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夫走了,我陷入了一个人的胡思乱想中。
我欲与君相知?难道短短的一瞬,我便想要与俞逸凡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他绝?
此人姓俞,我真的从未见过他,对于我而言他完全只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我对我自己的想法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
姐姐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以为我还是无法接受我身体上的伤害,轻轻地为我盖上薄被,怜惜地看着我。
我闭上眼,假装很想要一个人清静,母亲上楼来,正好招呼姐姐下楼去母亲房间,我也乐得再次陷入暇想中。
俞大夫?俞逸凡?他从哪里来?姐姐好像向我介绍说他来自红纽扣医院?
他是谁的影子?我梦中的那个白衣少年难道是他?我想要拼命抓住他的影子?
毫不避讳地说,我真的胡思乱想了很多,好在我的思想并没有短路。
相反,我在这半编导半清醒的时刻,思绪反而更加缥缈。
我至少想到了以下这些,还有很多无蔓无枝情景交融的内容和情节不便多说。
难道是我一觉醒来,被俞逸凡下了“医”见钟情的情花剧毒?
不然以我绝情仙子的功力断不会在这等闭关修炼的紧要关头动了情花凡念!
但我怎么会想到我是绝情仙子?难道是我的父母家人曾经这样形容过我?
我仿佛听见我曾经与父母说过:“别再给我提男朋友的事了,这辈子我要独身!”
正在看电视剧的母亲突然来了句:“我这彩儿中毒了!”
“什么毒?”我好奇地问。
“情花剧毒!”母亲看着电视,以为我在问电视里的情节,用手指了指电视屏幕。
原来“情花剧毒”这四个字来自母亲看的电视剧《神雕侠侣》!
可我这种意念是否来自与父母的相处场景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但我大劫不死,不是修炼又是什么?我切不可以千年功力功亏一篑啊!
我那昏睡中传来的隐隐香味难道是我家院外所种的蔓陀罗?
但花期并未到,再过两月便是六月。
那时,清新的雨后,院外两株开出纯白素雅的情花便会争相怒放。
因了它的绝世夕颜,虽然听闻有毒,我却坚持亲自栽种在院,父母百般阻挠也无济于事。
它有何毒?如果它果真是传说中的情花,它只能生长在绝情谷。
而我身处温暖舒适的家,它没有生长的精神土壤。而我并无切中生命要害的中毒症状,当然也就无需所谓的解药。
既然无需解药,那我又何需问姐姐关于俞大夫的种种呢?
推理到了这个结果,按理说我就会心安一些了。
但我又想,也许是时效还短,也许时间一长才会慢慢出现中毒症状,这种急性转慢性的情花剧毒那又如何是好?
几番思量后,觉得亦无防。情花之毒,不论急性,慢性,它绝不是无药可解。
论点是《神雕侠侣》中绝情谷的情花有一妙处,中毒之后,只要不动情念,就不会痛。就算动了,只要是好人,最终病毒亦可解。
我自认我不坏,好像还做过不少好事。
论据是杨过中过两次情花剧毒,第一次因做好事救人而吸取了冰魄银针的毒,两毒相克而解。
第二次则是服下了断肠草正规解药正常而解。还有小龙女则是乱打误闯地服用了潭底白鱼与玉蜂浆的解毒功效,想死也死不了。
想到此,我闭目养神,吾心甚慰。但架不住我这无事事事的脑袋还是不能停止运转。
这下毒的可不是一般的侠客,而是现代的来路不明的俞医俞逸凡。
万一俞医不是普通的一代“愚”医,而是历经千年万代的“御”医之精粹,功力了得,能破我这修炼未成之功那该如何是好?
那他施下的情花剧毒绝不是一般的植物之毒,而是能控制你基因和细胞核的生化病毒,那我又该如何抵制与自救?
防患于未然,必须先练好黯然销魂掌!
还有,从小我就讨厌吃药,打针,吊瓶,抽血……完全没有抵抗力,除了昏迷状态。
想那解药“绝情丹”,它只是令人感到一股凉意直透丹田如薄荷,而“断肠草”却要让你肝肠寸断受尽煎熬……
天哪!我这脑洞!
不知姐姐可有这方面的课题研究!
我不是花痴,虽然我正值二十三岁的芳龄,好在我却有三十二岁的智慧。
第二天在左顾右盼中,太阳照进了阳台,俞逸凡大夫才姗姗来迟。
果然俞逸凡用了第一招,他为我送来了一束粉色的康乃馨,姐姐很自然地接过,将花插在我的床头。
可我兀自沉浸在拆招中,对他和姐姐的行为装作漠视没有看见。
他紧接着奉上了他的第二招,他对我温文尔雅一笑说:“小云,感觉好些了吗?”
他凭什么叫我“小云”?太亲昵!我继续拆招装作没听见,显然他有些意外,很快便无趣地停止了招式。
我为俞逸凡第一天使用的招式取名叫“笑语盈盈暗香来”。
我未出招,只用心法,无招胜有招,最后貌似完胜!俞逸凡只好接着按程序进行安全访视。
从始至终,我都在默念着最高心法,排除一切杂念,他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我又暗想,如若我此时中毒倒地,他势必和姐姐一起再次救我,我是否还能够再次幸运生还?
细思极恐!
