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两腿发颤,终于见叶经跑来了,便哆嗦着问:“这前后的火,都是哥儿放的?”
叶经忙道:“快别说,赶紧地挡着我。”
“哎。”墨香心说如今人心惶惶的,谁会有心看过来?
叶经拿了准备好的小锤子去敲门锁,敲了两下敲不开,忽地冒出一人穿着官靴一脚将书房门踹开,然后拿出火折子,将浇了灯油的火把点燃,到书房里行云流水地四处点。
“商官人?”叶经诧异地问,明白那彩帛铺子里的火定是商韬放的。
商韬扭头看了叶经一眼,便又接着放火。
“老三,我们……”墨香终于瘫在了地上,心想他到底要不要拦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人。
“墨香,咱们赶紧跑!这事指不定要赖在咱们头上。”叶经说完,反而向书房里跑去,胡乱拿了几样值钱的玩意塞在衣襟里,就又向外跑。
墨香糊涂了,转而想明白了叶经的意思,忙也要去拿,拿了两样,见商韬嫌弃地将他拿的东西掏出来,又递给他一样。
“这才是正经值钱的东西。”商韬深深地看了叶经一眼。
叶经忙向外窜,墨香也向外窜去,只见不独这边,其他地方纷纷着了火。
救火的人,自然是灵堂那边最多。
叶经跑去厨房,见厨房里的人早散了,就剩下一个谢琳琅在厨房里点火,略愣了愣,就将谢琳琅背出来,向外跑去。
谢弘嗣心恨薛令当初弄出乱子叫谢家没脸,于是便发话暗中叫人烧了穆家,将穆府之人扑杀,于是整个穆家都淹没在火海里。
叶经背着谢琳琅跑出来,四处避着火苗,不一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冒充小厮也向外逃,便赶紧小声地喊着“哥儿、哥儿”地跟过去。
方才薛燕卿察觉到不对,心知穆家混进了旁人,便赶紧扮作小厮向下人房这边来,此时见叶经认出他,不禁吓了一跳。
“哥儿,从这边走,先出了后门再说。前头的人好不吓人呢。”叶经忙道,招手就叫薛燕卿随着他走。
薛燕卿此时孤身一人,再无他人相助,见叶经憨厚老实,便跟着他出来。
叶经领着薛燕卿走了便门出了穆府,远远地看着穆家火光滔天,等他们走后,只有两三个下人侥幸逃出来,便问薛燕卿:“哥儿,咱们家跟什么人有仇不成?怎地会来那么些人叫嚷着要抓了姓薛的。”
“……果然要抓姓薛的?”薛燕卿猛地睁大眼睛。
“……小的骗哥儿做什么,哥儿要不要先躲一躲,等那些人走了再来?”叶经好心地问,察觉到谢琳琅的小手抓了自己肩头一把,微微偏头脸颊在她手上蹭了一下。
“也好。”薛燕卿沉吟道。
“那哥儿,咱们快走吧。”叶经忙道,说完,便将薛燕卿领到早先认下干爹、干娘的叶家里头,进了叶家,果然叶家大哥、大嫂都对薛燕卿客气的很,斟茶递水,又安慰他不少。
“干娘、大嫂,陪着哥儿说说话,我明日就送哥儿回去。”叶经堆着笑对叶大嫂、叶老太太说。
这两个女人只当薛家着火,一时来避一避,便并未多想,只管拿了好东西出来。
薛燕卿客气地接受了,坐在屋子里,也不耐烦跟这两个女人多说,一心想着日后怎么办。
叶经对薛燕卿说:“哥儿,我去府外打听打听,我进府的时候短,定然没多少人认得我。”
“快去快回。”薛燕卿不好自己露面,便叫叶经快去。
叶经领着叶大哥出了家门,果然离了薛燕卿跟前,叶大哥就变了脸色:“叶经,薛家可是遭了什么事?若是,你可不能将那祸害领回来……”
“大哥,你看穆家小哥色相如何?”叶经压低声音问。
叶大哥蹙眉看向叶经,有道是树倒猢狲散,薛令死了,穆家群龙无首,家破人亡也是迟早的事,“……你小子胆子真大……”
