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进门后拎着海鲜直接进了厨房,我妈走进客厅坐到了沙发上,她拍了拍叠在沙发上的被子,“怎么把被子放这了?”
“哦,昨天晚上看电视有点冷,就搬出来盖着。”我蹭到茶几边上,把林江南的手机拿了起来。本想要揣进兜里的,可我这糟心的家居服没有兜,只好攥在手里。
“又熬夜了是不是?虽然现在是放假,但你自己生活也得有点规划。”她瞥我一眼,眼神里含着警告,“年后赶紧找工作去,就你这样,人都能呆废了。”
“好。”我点头。我现在的心思全在许亦静的屋里、林江南的身上,就盼着我爸妈赶紧走,所以她说什么是什么,我毫无情绪,也毫无想要辩解的想法。
“许亦静呢?没在家啊?”
“哦,她家有事,回湖南了。”
“这会儿回去?这假期都快结束了吧,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我妈挺关心。
“回头再跟你们说吧。”我怕我妈不依不饶的就此跟我聊起来,于是跑去厨房看我爸,他正把一袋袋的海鲜往冰箱里塞,水池子里放着几只绑了腿的螃蟹,“螃蟹趁着新鲜就赶紧吃了,其它的我给你冻冰箱,你自己想着吃。”
“知道知道。”
“螃蟹你会做吗?”我爸叉着腰想了一下,然后拉开外套拉链,“得了,我给你蒸上吧,回头你自己想着关火就行。”
“不用不用不用!”我赶紧过去拉住我爸,“我会做,真的会做。”
“真的?”我爸持疑问态度,我给了他一个特别自信坚定的眼神,他信了。“行,那你可想着啊。”他一边洗手一边扫视着我的厨房,“我刚才看你冰箱里有块牛腱子,买的?有你爸爸我做的好吃吗?”
“没有。”
“那是。”我爸很自得,“花这冤枉钱干什么,想吃了就给爸爸打电话。”
“好。我那是朋友送的。”我拉着他往厨房外走,生怕他眼里有活儿,再勤快起来。
“送的啊?是从哪带来的牛腱子?”
“西安。”
“哦?”我爸在厨房门口停下了脚步,拉住我,然后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坐在客厅的我妈,压低了声音问我:“是不是小林送你的?”
“呃……”
他乐了。我从来不知道我爸八卦起来原来是这么一副表情。
“我不告诉你妈,省的她又疑神疑鬼的嘚嘚你。不过你自己的事自己还是要想清楚。”他戳了我一下,“知道吗?”
“知道。”
“咱们走吧?”我爸站在门口招呼我妈。
“好。”我妈站起身来。我心松了大半,谨慎地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着痕迹地引着她们往门口走,眼看着就要走到大门了,我妈又停了下来,把包往鞋柜上一放,“等会儿,我上个厕所。”
“刚才这半天你干嘛呢?走到门口了要去厕所。”我爸一边抱怨着一边又走回了客厅。
我的这个心啊!
我妈上厕所的工夫,我爸就在屋里转悠,一边转悠一边叨叨地说:“你说你这阳台采光这么好也不说自己收拾收拾,弄点花架子,养点花,多好看!”
“对。”
他又摸摸暖气,“还行,还挺热乎。”
“嗯。”
“小屋许亦静住着呢?之前说楼上装修,屋角那渗水,修好了吗?”我爸说着就往许亦静那屋走过去。我毛都炸了,大喊了一声,“爸!”
我爸吓了一跳,“干嘛啊?”
“人家……人家许亦静的屋子,你别随便乱进。”我站到房间门口挡住我爸,心都要跳出来了。洗手间终于传来了马桶冲水的声音,我暗暗松口气,祈祷老两口赶紧走,我要不行了,我太紧张了。
就在这时,我手里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我就跟触了电一样,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这陌生的铃声。我看了一眼屏幕,来电联系人显示是一个叫‘吴雨’的。
“你怎么不接电话?”我爸问我,“你换手机了?”
“没有啊。哦,对啊。”我用手捂着手机的扬声器,就像捂着一个人的嘴,想让它别再叫唤了。也不知道这个吴雨什么事,这么执着。
我妈从洗手间走了出来,铃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苏弥,你这住了几个人啊?”我妈站在洗手间门口问我,问得我胆战心惊。我带着一种惊奇的笑容,做出不解的表情,“俩啊,我和许亦静啊。为什么这么问?”
“那怎么厕所里三根牙刷?”
“那根……可能是刷什么东西,刷完就放那了呗,那不然呢?”我无辜地耸耸肩,“我也不记得了。”
我爸有些不耐烦的对我妈摆摆手,“你别这疑神疑鬼的,还走不走了?”
