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你还好吗?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昨天看着沈逸唯的照片坐了整整一上午,我似乎是想通了……”
“因而我去福利院接出了明明,我不由地想到了你,迫不及待地想见见你,当面和明明一起……谢谢你!”
我正出神地想着明明出生的那一幕,对面的肖叶青却笑吟吟地问我。
人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才露出了健康的微笑,便忍不住地开始整理疤痕,可是再怎么人为打磨,也仍然掩饰不了刻入肌肤的沧桑。
“我一直很好啊!卖菜的姑娘!”我惭愧地一笑。
“难为你还能在菜店找到我!你不用谢我,往后的日子,明明回家了,你不知道有多幸福呢!”
“可惜他只有我,没有父亲,没有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倒是你,一个最没有让我想到的人,却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让你见到最难堪的我……”
“嘘!”我赶紧做出静音制止的手势。
“小朋友能听懂大人的语言呢!”我低声补充提醒。
“妈-妈,什-么-呀?”果然,把玩着小玩具的明明抬眼好奇地问肖叶青,她求助地看向我。
“妈妈问阿姨漂亮不漂亮呢!明明,你说妈妈漂亮吗?阿姨该怎么回答?”我逗他。
“漂-亮!”明明观察了下她,认真而肯定地回答。
“哦,谢谢宝贝!”肖叶青受宠若惊,得意地朝我做出胜利手势。
“唔,不-谢!”小明明倒真是懂礼貌!继续投入到他的玩乐中去,不愿意再听这两位大人无聊的谈话。
“你看?小朋友,天真无邪,才懒得听我们聊天呢!”她满不在乎。
“说什么难堪?不是说做母亲的女人才是最美的吗!”我不同意她的说法。
“可是我是女孩啊!”
“是,你是女孩!永远的美女!”我由衷地附和,仿佛我们是真的朋友。
“你当时可真够果断的,我不得不佩服你,难怪沈逸唯喜欢你呀!”肖叶青道。
“好了,求你别提他了,我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这里已经有了一位小小的先生,再多一位,咱俩就没有位置啦!不过到底你能提起他了,虽然听着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我有些抵制,却不忍和她争辩,怕自己打消了她的谈兴。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只要你别怪我就好!”
我的思绪还是不由地再次回到那次在医院里的场景。
我和肖叶青家的阿姨在走廊上焦急地驻足,等待,不时传来新生命的啼哭声和护士匆匆来去的身影……
眼见别的分娩室门外产妇们顺利产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欢欣推着产妇相捅而出的场景。
而肖叶青的产房外,却是束手无策的我们和连连摇头而出的护士。
“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南无……”
只见阿姨紧张得双手合十,虔诚默念有词。
“我不要生下孩子,我不要见到他!我不要……让我去死!”
这是肖叶青昏迷醒后一直在叫喊的话,听着让人心疼莫名,心惊胆颤。
“王海淘!你们都滚蛋吧!”她终于骂出一个人的名字。
“肖叶青,你在骂谁?”大夫耐心地与她互动,生怕她又昏睡过去。
“王八蛋!”她无力地再骂出一句,却闭紧眼,汗湿衣背,不再说话。
“两位家属,你们有谁能进去劝劝她?这位患者连自己都不想活,自己不努力谁也帮不了她!”
助产护士出来无奈地告诉我们。
“她的家人呢?快通知她的家人啊!”我焦急地问阿姨。
“唉,她哪有什么家人?她父母都早已不在世了!她自己常年服药!只有王叔还像个亲人,但他人在外地不在闵江,我们也不敢打扰他!”
“还有淘淘,他在国外,听说整天不务正业!还有小沈,我们不能当着她的面提他,否则她更会发疯!”
“还有便只是一些场面上的朋友,那到是有很多!但就算让她死,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唉,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才让你进来,因为我见过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我略惊!但已无心追问!
“天哪!她怎么这么惨!”我只是替肖叶青着急。
“我有事找大夫!”我已顾不上太多,转头到处找值班护士长。
和两位大夫一番简短的谈话和商榷后,我告诉了大夫肖叶青的抑郁和新受的打击等情况。
“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她,大人,孩子一定都要保住!”
“好吧,就依你的要求,请你赶紧代表家属签字!”
我唰唰地签完,直奔产房。
“一一号转剖腹产!”
难熬的一夜后,凌晨,我们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婴儿终于呱呱坠地,虚弱的肖叶青却十分抗拒见到自己的宝贝,巨大的伤心已让她无力做一个母亲。
我一手接过襁褓中的婴儿,欣喜地把他递给阿姨。
我终于泪流满面,瘫坐在地。
“你是她亲妹妹吧?这么尽心尽力的。你姐夫呢?他怎么没有来?”
一旁经过的家属问我,我看见好几对家属,尤其是孩子的父亲抱着婴儿的样子,全家的幸福触目可及。
唉,沈逸唯!如果你看见了宝贝,你做了爸爸,亲眼看到这一幕,你们一定会为彼此改变。
你们一家也会是其中的幸福模样!
可惜现在是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病人现在回到了病房,安静了,你们谁进去看她?不过不要刺激她的情绪,刚服完药!”护士出来问我们。
“我进去吧。”我勇敢地站起来,坚定地推开了那扇封锁的门。
我轻轻地走进去,关上门,在她床前站定。
她蓝条的病服,双手无力地垂在床旁。长长的睫毛,掩盖着她苍白而憔悴的面庞。
她就是那个叫“肖叶青”的女孩。
我曾经多少次想到她的名字,想到她的强悍和娇横,想到他曾经与她在一起。
想起在育才中学的操场上,那个陌生的她第一次叫我“土包儿!”
她那不可一世长发飞扬的青春!
如果不是她,沈逸唯又怎会站出来护着我,又怎会有我们后来的一切?
唉,我和她是什么样的缘份?难道冥冥中的一切,自有命运在安排?
可此时,她是如此无力无助,我对她只有满心的怜爱。
我弯下腰,极轻地将她软绵的双手放回薄被中。
病房内室温极高,不一会儿我便满头大汗。而她满发湿乱,双手却冰凉。
我一直默看着她,直到她睁开眼看到我。
“肖姐姐,你受苦了!恭喜你,母子平安!”
“你是谁?”意料之中,她不喜只惊。
她的声音,原来竟是那样好听,如此温柔明净。
“顾彩云!”
我轻轻地吐出三个字,生怕惊扰了她。
“是你!你怎么会来看我?”
“我想看看我能做些什么,听护士说医院外面有很多狗仔队在盯着你。”
“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开……”她别过脸去。
“我还想告诉你,我已经离开利天公司了,只想当面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你跟我道歉?”她几乎不能相信。
“是的,对不起!”我又重复。
“小叶,要怪就怪我,这姑娘守了你一天一夜,是我放她进来的。”阿姨突然进来。
“把孩子弄走!求求你们!千万别让我看见!我要回家,我不要回翠玉轩,我要回海观去。”她突然恳求我们。
“孩子已经送走了!大夫说了,你只需安心休养,二周后我们就可以回家!”我和阿姨同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