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冲到她的房间里,她正坐在梳妆台前,还没收拾完,见我进来,一把拉过我,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给娘瞧瞧,又长大一岁啦。”完便叫身边服侍得人取东西来,也不知道要取什么,我的手被她拉着,只好装作很高心样子,其实心里巴不得早点走,感觉这个娘绝对是溺爱父母的典型,我一个从来没感受过母爱的人,被她腻歪得简直要死。
我一看给我的东西就有点犯傻,文房四宝,加一本书——诗什么,我居然能勉强认得一个字。
“方先生明日就回来了,我听蓉儿,你问了她很多问题?”她又摸了摸我的头,“傻孩子,她又不曾识字,你的问题,她如何答得上来?方先生从前就你好学,读书识字倘有不懂处,且去问他便可。还有,存墨堂我叫人收拾出来了,给你做书房,你要修身养性,好好跟方先生学。”
我靠,蓉儿这个大嘴巴怎么什么都往外,听她的话仿佛认为我的问题都是正经学问上的问题?看来蓉儿还是有所保留,幸好她有所保留,否则我恐怕要被这位赶出去了。就算为了这张脸,也不能乱来呀。
“知道了。”我胡乱点零头,满口称是,实在有点呆不住了。她终于放开了我的手,让我把东西收好。
噢对了,唐国公府长女已经嫁了人,我还有一姐一妹在府里,姐姐聿如,妹妹秀宁,这个妹妹和我一样没规矩,因为在女儿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叫她三娘。我和这两个女娃娃走得很少,主要是因为娘怕这个妹妹胡闹影响我康复。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因为性别原因,听古代人对于礼教什么的十分看重。她们不来招惹我,我也就不去招惹她们了。——其实后来才知道那时候的人并没有那么看重男女之防了,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至少在唐国公府,我后来发现是这样的。
这一因为是我的生日,所以我觉得什么地方都比较特殊,当然最特殊的还是我自己对我自己的看法了。以前当混混,可以出来混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帅的当然也有了,我属于那种其貌不扬稍微偏丑的,如果我长得帅一点,不定那些跟班会支持我呢。一向以相貌自卑的我,在今领会到了我的第一个不平凡——我简直是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帅哥,现在帅,以后只会更加帅。我一定要趁着自己很帅的时候干一番事业。
我拿起娘送给我的那本书,除邻一个字写得稍微好认一点,封面上的第二个字我只能靠蒙了,难道是个……红字?认半边的字通常都是错的,我放弃了挣扎。学习这件事,没有老师指点还是不行的。
可是等到老师来了,我思考的却不再是怎么改写历史了,而是——怎样才能够回去被人砍死……
这话怎么呢?就跟当年在孤儿院一样,只是这位方先生比其孤儿院的那个管理员来,难缠多了,手里拿着戒尺,动不动就朝我头上猛地一下,我特么还不能把他怎么样,毕竟他是老师,而我想要改写历史,恐怕不识字是不行的。
方先生来的第一十分高兴,不过他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问我的问题,我一个都答不出来,让我背《论语》。学而时习之,不亦乎?实在的,我不但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话,就连这两句,也是根本就不懂的。最开始我背不出来的时候他还有耐心,等我开口背了没几句,他突然发怒,连胡子都翘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戒尺就打了我的头。因为我除了一直重复这句话,根本不知道还能够什么。
我晕头转向地听他在那里训斥,大概是自己离开了不到三个月,我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之类的话。
我突然灵机一动,顺势跪在地上,装得十分可怜,道:“先生,我知错了。”趁机斜眼瞟了瞟,瞥见他的胡子没有再翘着,大着胆子继续道,“自从大病一场,不知怎的被邪气侵体,将从前所学大半都忘了,建成想请先生重新教导,还请先生不要生气。”
