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离欧阳他们不到一百步远的树林中,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本就细小,加之被王洪二人凿木的声音掩盖,正埋头做独木舟的欧阳陈华和王洪竟然毫无察觉。
忽的听到弓弦一响,从树林中窜出数支弓矢直奔稍为靠近树林的王洪而来,却最终软绵绵的落在了王洪身前十步开外的地上。
同时树林里传来一阵咒骂声:“你们这几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快给我上!把那三个小东西给我抓回来!送去无极许家之后可是能换来大把赏银的!还愣着干嘛?滚!”接着从林中冲出一票人来,大约二十来人,队形毫无章法,各个头带黄巾,身着黄衫,提着大刀呜呀呀的叫喊着朝岸边杀来。
“糟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勾结了黄巾贼!欧阳大哥,你快带小主上木舟渡河,我来挡住他们”王洪朝欧阳大吼一声,便一边抓起身边的投枪,背负长剑,将木舟和三位小主护在身后。
事关小主安危,欧阳陈华听了当下也不迟疑,将投枪绑好系在腰间,一手提剑,一手使劲地将坐着三位小主的独木舟推向漳水河中。
追击的黄巾眼看着到手的银子要跑,立刻左右两侧各分出五六人朝岸边包抄过去。
王洪此刻双眼微眯,身上爆发出一股与其清秀模样极不相符的杀气,一个月来的搏杀已经让其彻底蜕变成为了一个可怕的杀戮机器。辅之其细微的观察力和决断力,成为了一尊专为战斗而生的杀神。
只见他取出一杆短枪,左脚前跨弯曲,右脚拖后,身体后仰,深吸一口气,瞄准中路几个跑成一条直线的黄巾,突然一声暴喝,右手猛得向前一抡。在“嗖~”的破空声中,短枪似一道流星般脱手而出,直向那条线上跑的最快的一名黄巾军射去。
片刻之后,只听数声惨叫声想起,短枪将跑在最前面的那名黄巾的脖颈穿透,又穿过第二名黄巾军胸腔,最终刺入第三名黄巾军腹中,将其死死地钉在地上!其人还没死透,躺在地上不断的哀嚎,血水顷刻间染红了身下一片土地。
中路剩下的七八名黄巾士兵瞬间呆滞了,有几个胆子小的手中的大刀已经掉落,一屁股坐在地上,胯下都已经湿透,显然是吓尿了。
而王洪在投出那杆枪之后,便再也没有看中路那些黄巾军一眼。那杆枪是他从追兵手里夺来的唯一一把制式长枪改造的,剩下的全是些用木头削尖制作的简易投枪,要想再创造出那种威慑性效果已是毫无可能了。
接着王洪在短短的数个呼吸内,向着跑的最快的左路黄巾军连续投出五杆投枪,五名黄巾应声倒地,失去了战斗力。左路剩下的最后一名黄巾运气好跑在最后,此时看了看一地正叫的撕心裂肺的同伴,竟然掉头就跑。王洪皱了下眉头,将最后一杆短枪投向了即将追上欧阳的右侧黄巾军,在钉死一人后又造成黄巾军一小阵混乱。
右侧六名黄巾士兵,被王洪投枪刺死一人后,欧阳陈华将要在保护三位小主的情况下独自面对剩下的五人,眼看着右路黄巾们经过一小阵骚乱后又追杀过来,欧阳心里不由的一阵着急。
此时独木舟已有大半下水,可身后的黄巾军已经举刀杀来,离欧阳不足五米。
欧阳陈华忽然一咬牙,计算好时机,脚下突然猛的往独木舟上用力一蹬!
