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烟花巷,白天死气沉沉,商铺闭门谢客,可一到了晚上,这条街就像咸鱼翻身活力四射,霓虹、灯光全部打亮,摊位小吃遍布街角,夜总会、迪吧、酒吧、KTV、按摩房,全部闪耀着暧昧的灯光和色彩,喧嚣热闹劲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听到。
金龙夜总会就在这条街中间位置,集K歌,酒吧,按摩,洗浴,客房一条龙服务,上下二十六层,是一所大型娱乐服务场所,藏污纳垢,远比它表面的光鲜装潢要肮脏的多。
来这里消费的大多都是有背景的人物,少不了要沾点荤腥,但在金龙夜总会,还没哪个敢胡来,因为这里罩场子的是三全帮老大胡光耀的小舅子奚水强,人称强哥。
黄、赌、毒这三样是三全帮全力支撑的产业,金龙夜总会作为其中一百四十二道堂口之一的分会点,同样少不了这些玩意。
别看奚水强只有二十出头,但手段阴狠,好色成性,手底下二十多个马仔头目,算上小弟的小弟,共有五六百喽罗,又仗着胡光耀的关系,没人敢对他说个“不”字,但事实上,他在帮会中的地位并不高,只能算是第四领导层中出类拔萃的头目。
白天的时候强哥还在为毛三的无能大发雷霆,蹲守了四五天也没见到那个靓妞,号称夜夜都做新郎倌的强哥怒火中烧,偏巧手底下鸡冠熊的小弟发现了仇家踪迹,正好让强哥找到发泄点。
谁料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在刚刚,奚水强率着四五十号打手砸开了林楚盈的家门,一拥而入,把手忙脚乱的林楚盈绑上了汽车。
这意外收获可把强哥乐坏了,当场赏了通风报信的小弟们一包摇头丸。
奚水强能混到今天,也不完全是没脑子的人,在搜到林楚盈的警官证和佩枪之后,默默打起了算盘。这个女人现在就躺在隔壁包厢里,喂了迷药等着他临幸,以他强哥的秉性,绝不会放过到嘴的肥肉,问题这女人身上还带着红,在蛊惑仔看来,带红的女人绝对碰不得,不吉利啊!最关键的问题倒不是这个,这事强哥也常干,难点是玩了这警察小妞之后如何善后,玩得爽也要玩得安心才是。
思前思后时,正好接到了李淳风的电话,奚水强心生一计,抓到这小子,导演一场殉情事故,既玩了女人,又把事给了结了,那才叫爽上加爽。
既然这么计划着,整整一条十字街明着暗着都布上了强哥的马仔,只等李淳风自投罗网。
同样是两肩扛一个脑袋,强哥还不信了,他单枪匹马一个人能蹦哒到天上不成。
此时,强哥正搂着两个半身光溜溜的小姐玩转天仙配,含着一口红酒,又噘嘴渡到她们口里,臭烘烘的味道惹得两个小姐眉头都皱成了山,诅咒这个王八蛋出门被车撞死,天上掉石头砸死,踩着香蕉皮摔死。
强哥一想到呆会那大美人玉体横陈的样子,心情就激荡不已,西裤下翘起老高。怀里一个嘴角有颗痣的女人伸手就去解他裤子,心中暗骂早完早收工。
“哈哈,今夜不和你们玩,亲一下就够,点到为止。”奚水强在这两女脸上各亲一口,点了根烟消消火,这体力还是留着对付那小妞吧。
两个小姐巴不得他赶快滚蛋,却又惦记着他口袋里的票子,腻呼呼粘了上来,又是摸又是亲,包厢里的虚假呻吟声荡漾开了。
然而就在她们假情假意奉迎时,一辆商务车迳直冲进十字街,停在了金龙夜总会门口。
“南哥!”守门的几个古惑仔看到张浩南和一男一女下了车,立刻恭恭敬敬齐喊了声。
滨海道上混的,不管怎样打打杀杀,“东南西北”这四个人没人不认识,陈东、张浩南、罗西、敬北这四个郑海奎手下的金牌打手声名在外,比胡光耀网罗的龙虎二将更让人敬重,这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滨海人,从马仔一路做到堂口老大、话事人、乃至龙头贴身保镖亲信。
“阿强在不在?”南哥此刻也拿出了气势,在大小姐面前可不能再丢脸了。
“南哥找强哥有事?这两位是……”为首的一个混混瞥了下郑佳涵,觉得眼熟,再一想,原来是她!滨海黑道第一美媛郑佳涵!
“没事我们来这里?”张浩南眼睛翻了翻,不等他再说话,身旁那位穿着大T恤裤衩,人字拖的气质男冲上前,一把捏住这个混混的脖子,轻而易举把他提离了地面。
“那个什么强在哪里!说!”李淳风手上稍稍用力,这个混混脖子上的血管都爆到手指粗,张了张口,怎么也说不出话,费力抬起手臂指了指上面。
“碰!”李淳风随手将他掷出,大喝一声:“几楼?”