我靠,完这几句话我觉得我都要虚脱了,这么文绉绉的话能从我嘴里完整出来,连我自己都要佩服自己。想想当年就为两老大手底下混就折了一条胳膊,想想我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这个半大老头总不至于把我搞成残废,难道连这点苦都舍不得吃?所谓舍得舍得,有所舍才有所得,毕竟每个人都活得很不容易,上又不会掉馅饼下来。
方先生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将戒尺一扔,赶紧把我扶起来,但还是十分严肃地道:“你被杨玄感马鞭误伤,听昏迷了大半个月,这倒是我虑事不周。”
其实我早问过蓉儿了,这位方先生来唐国公府并没有多少就有事离开了,算起来并没有教李建成什么东西。这样就好了,能让他从头开始教我认字,又不至于被他看出什么异常来。他和蓉儿可不一样,蓉儿是府中丫头,这位先生,听却是江东名士,可不好糊弄。
接下来发生的事,连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可是跟随伺候的蓉儿,却似乎很习惯——我几乎不眠不休,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将全篇《论语·学而篇》里面的每一个字都认得了,居然还会背了一点,并且总算知道那句“学而时习之,不亦乎”后面的内容是什么,当然意思是完全不懂得了。不过没关系,好的开始是成功的第一步。
当然,我认字的过程十分辛苦,古代又没有拼音,我只好找蓉儿。
“喂,这明明是个‘’字,为什么要念成‘悦’?”她告诉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只好去问先生,先生解释,因为《论语》成书之时,“悦”字还没有出现,还了一句“穷则变矣”,根本听不懂。不过我还是又一次感叹古代饶智慧。
话我从前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最多就是比周围的人聪明一点,可是这半个月我觉得我有如神助,简直聪明得太过分了。
虽然每在存墨堂都免不了挨先生得戒尺,这个倒不是因为我不好学,因为我实在是太好学了,经常把先生问得哑口无言。他打我是因为我没有规矩口无遮拦,比如坐着听他给我念书,非得坐直了腰,一不心靠到椅子背上就得挨打,也不知道这椅子背设计了是用来干啥的,还有他我话流于轻俗,让我少和府中下人厮混。我想我根本没有和他们厮混过好不好,话不都一样……呃,仿佛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同,比如我娘——因为她对我实在很好,有资格做我妈,我也就不跟她计较称呼的问题,她话的方式和蓉儿话的方式确实有区别,可是我根本学不来她话啊。
这就惨了,因为方先生非得让我那样话,一言不合就要打我。我以前挨的打够多的了,连被砍也没有觉得有多疼,戒尺打几下又不会少块肉,我一点都不怕,但是在能够避免伤害的情况下,我还是比较识趣的,所以没多久我也学会了像方先生一样讲话,蓉儿我终于恢复了正常,我在心里暗骂,我靠,老子现在开始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
虽然我根本就不知道背了论语有什么用,可是因为觉得好玩……我特么居然觉得背书好玩,很有成就感的好吧,也不知道从前在网吧碰到的那些不务正业的高中生们为什么老是嚷嚷背书无聊学习无聊。这么来,一件事只有去做了,才有资格自己可不可以,我有点后悔以前老自己不是读书的料,现在我觉得我简直太适合读书了。
仔细算起来,我已经在唐国公府住了两个多月,论语早就背完了,方先生开始给我讲我娘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那本书,顺便一提,我早就知道那是本什么书了,诗后面是个“经”字。我其实不知道古代人背书的速度,但是我聪明啊,从方先生的反应中就可以看出来,他用戒尺威胁我的次数越来越少,胡子也不翘了,眉头也不皱着,我就猜到我表现应该很好了。老子要是进学校,以现在的表现,绝对是个好学生好吧,所以千万不要瞧不起自己……话以后什么老子娘的话还是少想的好,免得哪不心从嘴里蹦出来了,被人听到的话,多失身份啊。等我把《诗经》也背得滚瓜烂熟的时候,大兴城里已经是几乎都要下雪了,存墨堂里要是没有炭火,我靠,老子……我连笔都拿不住。
想起我以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忍不住要觉得惭愧,要是那时候有人教我,我也不至于连给师父立个正儿八经的墓碑也做不到。哎,多认识几个字还是有好处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