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英睿牵着莫寻雁缓缓走出云英城,来到城西的一座小山,拾级而上。
山不高,两人不多时就到了顶。这里有很多坟,是当地边民埋葬亲人的地方。
欧阳英睿径直走到一所坟前,放下手里的食盒,细细拔着坟上的杂草。
莫寻雁仔细打量着,这所坟极其普通,与周围的坟并无二致,只是多了青石加固,并无墓碑,看不出里面埋着何人。
欧阳英睿蹲下身,将食盒中的祭品一一摆上。
他从食盒底层拿出些香烛纸钱,刚要点上,又想起了什么,起身将莫寻雁的披风紧了紧,将她拉到稍微背风的地儿站好,“这儿风大,当心凉着。”
莫寻雁心中荡起一丝感动,却又更加矛盾,沉默地看着他蹲在那里点了香烛,将纸钱点燃。
末了,欧阳英睿从食盒中拿起一壶酒,慢慢倒在地上,凤眸中蕴着一丝浅浅的哀伤。
“这是爷的师父。”直到那一壶酒见了底,欧阳英睿才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孤坟,眸子里再没了任何情绪。
“你师父?”莫寻雁愣了一下。
“数年前,爷请旨带兵出征,大败落国,后在这云英城戍边一年,与师父相遇……”欧阳英睿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云英城,回忆着自己与师父相遇的点点滴滴。
“素闻世子武功盖世,你师父很厉害吧?”莫寻雁当然知道欧阳英睿的实力不可小觑,这位师父想来也是个绝世高手。
“师父的武功举世无双。”凤眸里某种情绪一闪而过,欧阳英睿只寥寥数语,“只可惜,他识人不慧,被奸人所害,相遇时,他已是行将朽木,不到一年,便驾鹤西去。”
莫寻雁话音轻柔,“已经过去了,世子节哀。”
“今日是师父的忌日。”欧阳英睿回神看着孤坟。
“他会知道你在想他。”莫寻雁心中微叹,再强大的人面对生离死别也束手无策。
片刻之后,欧阳英睿提了食盒,牵着莫寻雁往回走。
这夜,莫寻雁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欧阳英睿平素爱吃的菜,一品豆腐,姜汁鱼片,蘑菇园子汤,清炒西兰花,佐上一壶美酒,颇为完美。
莫寻雁也喝了几杯,不胜酒力的她看上去脸颊酡红,醉染胭脂,格外迷人。
欧阳英睿将她抱回内室,脱掉她的绣鞋,将她放在床榻上。
用热水湿了方帕替她净面,取下她头上的发簪,看着她躺在那里微醺的模样,一头乌发枕在脑后,带着几分娇憨,更带着几分女人特有的妩媚,竟觉得再也移不开眼。
坐了好久,欧阳英睿伸手去解她外衫的扣子,想让她好好睡一觉,不料莫寻雁身子一动,他的手径直触碰到她胸前的柔软。
欧阳英睿的脑子轰地一下就炸了,那一日的美好从尘封的记忆中呼啸而来,席卷全身,血液直冲胯下。
情不自禁,他俯下身子,伸开双手将莫寻雁拥在怀里,柔软的唇瓣落在她的额上,嘴里喃喃地唤了一声,“丫头……”
男子的气息瞬间将莫寻雁包围,一股淡淡的、似曾相识的沉香味进入她的鼻息,莫寻雁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把摁住覆在自己柔软上的手,握住手腕轻轻一拉,莫寻雁红着脸,“世子,你醉了!”
欧阳英睿当即回过神来,抬起俊脸,这才发现莫寻雁的眸子虽然还染着淡淡醉色,但已经恢复了清明,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拒绝。
“要不,妾身去煮点醒酒汤?”莫寻雁不露痕迹地放开欧阳英睿的手腕,嘴角的表情甚为复杂。
欧阳英睿的脸暗暗红了一下,为自己的失控,来不及思索莫寻雁神色中蕴含的古怪,他站起身来,“爷是有点晕,睡吧!”
看着欧阳英睿像逃一样出了内室,莫寻雁的脸冷了下来。她下床拴了门,灭了火烛重新躺下,却没有半点睡意,心中唯余震惊。
原来他就是那日被自己抓来解【眉毒】的男子。怎么会这么巧?
若说仅凭那一丝沉香味还无法确定,刚才趁推开他的时候把了他的脉,莫寻雁便已经可以肯定,欧阳英睿就是那日被自己“强”了的男人。
难怪这几个月一到十五他就会去与军中将士饮酒,其实是暗中躲起来才对吧。
每月十五便是他的寒毒发作之时,他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就和那日一样躲在什么地方,独自忍受毒发时的痛苦。
上次逸王索要的丹药应该也是为了他吧?可惜,他的寒症早已深入骨髓,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了。
莫寻雁的心里一刺,这个被离国百姓当作战神的男子,这个腹黑妖孽,身子竟然如此破败,若是离国百姓知道了真相,会如何?