此时最前方的黄巾军距离他已不足三米。高举过头的大刀正要往下落,直向欧阳的背后招呼过去,却只见那厚实背影一弓身向自己射来,在自己视野中越来越大,本能的想挥刀向那影子砍去。
那一霎那时间似乎要静止了,借助欧阳陈华一蹬之力已经成功下水的三位小主看着眼前一幕不由的都惊叫起来,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之久,终于听见“嘭”的一声,最前方的那名黄巾军被重重的撞飞了出去,手中的大刀脱手,展开的双臂同时还带倒了身边几位黄巾士兵。
三位小主见状不由的一怔,瞬间又欢呼起来,独木舟不由一阵晃动,吓的三人又老老实实的抓紧木筏两边坐下观战。
欧阳背后将那黄巾撞飞后,身子受阻,在空中一滞,又稳稳的落在地上。右手长剑护住周身,潇洒一挥,转身面对着五名黄巾士兵,趁他们还没站稳阵脚,又挥剑杀了上去。
刚才的兵行险招,也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再开小差了。在战场上,只是那么一瞬间的迟疑就能改变整个战局!“兵者,诡道也!”不说能洞察先机,至少也要能临机应变!否则难逃一死!
欧阳那边危机已解,而王洪这边似乎情况又不太妙了。
当中路黄巾军被王洪一枪之势吓破胆后,丛林中竟然又走出十数人,为首一人身着皮甲,被众人簇在中间,看来便是这伙人的头目了,只见他朝着中路剩下的七八人大吼了几句,被吓破胆的那些士兵眼神又放亮了,竟然压下的心中的恐惧,纷纷举刀又向王洪杀来。
王洪不屑的吐了口唾沫,紧了紧手中的剑,巍然不动的静候他们杀将过来。
待到他们杀到三米开外时,王洪忽然提剑向前错身一步,手中长剑一挥,便割破了为首一人喉咙。再顺势抡剑逼退旁边敌人后转身一刺,剑身没入一名黄巾士兵胸前。余者俱皆惊惧,让王洪趁机又连杀三人。
此时那名身穿皮甲的黄巾头目也带着最后十人加入战团,只是由于中路黄巾军已经失去了斗志,对王洪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无法和新加入的黄巾军形成有效配合,才让王洪能咬牙坚持下来,只不过身上已经背负多处刀伤,形势岌岌可危。
此时那黄巾头目见王洪已经处在下风,被杀只是迟早的事,而三个金主却已经下河,不由一阵烦躁,如果让他们跑了,今天这场厮杀不是白忙活了吗。
当下带着之前在树林中放冷箭的三个属下,向河边追去。
当他们赶到河边时,欧阳陈华正一剑将右路最后一名黄巾士兵枭首。
本欲放言要独斗欧阳,让三名手下去河中抓人的黄巾小头目不由得吞了口唾沫,放弃了自己那自寻死路的打算。
他叫李松,原本只是个乡间小混混,靠着欺善媚恶的原则才能够在乱世中活到现在,后遇到黄巾传教,他带着几个混混加入了黄巾军。之后凭借着他那条处事原则和眼光,陆续吞并了几支和他差不多规模的小队,终于拉起了一支三十来人的队伍。
此次无极县甄家的变故,让他想浑水摸鱼捞上一笔,本以为抓几个未成年的富家子弟是手到擒来的事,尤其他出于谨慎还是将收网的地点定在了他们逃亡的终点,毕竟这一路走来,追兵无数,他也没有那份胆量和实力去与那些家族争功。于是便在这里附近守株待兔,这样一来,若是这三个小鬼能逃到这里,就算有些自保的实力也应该被消磨的差不多了,自己再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可他万万想不到在这里竟然遇见了王洪和欧阳这两尊杀神!!