没人回答他,几个小混混手忙脚乱去扶那个倒霉蛋,喧闹声惊动了夜总会内外的马仔,呼啦啦一下涌出几十口人,把这三个外来者团团围在中央,越聚越多的古惑仔整整站满了一楼大厅,有人摸出对讲机开始和强哥联络,恶战一触即发。
上百号人马,五颜六色,黑压压一片,把三个人围在一处,这场面可算是壮观热闹。
“张浩南,你他妈带人来砸场子,也不挑个时候!”人多势大,一个满身刺青的小头目分开众人,指着张浩南的鼻子破口大骂。
“砸你妈!花皮仔,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叫阿强滚出来!”张浩南可不怕这大阵势,大不了杀个你死我活。
“强哥是你叫的?你他娘照照镜子,真以为自己是陈浩南转世了?弟兄们,一起上,活撕了他们,女的留下!”花皮仔一声呼喝,自己倒先退到了一边,等着小弟们上去当炮灰。
“你保护大小姐!”张浩南的血性也被激起来了,握拳就向上冲,不料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
“你是保镖,我不是!”李淳风冷哼一声,人已飞起一脚,踢在当先一个混混脑门上,顿时一倒一大片,紧跟着抓过一个人的手腕,只听得咔嚓一声响,这个人窝着腰腹倒飞回去,砸倒七八个同伙。
扑上来的又一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视线就已翻了一百八十度,被李淳风抓住胳膊甩上天,随后一只脚踝被结实抓牢,当成人肉大棒抡向了四面八方。
嘭嘭嘭!围上来的二三十人四仰八叉,痛呼哀嚎着滚落一地,没几下,就被李淳风清出一大片空间。
“几楼!”李淳风丢下手里的人盾,走向了其中一个躺着的小混混。
“我,我不知道……”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吓得连连摆手,没想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从他口里嚎了出来。
一只脚踏在他手指上,一碾,再碾,血水从鞋底蔓延出来……
张浩南和郑佳涵相视一眼,满是惊骇,这个人动起手来竟然如此凶残,功夫高深莫测,没有一丝怜悯之心。
“你!几楼!”李淳风抬起脚,指向另一个穿着弹力黑背心的混混。
这小子本不想说,但一看到那只被踩成肉泥的血淋漓手掌,硬憋着的一口气泻得干干净净,颤声道:“三,三楼……”
“滚开!”李淳风瞪着那些蠢蠢欲动的混混,每踏前一步,人墙就向后移一步,胆子大的从口袋里摸出了匕首,几个手脚利索的寻来了开山砍刀,但仍然没人敢上前来。
“哈哈哈,你小子讲义气,自己来就算了,还带份礼物来,我奚水强有日子没这么快活了,今晚上双飞,明一早你们都有红包!”刷着金漆的旋转楼梯上,走下来一个身穿花衬衫的青年,脖子上吊着金项链,左耳穿着一个银环,夹烟的手指戴满金戒指,步子吊儿郎当,另一手插在亮晶晶的西裤兜里,身后跟着七八个打手。
“奚水强,你他妈知道死怎么写吗!”张浩南看到李淳风这么能打,底气也足,正好趁机在大小姐面前显摆。
“浩南哥,我奚水强玩过的女人数不胜数,唯独没尝过你们大小姐的滋味,你说我今晚会放过这个机会吗?就是明天一早死了,那也值!”强哥脸上挂着淫笑,他算豁出去了,郑海奎、胡光耀两个老家伙争斗不是一天两天,再添上一桶汽油也无妨,有老姐撑腰,绝对不会不管他的死活。
“尝你妈逼!”郑佳涵今晚的淑女形象完全崩溃,一语既出,震惊整个夜总会。
最主要的当事人到现在还没说话,两个来帮衬的倒先拉开了阵势。
李淳风手指握了握,尽力稳住四处乱窜的怒火,沉声说道:“你把人完好无损交出来,我留你半条命。”
“你也配和我谈条件?”强哥手指点着李淳风,奸笑一声:“关门!今天在这里的一个也别想走!男的给我往死里打,这小妞留着!”
站在门边的混混们听到老大发话,二话不说,哗啦啦拉下卷帘门,十几个持刀的古惑仔一拥而上,亮晶晶的大砍刀耀花了人眼。
李淳风不慌不忙,以极快的速度弯下腰去,抓起一个躺在地上的家伙,又一次抡起人肉沙包,挡住这十几把砍刀,一轮挥舞下,惨叫声不断,血肉横飞,横七竖八躺倒一大片。被他抓着的人早已成了具死尸,呼的一下被扔到人堆里,砸了个血浆遍地。
不敢动手的人都暗暗乍舌,这他娘的还是人吗,刀子也砍不到,几十人近不了身,到底是什么来路?
强哥刚刚走到楼梯下,就被扔过来的尸体吓得一哆嗦,恐惧和愤怒一起爆发,嘶声叫道:“砍!砍死算我的!”