如果医生是女生,那一定是白医天使,纯洁无暇,如姐姐。如果医生是男生,恐怕是透视眼,一眼能看穿你的心思。
全程我微闭着眼,不曾正眼看他。全程我也哼哈哈,不曾正经答话。
就算俞逸凡是医界的高帅冷,第一回合也必须败下阵去。
我的表情控制得很到位,他们说些什么话,我装作全没听见。
俞大夫走后,我却有些雀跃,好几次看着姐姐,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我想着我心里的招式,最后我竟然傻呵呵地乐。
姐姐诗茵狐疑地看着我,像在研究什么。
她绝不会想像到她的妹妹刚才在现场实验中,已经在心里成功化解了一道情花剧毒。
“妹妹,不知你这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姐姐好奇地看着我。
我这才仔细看她,她的头发,曾经是黑黑的长发飘扬,竟也染成了金黄。不止是颜色,还卷成了长波浪,竟拂在了我的淡蓝色的被褥上。
想不到以传统自居的父母,养的宝贝女儿到底变成了假洋鬼子!
想起大学时爱美的姐姐将头发烫成卷发后,父母见了不说话,姐姐当即便去理发店把卷发又拉成了直发,看来留洋后她的翅膀终于硬了。
姐姐已成了美国公民,她长居国外,就像天上一朵眩目的彩虹,父母怎么舍得批评难得一回的姐姐呢。
我对母亲望去,果然她还在笑着拔弄诗茵的发丝呢,这魅力!
谁相信姐姐已经三十岁了,正是而立之年。她整整大了我七岁,长相却如小姑娘那般年轻。
她金黄的长卷发衬得她脸蛋越发白皙,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永远盼顾有神。
她的脸上从小就习惯了轻描淡写地略加点缀,以致任何时候都有着精致而自然的妆容。
天知道从小我就是多么地妒恨她,虽以她为骄傲,却一直躲在她的光环背后愤愤不平。
而她却是一个谦虚谨慎做事让家人放心的人,让我挑不出向父母告状的任何漏洞。
她喜欢独来独往,轻轻地来去,从来不麻烦任何人,不爱牵动一丝云彩。
难道姐姐唯独这次将回家的消息告诉了家人?而偏偏我却因此出了车祸?难怪她要伤心流泪了。
我的错里也包含了她的错,我不免又有些觉得对不起她!
让她浪费了那么多宝贵的时间,照顾我受了那么多的累,白白地为我流了那么多的泪水。
我不由地为自己的粗心第一次由衷地感到内疚。
至于我是在哪里撞到了车,又是怎样地躺在家里我也不再多想了。
“小云,不要胡思乱想了。诗茵,你也不要伤心了。”妈妈用两只粗糙的手分别摸着我们的头,将我们的头拼在一起。
母亲是唯一心疼了解我的人,我看到母亲为自己伤心,不觉心酸。
也许这个世界上,母亲才是最疼爱我的人。也只有在母亲心里,我才占有和彩云同等的位置。
我生病期间,母亲与姐姐一定熬了很多夜。很明显地母亲有了黑眼圈,人整个地显得憔悴了。
我将手指头挂在妈妈敞开的衣服扣眼上,万分惭愧地说:“对不起,妈妈,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们知道我命大,死不了的。”我嘴里这么说着,但对死的概念实在太遥远,觉得母亲和姐姐实在是将问题看得太严重了。
我再一次试着站立起来,母亲和姐姐赶紧扶住我。
我咬紧牙,用右手将她们推开,我绝不信我就不能下地走路了。
但我整个身体随即重重地摔下,我沮丧地一屁股坐在地板砖上!
“你呀!从小就是这么任性,凡事慢慢来,有的是时间让你走路的。”
母亲和姐姐扶我起来,硬将我按到床上。她又给我端来菜粥,姐姐一口一口地喂着我。
“生病真好,不仅有亲人守着,还可以一日六餐,吃过不停。”诗茵说。
她用手捋了捋她的长发,走到窗边将落地窗帘垂下。
“是啊,这样就可以天天和妈妈和姐姐呆在一起。”
我将一瞬间的沮丧丢在一边,故作开心地大声嚷道,但声音几乎连自己也听不见。
我希望自己开心的语气和表情能缓解这沉闷的天气所带来的气氛,以及我的膝关节处所带来的锥心的疼痛。
“可是我不能呆多长时间,我只有三个月的假期,最多也只能延到年底。我回国还有重要的项目任务。”
“什么项目这么重要?”妈妈随口一问。
“项目要保密哦!”我帮姐姐作答。
“彩云,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一周,听你说话看你笑真好。”姐姐为我的懂事表示赞许。
“是关于医疗扶贫的项目,利国利民的。”姐姐补充说。
“扶贫是好事,好好干吧。”妈妈说。
“我当时有点像植物人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哦!”
扶贫的话题离我有点遥远,我故作豪情万状,但心里却十分疑惑。
“瞧彩云这性情,还是一点都变不了,再大的痛也能当歌唱出来!”妈妈笑着说。
我和诗茵也一起笑起来。
想到明天俞逸凡大夫还会来,我的每一声笑里,都藏着一股暗香盈袖充满希望的喜悦。
如果俞逸凡真的是我梦里的白衣少年,我一定要看清楚他,甚至逗他玩可真有意思!
明天的第二回合会是如何?我满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