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臻对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发了会儿呆,转回视线时装作不经意地瞟了眼办公桌后正在开视频会议的某人。
今天又逢周三,自己照常过来例行公事。交代完工作后,刚想收拾东西去休息室,邵文廷却说不必了,就在这里坐会儿吧!虽然这里的沙发更柔软更舒适,但这是他的私人地盘,况且那人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自己的举止都要收敛着点,就怕一不留神弄出点动静影响到他。真是搞不懂邵文廷这人,放自己出去不好嘛!他不嫌碍事,自己还嫌不方便呢!
会议结束后,邵文廷看了眼沙发上的宓臻,见她一手支在扶手上托着腮,头略略歪着,嘴角微微扬起,忍不住就想去逗逗她。
于是邵文廷来到她身边坐下,探头扫了眼电脑上播的节目,略感诧异地问道:“你对做菜感兴趣?”原来此时宓臻正在看一档名为《魔幻厨师》的比赛类综艺节目,参赛的众多厨师在三位导师的带领下,按要求完成各道菜,彼此间进行PK。
“我妈经常让我陪她看这档节目,不过她是对电视里做的菜感兴趣,我呢是对人更感兴趣!”
邵文廷看了看屏幕上的画面,又看了看宓臻,表示不解。
宓臻随即伸手指了指三位导师中看着像是优质精英男的那个。此刻画面上的男子解下了剪裁合身的西装,挽起衬衣袖子,开始给学员们做指导。
“我觉得他挽起袖子做料理的样子很帅!”
听了宓臻的评价,邵文廷眼神微动,侧头看了宓臻一眼。
“对了,你知道从这儿去中新路能坐什么车吗?”说完,宓臻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恍然道:“问你也是白问,还是找度娘吧!”
“跑那么远干嘛?”
“晚上和初中同学聚会,有个同学的亲戚在那儿租了个小洋楼,弄了个小会所,每天只接待一、两拨客人,比较清静,适合朋友小聚。”
“那儿晚上很难打车,你怎么回去?”
“没事儿,到时搭同学的车,找个热闹的地方再叫车就方便了。”
“那你路上小心些!”邵文廷略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道。
宓臻到达聚会地点时,里面已三三两两聚了些同学,多年不见,彼此都很是想念,忆起儿时的情谊,大家很快就热络地聊到了一起。
这时有人问起,“今天有多少人会来?”
作为场地提供者的小谢说:“除了三个在外出差赶不回来的,其余都会到齐。噢!对了,这次连金小炫都会来。”
“哟,这是吹得什么邪风?她怎么有兴致来参加我们这种不入流的聚会!”一旁的刘同学接口道。
其实也难怪大家会这么说。宓臻想起以前上学时,大家的家庭背景、生活条件都大致相当,况且那时候年龄还小,也不懂得给人贴上标签,分成三六九等,所以同学间都相处得很融洽,一起度过了那几年单纯美好的时光。
但此女却不同,新生报到那天就很引人注目,宓臻记得当时自己刚落座,就看见教室门口走进一个高瘦的女生,五官秀气,身穿一条款式独特的连衣裙,脊背挺得笔直,宓臻对这位新同学的第一印象就是:班里来了只骄傲的小孔雀。随后在新生自我介绍的环节,小孔雀用自豪的口吻爆出自己有诸多才艺。
按理说这样一个有貌又有才的女孩,必然会被男生争着示好,但事实是男生都不愿和她多接触,甚至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金小炫”,因为她真的很爱炫。在后来的接触中,宓臻得知报到那天,金同学那条漂亮的裙子是她阿姨从国外带回来的。之后的几年里无一例外,每次金同学穿了新衣,或是带了一件新奇的文具,班里同学立刻就会知道这是她们家哪位亲戚从哪里给她带回的礼物。但是老师们都喜欢她,觉得她乖巧,做事认真积极,随时向老师报告班里同学的动态。
几年前,班里同学组织了初中毕业后的第一次聚会,当时金小炫对打电话联络她的同学说:“呀!真不巧,下周我去欧洲旅游,我就不来参加聚会了。再说了,同学会无非就是吃吃饭聊聊天,太无趣了!”