就算他这么喊,也没人敢上去,十几个趴在地板上的家伙咬牙向四面逃蹿,唯恐再被当作人盾抓起来送命。
“阿强,没人听你的,你还耍什么威风,有种出来单挑,躲个鸡,巴毛!”陈浩南冷笑着挑唆。
奚水强明知不是李淳风对手,但在这么多小弟面前也丢不起这个脸,心里把陈浩南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懊悔没把枪带着,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现在有没有资格和你谈条件?”李淳风的语气很平淡,越是这样,阿强哥心里越是犯憷。
“有,当然。”奚水强陪着笑脸,目光扫过半场这些被打得断胳膊折腿的兄弟,心里疼得淅沥哗啦,医药费、安葬费可都是钱啊!
“人在什么地方?”李淳风一步都没动,等着他走过来。
“楼上,我这就去把她送下来。”强哥目光闪躲,走近了几步,就在两人相距不足一米时,藏在裤兜里的手突然拔出,眼里歹毒阴狠的光辉和刀子同时闪过,扎向李淳风腹部的时候嘴角挂上了一丝狞笑。
刀子扎进一片软肉中,强哥的笑容也彻底绽放了,破口大骂:“谈你妈的条件!”
“别说我没给你机会。”李淳风也笑了,怜悯的笑。
强哥闻声低头一瞧,面孔骇然失色,锋利的刀子正被对方两根手指牢牢夹住!
想拔,拔不动,想戳,戳不进,强哥脑门上沁出一排冷汗。
“你太让我失望了……”李淳风手指微屈,咔吧!刀刃从中间折成两半,嘣飞的半截刀尖刚刚飚起,就被手指凌空一弹,噗的一声射进奚水强肩膀上。
“强哥!”一群小弟争相叫嚷,却没一个敢靠近半步,站在原地破口大骂,只能逞逞口舌威风。
强哥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肩,眉头居然都不皱一下,阴沉沉笑道:“好,你有种!花皮仔,把人带出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奚水强心中暗暗狠毒地盘算,只要过了眼前这道坎,明天就是你小子的死期,到时候玩不死你,老子给你当小弟。
“阿强啊阿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惹上别人我不管,抄我家的房子,抓我表姐,不给你长点记性,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李淳风似笑非笑,好像看穿了强哥的心思一样,突然出手如电,手指如剑,迅捷无比地在他胸前连点数下。
“你干什么!”奚水强又恼又惊,胸口传来阵阵发麻感觉,倒没觉得有其他异常。
“杀你脏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李淳风淡淡地笑了笑,“我的房子,我表姐的东西,天亮之前,原来是什么样,你给我恢复成什么样。”
奚水强歪着嘴冷笑:“我要是不干你能怎么着!你知道我姐夫是谁?胡光耀!”
“不怎么着,反正你早晚是死,你的这些弟兄也不用看到明天早上的日出了。别拿阿猫阿狗来吓唬我,太幼稚了。”李淳风仍然无所谓地笑笑,但眼中露出的精光扫过阿强和一众混混,却让他们心头巨颤,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每个人都不敢拿正眼瞧他。
强哥心头一惊,自从出道以来,还没见过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一个人挑战整个堂口数百人,打趴几十个不说,还敢口出狂言灭杀这里所有人,他莫不是郑海奎的亲信?就算如此,强哥也用不着害怕,真正让他肝胆巨颤的是此人蔑视一切的气魄和神出鬼没的手段!
刀头舔血的古惑仔从来不缺,但像这样深不可测的人强哥还是头一次见识到。
他心里很清楚,这个看上去愣头愣脑的小子说出来肯定办得到。
出来混,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却不知道怎么个死法。
一面怀着侥幸心理,一面抱着虚与委蛇的表情,阿强既不答应,也不拒绝,眼珠乱转,想寻思个歹毒办法。
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抬头看去,花皮仔肩上扛着一个女人下来了。
李淳风脸色瞬间铁青,抓过阿强的衬衫衣领,寒声说道:“你把她怎么了!”
“吃了点迷药……我什么都没干啊!”强哥连连摆手,吓得面无人色。
“拿解药来!”李淳风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五指张开。
“花皮,解药……”强哥像个蚂蚱一样两脚乱蹬,血气上涌,脸憋成了一道猪肝。
花皮仔战战兢兢放下林楚盈,郑佳涵盯着她的胸前瞟了几眼,不由有些自惭形秽,走过去搀扶着昏迷不醒的林楚盈。
“你有胆啊,阿强,警察你都敢绑!她要是少了根头发,这里谁也别想活着出去。”李淳风松开手,快走两步,细看了看林楚盈的额头眉心,这才放下心来。
高深的相人之术,只需面观气色灵堂,便能判断出这人是否身染疾病,李淳风当然不是给林楚盈看病的,在意的是她有没有遭受凌辱。
阿强跌倒在地,喘着粗气爬起来,旁边的张浩南不屑一顾望着他,目光充满鄙夷之色。
花皮仔把解药取出来,郑佳涵叫了声:“水!”,立刻有几个小混混大献殷勤,冲到前台饮水机旁倒水,又搬来几把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