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诗茵的一侧,父亲竟然动情地站立着,不知所措怜爱地看着她们。我不在家的这一家三口,场面如此和谐温馨,显得刚回家的我倒像是个多余。
我原本一路上沉浸在那杂乱无章的思绪里而心事重重,此时,我更生怕扰乱了家人没有我的这祥和一幕。
我悄悄地转身,准备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仔细地整理今天那些杂乱的想法。
但是他们不小心飘入我耳边的谈话,使我站定。
因为我竟然在他们的谈话内容里听到了我的名字,原来,他们竟然背着我在谈论我!
“小时候彩云从未让我们操过心,不上大学就不上大学吧,却没想到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现在没有工作,也没法找个合适的人家,差点连命也丢了,真叫人心疼头也疼!”这是母亲的声音。
“有啥头疼的?这不是快好了吗?你们看她这些天已经好多了。再说了,这二年她一直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们这日子不也是熬过来了!”
“她到底怎么了?她以前不是找了份工作还行吗?”诗茵问。
“她以前是自己找了份工作,但这工作是多少人都想挤破脑袋也进不去的,她凭什么就进去了?我们一直就觉得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果然,没几年,她就自己回来不干了。我们问她原因她也不说,后来我只好去了趟那家公司。”
停顿了下,父亲继续说:“我们也纳闷,老听她自己说在那儿干得好好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找到了她的领导,领导只说这回真不是公司炒她的鱿鱼,原来她还在升呢,可能是她遇到了她过不去坎的事儿,她便自动提出了辞职。这孩子真气人!具体辞职原因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让我们回家问彩云自己。”
“那彩云她自己怎么说?”诗茵问。
“问她?她要么不说,要么就发脾气!本事不大,脾气倒越大,我看她是受了什么刺激,脑子烧坏了!”父亲接话。
“那后来彩芸都在家干嘛呢?你们刚开始也不告诉我。”诗茵并没有责怪父母,而是充满理解,语气放得更加柔和。
我在门外继续敛神屏气。
“后来?她在家里整天闷声闭门不出,我们也忙着弄房子,搬家,一家又一家连锁店挂牌营业,我们也顾不上她了,只要她不出去乱跑。后来彩云自己说要去菜店里帮忙,我们就让她看店,收银,可她整天没精打彩,魂不附体的,哪是店里干活的料?没几天,就在店里混不下去了!唉!现在店里可不养闲人,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好管,现在……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想起过去的,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妈妈说:“彩云这孩子的命,怎么会这么苦,她真是妈的一块心病啊”。
“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我倒真希望她永远这样下去就好,看着她一天比一天过得开心,她是真的不愿回想起来了,不任彩云将来怎么样,我也是您们的亲生闺女!我要留下来照顾您们。”
亲生闺女?我大吃一惊,诗茵的话好没头没脑!
“诗茵!”父亲显然是真的生气:“你现在有知识有文化,也该有你自己的家了。你应该去找一下你的亲生父母,也许他们更需要你。”
我无法再挪开脚步,他们自然一丝一毫也没有注意到门外的我。
“上周我们替你上了一个寻亲启事,我们没有写你的名字,只是留下了匿名的联系方式,竟然也有好些人来认你。不过,我们心中有底,他们都不是你的亲生父母。”
“是啊,因为他们连你身上最明显的标志都不清楚。我想,你的亲生父母应该年纪也大了,也许也在后悔当初丢下你。人一生哪能不犯错误?而且你不要有留下来照顾我们的念头,为了我们这个家,你付出的太多了,帮你找到亲生父母,成一个家。学问再高终归要嫁个好人家,你有了自己的家我们才安心呢。”母亲苍老的声音。
天哪!怎么可能?诗茵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那她也就不是我的亲姐姐!
“爸,妈,我永远不要找回亲生父母!我只有你们,我一出生就被遗弃,连一个可认亲生父母的信物也没有。我长在红纽扣孤儿院,从小范妈妈就格外疼爱我,但我还是盼望有一天有父母来收养我,我渴望有一个正常的家庭。直到三岁时第一次见到您们,您们来领养我。那时我哭叫着叫爸爸妈妈,扯着你们的衣角,当时我就在心里喊,如果你们做了我的爸爸妈妈,我一定要做世界上最听话最争气的孩子!”诗茵的双眼布满了泪水。
“诗茵,我的乖孩子,这么小的事情我还记着干什么?你跟着我们受的都是罪啊,那时我们条件太差,一家人吃不饱穿不暖,真难为你了,跟着我们受了不少苦!”