所以今天她会出席,确实让人感到意外。但接下来小谢的话就让人感到不那么意外了。
“不过小炫同学说她会晚点到,她要先去机场接他的外籍男友,然后两人一起过来。”
“迟到没关系,照规矩来就行了。反正呀,不管男人女人,能找外国伴侣的,那身体素质绝对过硬,几杯酒不在话下。”刘同学说完,其余的男生都不怀好意地笑了。
“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更有人坏心眼地唱起了《最炫民族风》,把大家都给逗乐了。
话虽如此,大家还是出于尊重,等到两人到齐了才开席。
用餐时,男生大都和自己上学时的好哥们凑一块去了。另一些以前在班里就默默无闻,内向拘谨的也凑了一桌。
剩下宓臻和另几个女生,陪着金小炫他们坐了一桌。
大家边吃边聊开了,这一整桌人里,最活跃的自然是金小炫。不多会儿的功夫,大家已经对她的这段恋情有了较详细的了解。一次浪漫的邂逅成就了一段异国情缘,但她的外籍男友目前还在Y大中文系求学,热恋中的两人饱受了相思之苦,趁着学校放春假,她男友拒绝了同学一起外出旅游的邀请,今天赶紧买了机票回来和她相聚。
面对如此不加掩饰地秀恩爱,宓臻发现众人和自己一样,吃饭的热情丝毫不受影响,还能恰如其分地微笑以对,偶尔插句话,以助她的谈性。
其实长大后接触的人多了,慢慢就会发现,到哪儿都有这种表现欲/旺盛的人。时间久了,就学会怎样应付他们,而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待人接物只分两种态度,一种是针对自己看得顺眼的人,另一种是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
等金小炫讲完故事,宓臻也有了七、八分的饱意,就见男生纷纷转战到自己这一桌,大家一起碰了杯,祝了酒。
随后刘同学指了指周围说:“金美女,你看,今天就你是携眷同行的,总得意思意思,跟大伙单独喝一杯吧!”
转而对她男友道:“凯文是吗?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同学会。来!我敬你一杯。”
那老外到底是中文系的学生,中文很不错,举杯回应,“谢谢大家!”
旁边有同学不依了,“凯文你既然不远万里来学习中文,又交了中国女朋友,那就该入乡随俗,咱们一个一个来啊,按你们的话说,就是onebyone!”
老外果然实诚,就这么喝上了。一时间,席上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不断。
一轮过后,宓臻见他们没有要停的意思,就和几个关系亲近的女生移步去了小偏厅喝茶。
透过敞开的门,隔壁的笑闹声阵阵地传了进来。
几人聊得兴致正高,忽听外面响起了带着怒气的说话声,随着一声闷响,原本的嘈杂瞬间停滞,室内充满了异样的安静。
宓臻搁下手中的茶杯,随大家走出偏厅,就见金小炫的男友站在正前方,脸带怒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情绪有些不稳。他面前的餐桌上散落着玻璃碎片,艳红的酒液洒到雪白的桌布上,以及...对面刘同学的衬衣上,瞧着有些刺目。短暂的愣神后,小谢赶紧上前打圆场。
宓臻悄声向身旁的同学打听事情的始末,原来刚才众人轮番敬酒后,金的男友开始推辞。众人再劝,对方拒绝。众人力劝,对方拉下了脸,言辞也有些激烈起来。大家还是不死心,对方将酒杯重重摔回桌上,杯子碎了,酒也溅到了刘的身上。
“唉,他们确实也有些过了,要是碰上个中国人,不管心里多不乐意,也不好拂了大家的面子,只能硬着头皮上。可老外的行为方式直接多了,不行就是不行。接下来也不知要怎么收场了。”另一个同学接口道。
事发时宓臻不在场,所以这会儿也没法上去劝解,只能默立一旁。
偏巧这时她的手机响了,看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邵文廷,宓臻略感诧异地按下了通话键。
“我刚陪客户应酬完,离你那儿不远,现在过来接你吧?”
宓臻还在发愁该怎么避开眼前的尴尬场面,邵文廷的提议倒是个好借口,她赶紧应了下来,心里盼着他能快点到。
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宓臻就离开了。
路上邵文廷问她:“玩得开心吗?”
“别提了,差点把人都给玩坏了!”
邵文廷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于是宓臻将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所以说,你这是第一时间逃离案发现场。”邵文廷揶揄她,不过心里想的却是:难怪刚才那么干脆就答应了自己来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