上是不是干净,其中一人闭着眼睛叫道:“掌柜的,有酒便拿来!”
阿寿在一旁嘀咕道:“我说几位客官,长安的酒楼多不胜数,我们这里实在是遭逢了一些变故……”
另外一人没等阿寿把话说完便打断道:“别……别废话!公子喜欢你这里,其他地方,看不上!”
阿寿摇摇头朝崔少卿看了一眼,崔少卿冲他点了点头,阿寿便转入了后堂。
不多时,酒便准备好了,阿寿端着酒壶来到他们面前,四顾之下搬来一张稍微完好一点的桌案,放在上面,请他们喝。
谁知他们竟不喝,那之前闭着眼睛的人又叫道:“有酒无琴,没趣!”
这哪里像是来喝酒的,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崔少卿脸色变了变,却仍耐着性子准备说话,这时他们同来的几个人却不管不顾地端起案上的酒来喝,才喝了一口,便都吐了出来,其中一人指着他那位要求甚多的同伴道:“我说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喝这个?无聊!”说着竟纷纷起身要走。
崔少卿和阿寿求之不得,根本也懒得拦阻,任他们开门而去。
阿寿一边看他们离开一边道:“这都什么年月,京城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还这么多?”偏头一看,人却并没有走完。
那个之前闭着眼睛挑三拣四的人倚在桌案上,以手扶额,另一个之前自称公子的人则一本正经地坐着,面前有酒,他却不喝。
崔少卿见他们二位不走,本想由他们而去,那位正襟危坐的公子却道:“我们二人前来,求见贵店琴师,郁无伤先生。”
崔少卿朝楼上望了望。
我从旁观察,早觉得他们此来不比寻常,必定有事,便点了点头。
等崔少卿将他们迎上二楼,我仔细打量之下才发现,原来这这两个人我都认识——
那位闭着眼睛说话的人,竟是中书侍郎温彦博的儿子温振,那位年轻公子,便是二姐姐改嫁后与窦诞所生的小儿子窦孝湛。
他们见了我,一改方才在楼下桀骜不驯的姿态,朝我拱手为礼。
我让他们坐了,问道:“不知二位求见郁某,有何见教?”
温振看了看窦孝湛,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二人是奉命而来。”
我思绪一转,道:“奉何人之命?”
温振道:“奉太上皇之命。”
窦孝湛也拱手接着温振的话道:“太上皇让我们来找先生,一是为了确定先生是否无恙,二是来告知先生,如今大唐内忧外患,河北刘黑闼已渡过黄河,南方则有萧铣为患,请先生务必力挽狂澜。”
我蹙眉细思,又问道:“太上皇……没有说别的什么?”
温振摇了摇头。
窦孝湛却补充道:“家母……托我带句话给先生,若遇疑难,可径往府中求教。”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十分不解。
我愣了一下,见他们并没有带来什么比较有利的消息,只笑了笑道:“二位既然是来喝酒的,必定要喝个痛快。”
阿寿正好端着两壶酒走上来,笑嘻嘻道:“想不到二位公子竟是贵客,这两壶酒比起刚才那些,要好上数倍,请二位慢用。”
温振笑道:“原来这酒馆是成心不开的。”
我道:“前几日这里变数太多,掌柜的实在吃不消,这几日的生意便索性不做。”
窦孝湛闻言似乎迟疑了一下,突然道:“说到做生意……前几日****说起,长安城东北有一家不大的绸缎店,甚是奇怪,那里地处偏僻,做生意本不适宜,家母也曾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