“可是我们去孤儿院做义工时看到你,你那么懂事,那么乖巧,不像一般的孩子。当时范老师我们是否愿意收养你,我们生怕委屈了你。我们怕你不高兴原本不打算再要自己的孩子,是你求我们要给你生个弟弟妹妹,我们后来才要了彩云。难得你一直把妹妹当宝贝似的宠爱着。现在咱家里条件越来越好了,你却自己孤身一人在国外,我们也不放心。爸爸妈妈不希望你有多大的事业,只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归宿,我们担心你为了照顾家庭耽误了自己的幸福啊。”妈妈断断续续的声音。
“可是,彩云的事弄成这样,我也有责任,我真的有责任啊。是我分享了她的父爱与母爱,让她感到冷落。这些年我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关心过她,想不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彩云现在得了间歇失忆症,不愿想起过去。还有我和俞逸凡的事情,我实在不愿将我和俞逸凡的过去告诉你们,告诉彩云。他曾一再要求我和他一道回国创业,是我无情地提出和他分手,坚持在国外发展,我伤透了他的心,我不知道彩云是不是也喜欢上了他,我怕彩云将来受到伤害……”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诗茵,红纽扣孤儿院,俞逸凡……一切乱作一团!
血液在往上涌,我呆呆地推开了房门,像一个盲人看不清方向,我摸索着靠在门背上。
家人都惊异地看着我,他们异口同声地叫我:“彩云,你怎么了?”
我看着诗茵,看着父母,不相信地,声音好似从地狱里发出来地问:“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姐姐,你到底是谁?我……我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到底是谁?”
我近乎飘了过去,一连声地抱着诗茵说:“姐姐,他们俩胡说八道!你是我的亲姐姐。对不起,我怎么这么傻,我………”便倒在了诗茵的脚下。
他们手忙脚乱地把我抱进了我的卧室,我紧闭着眼睛,这一次,我是真的再也不愿醒来。
诗茵不是我的亲姐姐?一家人都知道唯独我不知!
沈逸唯?肖叶青?他们的孩子?我全想起来了!那些我们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刻骨铭心的故事,怎么会那么轻易地从人的大脑中清空了一段时光,而又如此完整地悄然潜回?
俞逸凡?姐姐的前男友?我似乎曾经有所怀疑,我原本应该可以想到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现在才真正地将他俩对上号!
刚经历了春暖花开,我以为凤凰涅槃后即将重生,灵魂在落水中洗涤的我即将开启崭新的人生。却原来,一切只是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我正想努力抓住那渺茫的一丝希望,去努力填满我曾经青涩而痛苦的梦境。
可怎么却换来,另一片姐姐诗茵的那片未知的天空!
芊芊说的果真都是事实!那些不堪的黑影与梦境,我的担心与忧虑,一切果真全都是事实。
只是我完全没有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我居然无法相信,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家人这一番背着我的对话,我是不愿永不醒来也不愿去相信的!
难怪我每天都感到茫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幸福快乐的生活。只是好短暂,而他们没有痛骂我,没有责怪我,每天服侍我。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诗茵会匆匆地从国外回来,而我并不是因为去接她而是……而是……
我的天,为什么我撞的车竟是俞逸凡?为什么俞逸凡竟要救活我?为什么他竟又是诗茵的前任男友?
为什么他们要装作只是一般的认识?为什么所有的人对我这么好?
我真是一个十足的大傻瓜!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我居然还每天瞒着他们想像着和俞逸凡开始一段新的恋爱,伤诗茵的心,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命运为什么要开一个重复的玩笑?我伏在床上,没有办法不闷头流泪。
父母无所适从地围绕着我,安慰着我,只有诗茵静静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
哭够了,我一边抹泪一边说:“我为什么要睁开眼睛?就那样什么都不想该有多好!总有一天我要面对这一切,我还不如死掉的好,我以为我的眼泪都流尽了,想不到,我还有眼泪,我还能哭。”
诗茵也在一旁流泪,于是我将头埋向她:“姐姐,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而诗茵说:“是我对不起你,我早该让你清醒的面对现实,我知道我的妹妹从来就是一个爱做梦的人。可是父母不愿让你伤心,我们都不愿让你伤心。我和俞逸凡讨论过很多次,也咨询过很多名医,告诉我直面告诉你是没有作用的。说你需要一段过程,所以我们只好用尽各种办法哄骗你,只好……没想到真的有效,你到底是记起一切了,不管那些是伤心还是什么,都是自己经历的一段生活对不对,都这么大的人了,应该坚强,不可以躲避。”
“那,俞逸凡大夫也是知道的么?他也和你们一起在帮助我?我刚才听说俞大哥是姐姐的前任男朋友。哦,我早该想到,你们不可以利用他来帮助我,你们怎么可以利用俞大夫来帮助我?这只会害我。”
“你喜欢他?”诗茵问我。
“当然没有!我心里有我喜欢的人,一直就有!”
“他是谁,能说吗?”她进一步。
“沈逸唯!”这是我第一次当着家里说出这三个字,奇怪,父母和诗茵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惊诧!
“我们早料到了。”诗茵说。
“那俞大哥呢!”我也问。
想到俞逸凡,我真是说不出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