事到如今也只能哀其不幸了,李松看了看身后的弟兄们,王洪那边由于自己带了三个好手撤走,被王洪抓住时机又连续砍翻数人,剩下的五六人早已丧失斗志,被解决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手下的三十来人在今天几乎损失殆尽,即便是抓住了那三个小子,回去也会被别的势力给吃了,毕竟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一股恨意涌上心头,李松已经顾不得再抓那三个小孩了。“来两个人跟我一起干掉这个家伙,去一个人把那三个小孩射杀了!”他头也不回的对身后三人说道。
身后那三名黄巾是他手下仅有的三名射手,只是装备简陋,使用的是简易的木弓,射程不过三十米开外,有效杀伤射程更是不到二十米。不过此时独木舟虽说已经往河中央漂过去了一些,但离岸边也就十来米的样子。
眼见那名黄巾向河中的独木舟追去,欧阳陈华不由大惊,立即挥剑向那名弓手冲去,却被李松拦住,与另外两人形成三角合围之势。欧阳关心则乱,一时半会竟也无法冲突这三人的包围。
最后那名弓手走到岸边,尽量与木筏成一直线,减少彼此之间距离来保证有效杀伤。
此时此刻,独木舟上三位小主人望着追到岸边的弓手,却罕见的没有惊慌失措,这一路走来的血腥和杀戮,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为了保护他们而死去,刚刚发生的欧阳陈华险些丧命黄巾刀下的一幕幕,也许已经让他们看淡了生死。
两位哥哥安静的转身,只不过十来岁左右的他们,叠成两堵人墙,将最小的嬛儿护在怀中。嬛儿眼中泪水早已干枯,只是紧紧的抱住哥哥,这是她能触到的最后一丝安全感了。
“嗖~!”
一只利箭破空而来。
“快趴下!!”欧阳陈华声嘶力竭的喊道。
却只见那箭落在独木筏右侧的水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嗖~!”
又是一箭射来,却落在距独木筏前不到半米处。
欧阳看见此景不由心头一松,却被李松瞅见空隙猛一挥刀,欧阳情急之下猛的向后一纵,胸口被带起一道血花,右侧手臂也被旁边的黄巾士兵削去一块皮肉。
三位小主听到欧阳的呼喊,两位哥哥立刻护住嬛儿,二哥将嬛儿护在身下,大哥还是倔强的站着,面对在岸边的战场。他要用身体做弟弟妹妹们的第一道防线。他倔强的想,即使他趴下护在弟弟妹妹身上,对方抛射过来的箭矢也可能会穿过他的身体,他要站着,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弟弟妹妹。
他在赌,以自己为饵,用自己的身体引诱对方不做抛射,赌对方箭矢只够射杀到站立着的自己。当然,如果都向前两箭一样就更完美了。
两箭放空后,那名黄巾弓手低头暴了句粗口,又扯出一支箭往弓上一搭。作为一名猎户出身的黄巾士兵,本是凭着出众的射术才在众人面前高人一等的,此时却连射不中,自己也觉得脸面无光。
箭囊一共十二支箭,射王洪用掉一支,刚又浪费两支,要用剩下的九支箭射杀三个目标,他也没有十成把握。
出身为猎户的他开始自己捕猎时的精确计算,包括风阻、气流偏差、弓箭张力等等等等,就连身后的厮杀似乎已经与完全他无关。
“嗖~嗖~嗖”
连续三次搭弓射出三支箭矢,一支落入水中,一支钉在独木筏上……还有一支,没入了嬛儿大哥的胸前,箭尾还兀自摆动着,献血却已染红了他的衣衫。
他摇晃了一下,并没有倒下,这位十来岁的孩童咬牙站立着,回头望了下身后的弟弟妹妹,眼中只有一抹柔情。
嬛儿和二哥心里忽然一阵刺痛,泪水如决堤般汹涌而出,他们不敢去看,不敢去想,只是不住的抽泣,面对生死,此刻他们感到那么的无力。
“少爷!!”
岸边欧阳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他自幼母亲亡故,父亲酗酒好赌,年幼的他尝遍世间疾苦,甚至被父亲作为货物卖给他人,幸好经商路过的甄安,见后不忍,将其买下,视作亲人。请来先生教其武艺,后让其做了三个孩子的护卫,陪他们读书、游玩、习武,感情甚笃。此刻见大少爷中箭,一时竟然再度爆发,不顾身上创伤向李松三人攻去,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那黄巾一箭得手后,开始抛射攻击嬛儿大哥身后,又连射三箭,只有一箭射中嬛儿大哥肩头。他蹙着眉并未继续攻击,而是等待着嬛儿大哥倒下,不再成为他攻击的阻碍。
远处的王洪的对面只剩下三名黄巾士兵,听到欧阳的怒吼,一剑将对面攻击劈退,自己也退开数步拉开距离。再回身一看,只见连中两箭的大少爷终于是支撑不住,身子正缓缓倒下……
“少爷!!”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回荡在漳水河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