“大哥又不是不知道穆家抢了谢家管家的娘子,这奇耻大辱,谢家哪里肯忍了。这会子谢家正追着要穆家全家死光光,咱们卖了那小哥,谁会追究?”叶经搓着手指,一脸算计地笑道。
叶大哥恍然大悟,随后跟叶经一般哼哼笑起来,“还是你小子精明,拐了这么一尊金佛过来。只是还该弄得远一些……”
“苏州便很好。”叶经眨了下眼睛。
叶大哥闻言点了点头,薛燕卿在他眼中就是个毛孩子,卖得远一些,他就是个认人拿捏的主。
“叶经——总算找到你了。”墨香捂着胸口,一路颠簸过来,等站定了,就不住地喘气。
“墨香,你来得正好,”叶经凑近墨香耳边,低声道,“等进去了,你就跟哥儿说,就说有人在满府里搜《据经》底稿。”
“那是什么?”墨香疑惑了。
“你莫管,只管说了就是。”叶经握住墨香的手。
墨香又将衣襟里藏着的珍玩托了一下,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一时被那东西壮了胆子,就点了点头,点头之后,依着叶经的指点慌张地跑进屋子里,见薛燕卿小小年纪忧心忡忡,便赶紧道:“哥儿,《据经》是什么?你赶紧交出来,交出来,打发了那群人走,就行了。”
薛燕卿猛地坐起身来,眼睛猛地睁大,再不疑心谢家知道穆家的真实身份,不禁咬牙切齿,上辈子他家仇得报,这辈子,竟然又重蹈覆辙。
“穆家小公子,赶紧随着我出城去乡下躲一躲,你这小厮一路跑来,不知叫多少人看见了。”叶大哥一双邪淫的眼睛看向皮肉细嫩的薛燕卿,在心里给他估价。
“哥儿,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管家大叔定会来找你的。”叶经忙道。
墨香什么都不知道地跟着起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料定自己落到谢家手上定然会惨死,薛燕卿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叶家大嫂、叶老太太一反方才模样,咋咋呼呼地唯恐薛燕卿连累他们,也叫叶大哥、叶经赶紧地送客。
叶大哥去借了牛车,便催促薛燕卿上车,等叶经、墨香、谢琳琅上去了,一路紧赶慢赶地出了县城,然后向苏州奔去。
薛燕卿先在车上故作镇定地闭目养神,盘算着日后该如何,不一时,听到鼾声,见谢琳琅靠在叶经身上睡了,墨香也抱着手臂打瞌睡,心知自己如今年幼,不能不多多歇息,于是便勉强自己入睡,决心醒来再思后路。
等醒来时,便听到一阵鸡鸣之声,薛燕卿感觉到马车还在颠簸,只当快到乡下了,便想撩开帘子去看。
“叶……”薛燕卿一动,就发现手抬不起来,低头看,便见自己已经被绑住,嘴上已经勒上了布带。
“叶经,咱们这是要去哪?”墨香小声地问。
“苏州。”
“……那要是有人来抓咱们呢?”墨香自幼被家人卖出,此时不知道自己老家在哪里,因此茫然不知去哪里落脚,更怕被官府抓了,打了板子再发卖。
“不怕,咱们都是有户籍的,你是我大哥傅振鹏,我是你二弟傅惊鸿。谁敢抓咱们?”叶经含笑道。
薛燕卿只觉得自己听过傅惊鸿这名字,但人忙事多,记不得在哪里听过,不禁目眦俱裂地向叶经也便是傅惊鸿看去。
墨香迟疑道:“当真行吗?”
“怎么不行?穆家没人了,谁管得着咱们。”傅惊鸿笑了,将怀里的谢琳琅颠了一颠,虽隐隐察觉到谢琳琅的古怪,但懒怠去追究。
墨香将傅振鹏这个名字念了一遍,笑道:“这个名字果然好。”
谢琳琅早察觉叶经就是傅惊鸿,因此听他自己个承认,除了略有些别扭,再没有旁的感觉。
忽地前面叶大哥低声叫:“有人骑马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