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三年,老爹在朝中的势头更盛,因为他在山西剿灭叛乱,对外又大败突厥,杨广高兴之下升老爹做了太原留守。
杨广在附近建造的汾阳宫,本来是他经常打猎游玩和耀武扬威吓唬突厥的地方,但如今内乱四起,他躲到江都,没有再来巡游的意思。而老爹这位太原留守,就成了最高长官。
与这个令人高心消息同时传来的,还有师父王仁恭的被杀。
王仁恭是老爹治下马邑郡的太守,刘武周不过是他的下属——一个的鹰扬府校尉。
马邑正逢荒年,粮仓里堆积如山,杨广却不肯开仓救民。王仁恭喝多了,与刘武周因为这件事起了争执,刘武周一怒之下手起刀落,竟将王仁恭杀了。
王仁恭是我结识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混混,当年他教我和三娘骑马射箭,也曾和我一起整治过宇文化及,他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心中的感觉。
站在刘武周的立场,他没有错。他杀了王仁恭,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若他果真做错了,怎么会在旬月之间便有万余人响应他?
在这个黑白的界限并不明朗的世界里,谁都没有错。王仁恭的死不过是给刘武周让出了一条道,让他这颗白子能顺利地在棋局的一角暂时站稳脚跟。
子闵知道我心情不好,她并不安慰我。她甚至比我更清楚目前的形势,只是问我要不要去一趟马邑。
我还没有来得及多想,三娘的信便送到了府上。
她也得知了王仁恭的死讯,让我一定要给他报仇。
这是当然的,就算三娘不,我也会。
过了没几刘武周便自称子,有了突厥饶掺和,雁门郡很快就失守了。
始毕告诉我如果我愿意做皇帝,他可以支持我,如今转而支持称帝的刘武周,看来他也有他的考量。
突厥人希望的,是中原大乱。
到了太原才知道,老爹面前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外有刘武周据雁门郡反,引兵攻楼烦,内有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掣肘。
站在我面前的,还有比我了将近十岁的弟弟李世民。
李世民年岁渐长,比起从前他要俊朗了很多,目光也沉稳了不少。
刘武周步步紧逼,他意气风发地与老爹指着行军图些什么。
我到晋阳的第一件事并没有直接去找老爹,担心王威高君雅的眼线发现,老爹如今正在募兵,若他们见我也来了此处,恐怕要疑心老爹谋反了。
“裴叔父。”我不告而入了裴寂的住所。
裴寂见我到来吃惊不,将我领入书房低声道:“建成,你如何到了这里?”
我拱手道:“裴叔父,晋阳将有异动,父亲内外受制于人,建成如何能不来?”
裴寂道:“哦?外患尚不足虑,关键是内忧。”
我点头道:“王威,高君雅?”
裴寂摇头道:“我几次三番劝你父亲起兵,他就是不答应,上次世民也来劝,你父亲居然让人把他给绑了起来,要押他去江都面见陛下。”
我哈哈一笑道:“如今乱贼四起,江都道路阻绝,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裴寂也笑道:“你远在河东,对此处的情势也如此了解,不错……”
我道:“不过是要一个理由,裴叔父,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裴寂又告诉了我如今突厥的情况,原来老爹已经打算遣使前往和他们谈判了。
山西大旱带来的后果并不仅仅是刘武周的叛乱,还有老爹治下的各个郡县政绩都下滑了,税收不到三成。
王仁恭生前与老爹十分投缘,又长年为老爹的下属,老爹为他置办了非常隆重的丧礼。
我身着素衣,来到王仁恭灵前,王威和高君雅见了我,对老爹怒目而视。
高君雅皮笑肉不笑地对我道:“长公子缘何到此?”
我朝王仁恭的灵位跪下,道:“建成年少时,受教于王郡守,一日之师,终生不敢有忘,如今他惨遭乱臣贼子的毒手,建成理当前来吊唁。敢问高郡丞,有何不妥吗?”
高君雅道:“哦?原来如此,长公子不愧至诚至孝之人,高某佩服。”
他语出讥讽,我却假装没有听到,只拱手道:“高郡丞过誉了,为人子弟,理当尽孝。”
王威在一旁也学着高君雅的调调道:“长公子尽孝,也必当尽忠吧?”
我道:“为人臣,自当尽忠。”
王威道:“希望长公子行如所言。”
一旁李世民有些不忿地道:“大哥日夜兼程赶来,特为祭奠师父,二位郡丞为何偏要为难?”
高君雅有些讪讪地准备话,老爹在一旁严厉地斥责道:“世民,不得无礼,到一边儿去。”
我心中一惊,看向老爹,又看了看李世民。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老爹发怒的样子,他对我一向和善,从未如此动怒过。
李世民心中对王威和高君雅更加恼怒,却碍于老爹的面子不便表现,只遵从命令徒了一边。
我在王仁恭的灵前则跪了很久,一直跪到色全黑,前来吊唁的人都散去了。
灵堂里只剩下我和老爹还有李世民三个人。
老爹看着李世民道:“世民,你去请刘文静和裴叔父来。”
李世民一听这话,眼中一亮,拱手道了声“是”,转身就往灵堂外走,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和老爹,才又转身离开。
等到他走远了,老爹走到近前将我扶起道:“建成,为父此番让你来,有两件事想让你去办。”
我拱手道:“父亲请吩咐。”
老爹望了望灵堂外,悠悠地道:“刚才你已有所体会,如今为父以讨刘武周之名募兵,已经引起了王威和高君雅的怀疑,若非江都路途阻隔,为父早已斧钺加身。事已至此,为父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道:“刘武周拥兵数万,加上有突厥相助,一时半刻难以平定。我们若真要起事,恐怕也不得不学一学他,连结突厥,才可保北方无虞。”
老爹摸着胡子笑道:“不错,你以为何人可前往突厥?”
我想都没想便道:“自然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