脑子里将清风阁收集到的欧阳英睿的所有信息都过了一遍,莫寻雁可以肯定,绝对没有半点是关于寒症的,看来,逸王府刻意隐瞒了这一真相,否则,落国定会利用这一点扰乱离**心。
哪里还需要与他圆房,自己与他早有了夫妻之实。他体内数月前就已经有了“情殇”,与他的寒毒一样,终究会慢慢要了他的命。
莫寻雁又想到什么,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他知道真相么?
欧阳英睿突然求娶自己,会不会是因为他也知道了那日“强”他的女人是自己?
想到这种可能性,莫寻雁浑身打了个寒颤。
以他的本事,应该早就查出真相了吧,他却装作不知,只称娶自己是为了南风无尘,果然腹黑。
那他将自己这般困在身边,是要报复自己那日的荒唐,还是要让自己为他解身上的寒毒?
可他的寒毒,自己解不了,他所中的“情殇”,自己更解不了。
想到这点,莫寻雁莫名伤感。
她偏偏没有察觉,她更在意的并非欧阳英睿对自己隐瞒,也并非质疑他求娶自己的目的,而是,他命不久矣!
欧阳英睿也久久未能入眠,想到自己竟对这丫头动了【雨念】,他就有些难堪。可是,不得不承认,对她,他的防备和厌恶越来越少,似乎越来越上心了。
次日,南风无尘发现两人都青着眼圈,且互动为零。
“阿睿,你对莫寻雁上心了?”待莫寻雁走后,南风无尘问欧阳英睿。
“瞎说啥呢?”欧阳英睿矢口否认。
“其实,莫寻雁人不错,要不是当初出了那档子事,与你倒真的很配。”南风无尘扶着欧阳英睿的手臂,挪了一步。
“无尘……”欧阳英睿欲言又止,当日与她有夫妻之实的就是自己,可他偏偏说不出口,因为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她当时为何不与元青同房,而是去选择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阿睿,你有事瞒着我?”南风无尘抬头看着欧阳英睿,直觉他的凤眸里闪过一丝迷茫,只是藏得很深。
“无尘,爷娶她是为了父王,不是为了自己。爷和她不过是挂名夫妻罢了。”欧阳英睿勾唇一笑,“爷只是觉得欧阳皇族也好,自己也好,都欠她太多,理应对她好点。”
“真的只是因为亏欠?”南风无尘深深地凝视了欧阳英睿一眼,又尝试着向前挪动了一步,“都说人心难测,其实人最看不明白的恰好是自己的心。这几个月,我能感觉到,你和以往很不同。”
“那是因为她太小,爷照顾她是应该的。”每当心里出现异样的情绪,欧阳英睿便用这个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一个比自己小九岁的丫头,就算当日曾经有过自己的子嗣,自己对她的感情也绝非男女之情。
“有人被自己照顾也是幸福的。”南风无尘叹了口气,想起至今尚不知情,还在为自己“守寡”的卫汐雪。
“无尘,你安心疗伤,卫汐雪已经抱着你的灵位拜了堂,她不会跑。”欧阳英睿拍拍南风无尘的肩膀。
不是不可以告诉卫汐雪真相,但一想到她宁愿相信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朋友,欧阳英睿就决定让她吃点苦头。对此,南风无尘无话可说。
“阿睿,你何时回京?”
“就这两日吧,小丫头想家了。”
“但愿汐雪和她能早日冰释前嫌。”南风无尘眼眸暗了暗。
“这丫头什么事都装在心里,绝口不提自己所受的委屈,爷只能让人暗中去查。”欧阳英睿苦笑了一下,“虽然此事疑点重重,可是能模仿她笔迹的人显然是与她比较亲近的人。到底是谁这样害她,爷实在想不出。”
“莫寻雁是被人陷害不难猜出,她如何未卜先知,提前预测我会因驸马府出事入狱?所以所谓的密函定是出事后才被人放进那匣子的。”
“然,了解她字迹还能模仿的人,京城应该少之又少。”这也是南风无尘第一次和欧阳英睿敞开心扉畅谈此事,“阿睿,你说,会不会就是太子所为?莫寻雁知道是他,所以选择了沉默。”
“卫汐雪与她私下聊天的内容,元青如何能知?”欧阳英睿当即否定,潜意识里,他不想承认莫寻雁对欧阳元青依然有情。
“但愿你早日查个水落石出。”
“放心,任何欺负她的人,爷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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