“我问两句怎么了!”我妈瞪我爸一眼,俩人转身往门口走去。手机这时又在我手里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吴雨。
我也真是无语了。
伴着这个铃声,我妈背起了她的包,我爸弯腰拎起了放在鞋柜前的袋子。眼看这一关就要通关了,可就在袋子被拎开的一瞬间,我们三个人都愣住了。
鞋柜的底部齐齐整整的摆着一双鞋,一双男鞋,更要命的是,鞋里还塞着一双袜子。
亲娘咧!我只记得把林江南的衣服收起来了,却忘了他的鞋。
手机铃声停止了,屋里一下子安静的像被冻住了一样,我爸我妈两双眼睛齐齐地聚焦在了我的身上。我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心知大势已去。
如果只是一双鞋,我姑且还能找点蹩脚的借口,比如许亦静搬家的时候错拿了邵杰的啊;比如许亦静她弟弟前一阵来忘在这的啊。但那双袜子,真是百口莫辩了。
这一下,我反倒忽然放松了。就像端着一只水晶杯,它完好的时候总担心它会碎掉,等它真碎了,也就不担心了。
人常说‘无巧不成书’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小半年了,我爸妈第一到我这来;小半年了,林江南来我这最晚九、十点钟就走;但就是这么寸,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两边撞上了。
他们老两口不会信的。搁我我可能也不信。他们现在一定认为我不在他们视线里的每一天,都是和林江南在一起的,我骗了他们。
我妈把包从肩上摘下来,重新放回了鞋柜上,我爸把那个手提袋也重新放回了地上。我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滑下一条消息,一个叫小雨联系人给林江南发了一条消息:“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你在家吗?”
小雨。我记得。在橙时公司重逢林江南的那天,我送他回家,在他的手机上看见过这个名字。
我妈已经走到了许亦静的房间门口,手放在了在门把手上。她微昂着下巴看着我,“这屋有人吗?”
“妈,你先过来坐吧。”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走了过去,把我妈从门口拉开,然后打开了门。
林江南在屋里站着,卫衣已经穿在了身上,外套抱在手里,光脚穿着拖鞋。我很无奈的冲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先出来吧。”
“被发现了?”他用很轻的声音问我。我点了点头。
我爸妈已经正襟危坐在了沙发上,林江南有些忐忑地走进了客厅,小心翼翼地打招呼:“叔叔,阿姨。”
我妈和我爸面沉似水地对他点了下头,很勉强,算是回应。我把手机还给林江南,对他道:“你先走吧,回头我把猪猪的东西收拾好,看是你来取还是我给你送过去都行。”
“我觉得……”他看了看我爸妈,“我是不是应该留下来?”
“没事,不用。”我很坚定,抿嘴对他笑了笑,又指了指他的手机,“刚才有两个电话未接,应该是找你有事,赶紧回去吧。”
他欲言又止,看上去很担心我。我把他带到玄关处,“那是我爸妈,又不是坏人,不用担心。”
“那,有事给我打电话。”
“行。”
可能是因为我爸妈都在看着他,在这种气氛和这种审视的目光下穿鞋穿袜子太过于尴尬,所以林江南直接拎起鞋,穿着拖鞋就出门了。
这个场面就好像我和林江南偷情被发现了一样,他带着一点落荒而逃的感觉离开。可我们其实霁月清风,不,现在可能再说霁月清风已经不合适了,但我们的确没有任何苟且。
不对。
就算我和林江南真的有什么,也绝用不到‘苟且’二字。
随着房门轻轻被合上,我妈率先开口道:“什么意思啊苏弥?你不是说你们俩没事儿吗?人都住到家里来了,这叫没事儿吗?我说也说了,劝也劝了,道理该讲的都给你讲了,你都当你妈我的话是放屁是不是?”
她的语气还算平静,但她的表情相当严肃。
我从小就很怕她这个样子,这表示她在怒力控制和压抑自己的脾气。可我妈压根不是个脾气很温和的人,有脾气就发,所以当这样的人在压抑脾气的时候,也就说明这个脾气已经大到她自己都不敢乱发了。
“苏弥,你是长大了,你三十了,你独立了。”她继续说道,“但我不管你多大年纪,你一个女孩子你不能这么随便啊!”
“我没有!”
“什么没有啊!”我妈终于是爆发了,一拍沙发站了起来,“之前问你你就是‘没有没有’,现在人都住到家里来了!我们都给堵到这了!是不是非得把你们堵到被窝里,你才不嘴硬啊!”<>